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府,紅牆綠柳積雪蓋,倒有紅梅橫勾闌。

鵝梨帳中香飄散彌漫在內屋,熏得衣衫都香噴噴的。

蘇玉斜臥在床榻,撐著頭凝視著掌心裏的金鎖,千百般琢磨都思索不透字裏行間的隱秘,若是親爹留得線索,好歹也該要易懂些。

金鎖上的紋路看似奇特,許多時日的反複琢磨都讓金鎖盤出些包漿來,紋路更是爛熟於心,可到京城也算是有段時日,從未見到過相似的。

軍帳裏,魯將軍的營帳,她偷偷也打量過許多次,甚至是翻看著印章等物,都沒有收獲。

“原主若是在天有靈,便給我些指引,總不至於像是無頭蒼蠅般亂撞。”

蘇玉嘀咕著,深深皺著眉,以至於並未聽見李景行靠近屋內的腳步聲,直到瞥見李景行的身影,她才慌亂的將金鎖掖在枕下,神情奇怪的躲閃著起身,坐起道,“怎著,今夜回來的早些。”

李景行垂眸,餘光瞥見枕下露出半邊的金鎖鏈子,並未說什麽,反倒是故意走向外閣,脫掉衣衫。

趁著機會,蘇玉趕緊將金鎖偷偷揣進懷裏,含著笑意。

李景行透過銅鏡折射出來的模樣,看她收拾妥當,方才折返到床榻旁側,說,“想著明日進宮,有些需要叮囑你的。泠妃看似好相與,但實則小肚雞腸,我怕到時候會找你麻煩,你時常隨著我左右,莫要離開半步。權貴夫人的閑談,你也無用參與。”

“身為王妃,姿態必然是要高出一階的。”李景行調侃,蘇玉也心事重重的迎合著。

次日清晨,屋外雞鳴啼叫兩聲,春紅便催著蘇玉起身梳洗打扮。

迷迷糊糊的蘇玉睜不開眼眸,含糊不清的說著,“我再睡半個時辰,如此著急做什麽!”

春紅看著她起身,趕緊拽著胳膊又給按在原地,替她描眉畫黛的描繪著朱唇,“皇宮裏的龍攆車駕都已經到外麵候著了,您若是再遲些,怕是要惹了旁人怨念。”

“說是吃宮宴,傍晚時分才開席,可起個大早就起來。我懶得跟那些婆娘說閑話逗趣,你給我眼角眉梢都畫的淩厲些,嚇得旁人勿進的那種。”蘇玉此刻來了精神,指著銅鏡裏麵的模樣吩咐。

春紅歎口氣,碎碎念叨著,“旁人家的夫人都願意梳妝打扮,怕是有哪位貴人能得見,可您倒好,偏是個生冷的性子。”

足足兩個時辰,直到饑腸轆轆的填飽了兩三塊糖糕,蘇玉才姍姍來遲地邁出王府宅邸。

李景行抬手扶著她坐在龍攆車駕,齊王攜齊王妃出行的場景也惹得許多人駐足觀看。

皇宮因除夕夜,將幾顆碩大的夜明珠給搬出來放在庭院中央,青翠欲滴的鬆柏鬆枝都掛在兩側,流水席從尊卑的擺放著。

李景行和蘇玉兩人隨徐公公的指引移步到最前的座次,宮女太監伺候著將外衫鬥篷脫下,倒了兩杯溫酒。

“皇宮宴飲的排場都如此奢華麽?今年光景不好,京城裏的百姓若是能夠吃到幾粒米都會覺得如同過年般恩賜,可他卻用米釀製成團子,這需要耗費多少工序和人力。再說,這糖汁,還有這醉雞……聞著怕是要用數十年的陳酒來醃製入味,真真是皇家風範。”

蘇玉看著麵前的菜肴,低聲跟李景行交頭接耳道。

李景行並不在乎,反倒是調侃的湊近蘇玉的耳畔,說,“其他權貴夫人列席,隻懂得盯著頭麵和釵環首飾看,揣測著是哪家鋪麵的工匠和繡娘做出來的,哪裏像是你,竟隻管盯著菜式。生怕誰不知道你是景肆食樓的老板娘?”

蘇玉挑挑眉,眼下景肆的生意紅火,李伯已經跟她商量著,不日便要開到京城來,怎就不值得驕傲一陣子?兩人親昵到旁若無人的樣子,不知羨煞多人金玉其外的夫人。

“齊王殿下,這就是齊王妃吧……久聞名聲,如今得緣一見,還真是驚為天人,咱後宮的嬪妃們,哪裏能夠比得過王妃的姿色。跟您比起來,真是自愧不如……”

泠妃的聲音傳來,蘇玉抬眸倒是有些怔楞,若不是年歲差的太多,還真以為眼前會是她失散多年的姨娘之類的,眉眼間是有著幾分相似,可氣度卻截然不同。

李景行端著酒盞,女眷之間的言談,並未開口。

“泠妃娘娘抬愛了,娘娘是在宮裏伺候天家陛下的,我哪裏能夠跟您相提並論。況且,王爺以前也常跟我說,這女子的姿色並不需要多出奇,隻是偏讓心上人能夠歡喜便好。”

蘇玉言語中有著幾分暗諷,“想來王爺的眼拙,隻懂得欣賞我這等扶柳之姿,王府裏沒有姐姐妹妹能夠熱鬧,我倒是羨慕了娘娘呢。”

這番話說罷,泠妃的表情瞬間難看起來,看向蘇玉的眼眸也躲著幾分怨毒。

起初覺得齊王妃是好欺負的軟柿子,想著要來找找存在感,可沒想到,蘇玉三言兩語就諷刺她不過是皇帝的玩物,後宮嬪妃眾多,就算是恩寵極盛的時候,每月也輪不得是七八日的光景。哪裏能夠跟李景行的專一想比。

“泠妃娘娘,皇兄怕是已經快到,您還是盡快回到自己的座次才好。您也知道,皇兄不喜後宮跟前朝有太多關聯……”李景行善意提醒,泠妃也隻得離開。

“後宮嬪妃,偏要來找我的不痛快做什麽?”蘇玉被挑釁,心底頓時不爽,問。

李景行倒是有所聽聞,知泠妃原本隻是普普通通的嬪位,可這些日子卻忽而得了盛寵,最開始疑惑不解,在看到她那張臉的時候,便有些答案呼之欲出。

李景豐,我不找你的麻煩,你倒是真會給我添堵。

李景行的情緒不善,而蘇玉也聳聳肩,不願再追問。

餘光看金殿外,許慕寒順著宦官指引到稍許靠後的座次,蘇玉眼眸裏帶著笑意的揮揮手。

許慕寒看到她,隻是輕輕頷首便落座,再沒有看著她一眼。這小子,難不成是被許姐姐訓斥了?還是到金殿麵見聖上有些緊張?

蘇玉感覺奇怪,卻被李景行輕輕握著掌心,略微帶著吃味的提點,“皇兄快來了,莫要走神,說錯了話,怕是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