城郊馬場,冬季寒冷,各府少爺女眷都身著厚重皮氅,策馬狂奔總甩不開些架勢,難免顯得拘謹又好笑。
反觀李景行,隻用三兩分力氣就使得坐下良駒乖巧溫順,勾勾手指便能夠將箭頭認準進投壺裏,引起女眷們陣陣低呼和叫好聲,臉上皆是羞怯又含情的模樣,隻淩雲郡主回眸狠狠掃過,眾人都垂頭不言語,誰敢跟淩雲郡主搶奪人?哪怕是一個小倌,怕也沒有那麽大的膽子,況且是齊王爺。
“齊王未免有些欺負人,您的騎射都是先帝手把手教導的,自然跟我們這群世家子弟不同。若是場場都要來賽,怕是今日隻您出風頭,我們誰人都不敢下場比試的。”有跟李景行稍微相熟的府邸少爺拱手抱拳的拎著彎弓,笑言道。
李景行本身也並不想參與其中,奈何淩雲郡主的顏麵需要稍微給些,既然有台階,便順勢而言的說道,“你們隨意,我也有些疲乏。”
淩雲郡主想著要跟李景行雙宿雙棲的共乘一匹馬,被如今攪和的,也不好開口。
擺明是想要借著今日馬場的眾目睽睽來製造些輿論流言,給蘇玉下馬威,告誡她要好自為之。可偏偏李景行雖然答應陪同,言談舉止都保持著分寸距離,使得淩雲郡主心裏不快。
見他即將要走遠,心中滕然升出計謀的快速落馬,踩在地上的時候裝作趔趄,捂著腳踝便低低的喊著“痛”。
丫鬟奴婢見狀趕緊跑過來攙扶,方才開口的世家子弟也想要近前,淩雲郡主卻抬眸低聲道,“滾開。”
“是……”那世家公子見狀,自然明白是做戲。
按理來說,他好歹也是出身高門府邸,誰家未出閣的姑娘不也想著要攀著一門好親事。淩雲郡主在外臭名昭著,幾乎是違背了所有女子恪守的本分,可她偏偏能夠如此嫌棄自己,還不是仗著陳家的勢力,仗著皇城宮牆裏的太後和皇後娘娘的庇護?
那世家公子在心底暗暗唾罵,倒是瞧著李景行有些不解。
京城的權貴少爺們,除卻府邸門檻並不高的,頗有些倜儻風流的想要攀著陳家,甘願尋淩雲郡主投其所好的恭維,就是些仗著情場有些哄騙姑娘們的手段,心底想著婚後能夠依靠著手段讓淩雲郡主收心,從而做乘龍快婿的少爺,這能理解。
可李景行身為堂堂齊王,乃皇帝的弟弟,坐擁封地和王侯爵位,衣食無憂,又何須要聽淩雲郡主的差遣,討好呢?
世家公子想不通,看台作壁上觀的眾人更想不通。
“郡主無妨吧?”李景行聽聞,知道她是故意,卻也得陪著站定腳步,敷衍詢問。
淩雲郡主抬起如同蓮藕般的手肘,伸向李景行,道,“這許久未曾出來,腳步虛浮,沒有站穩便是可能傷筋動骨了,眼下稍微挪動都會覺得鑽心疼痛。可如何是好?王爺……”
話既然說到這份兒上,明眼人都懂。言墨讀懂李景行眼底的厭惡,便拱手抱拳的彎腰跪在淩雲郡主麵前,道,“郡主,屬下願做人轎,背您……”
“你算什麽,區區侍從奴才,郡主的千金貴體哪裏是你能夠觸碰的?還不快點兒滾到一邊,礙眼。”
淩雲郡主身側的奴婢開口,狠狠訓斥著說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隨著她的奴婢也是黑心黑腸的,隻這兩句話,惹得李景行也頗為不快。
李景行一雙冷冽的眼眸盯著奴婢,淡淡說道,“言墨是自小陪在我身邊長大的,我從未將他當成是奴才,倒是看他如同我的弟弟。你算是什麽?如此不懂得尊人,奴才下賤的人眼裏見誰都是如同你一般的。郡主理應要管教好身邊的人才是,否則若是被旁人看到,還以為是郡主教的目中無人。”
“即便就是身份低微卑賤之人,身上也有長處。言墨剛才是想要替郡主解圍,你這番話,說起來倒像是想要看郡主就這樣躺在眾目睽睽之下,任人指指點點。身為奴婢,你這番心思倒是讓人無處可懂。”李景行從來都不是善茬,若是欺負了他的人,必定會千百倍的還回去。
這低沉的聲音,音量並不小。
使得周圍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那奴婢的臉色青紅交接,自是羞愧的像是要滴出血來似的。
打狗仍舊是要看著主人的顏麵,可李景行顯然是動氣,連同著淩雲郡主也算是拐彎抹角的數落,她氣不打一處來,抬起手狠狠的扇了奴婢幾個巴掌,看她跪在地上痛罵道。
“不長眼的東西,跟在我身邊多年竟然始終不懂事。惹得王爺發怒,我算是保不住你,你便自己掌嘴,直到天黑再回去。”
“是,奴婢領罰。”那奴婢低頭,眼淚吧嗒吧嗒的落下來,手卻不敢停頓的扇著巴掌。
肉眼可見的臉頰已經腫起來,周圍人看著都於心不忍。她是隨著淩雲郡主多年的丫鬟,淩雲郡主心底自然也是不舍得,總想著李景行若是看著她可憐,礙於指指點點也該寬容大度。
可誰曾想到,李景行會忽而開口,輕聲說道,“郡主心善,沒有要你的性命,自是給你點兒長進記性,以後莫要隨便招惹和看輕旁人。”說罷,李景行便要扭身離去。
淩雲郡主方才做出一場戲,總不能此刻站起來旁若無事的靠著雙腿行走,隻能無奈的開口攔著道,“這位小哥,可否背著我?我這雙腿實在是走不動路。”
淩雲郡主恨得牙根直癢癢,卻隻能裝出委屈的模樣。言墨回頭看著李景行,見他合著眼眸稍微點點頭,才折返的跪在淩雲郡主身前,將他背起來。
自是從齊王府出來的,言墨渾身都維持著規矩,並沒有觸碰到淩雲郡主半根毫毛。
隻主仆兩人心底不知道有多少厭惡,恨不得這段路走得快些,再快些。而淩雲郡主一計不成,心底又生出一計來,望著陳府和齊王府的分岔路,軟糯糯、嬌滴滴的開口道。
“王爺,如今貼身丫鬟留在馬場自罰,我若是回到陳府也無人照顧,不如王爺收留我片刻,等至晚,陳府裏派了馬車來接我,再回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