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蕭瑟,秋風飄落,驟雨狂風帶來寒意逼人。
市井街坊的巷弄裏攤販們都凍得瑟瑟發抖,嗬著冷氣,揣著手抵禦寒風。
蘇玉特意熬煮兩鍋薑茶,讓言墨等人推著分發四散也算是盡份心意。
蘇宅始終安靜又井然有序的忙碌著,尋常都難得一見的銀屑炭,後院柴房堆得四處都高高摞起。
屋內烘得如同春日般,蘇玉甚至是覺得有些燥熱,熬了些降火氣的冰糖梨水來解渴。
蘇誌文倒是安生,在暗流等人輪番看守注視下,不敢雙腿落地的直挺挺躺了近五六日。
蘇玉看著骨頭長得倒是不錯,才允許每日有閑暇能夠坐起來鬆鬆筋骨。
蘇誌文對此都覺得像是如蒙大赦般,巴不得跟暗流比試些拳法。
唐雙兒不知從何處聽聞蘇誌文斷骨的消息,巴巴的跑來賴著不走。
“蘇姐姐,你為何不跟我說?”唐雙兒略微賭氣的坐在臥榻裏纏著蘇玉,卻不敢到廂房去探望蘇誌文。
蘇玉擺弄著怎麽瞧都覺得針腳難看別扭的繡活兒,索性又重新扔到竹簍裏。
她拍著掌心慢騰騰的抬起眼,看著唐雙兒坐立不安又心思掛念的模樣,調侃道,“我就算與你說,你可是能衝過去衣不解帶的照顧?”
“再者說,大哥的性格你便也看得出來,恐怕這般狼狽的時刻不願意讓你瞧見,我又何苦要白白討些煩?”
“你就會取笑我!”唐雙兒蹙著眉,扭身不理會蘇玉。
春紅伺候著,看她的模樣也不由得掩著嘴角笑出聲來。
到京城也有段時日,跟著蘇玉見識過許多形形色色的夫人小姐,可唐雙兒卻是與眾不同。
沒有出身名門的嬌貴,反倒是有著小女兒的嬌態純粹,怪不得蘇玉對她會如此有好感,破例讓門房見她就放進來,不必阻攔,自由行走蘇宅。
“阿娘說,明日想跟王夫人到府邸做客,可方便?”唐雙兒抓著糖糕,忽而想起臨出門時唐氏的交代。
蘇玉頓時愣住,抱歉的搖頭笑著說,“此事怪我,前陣子瑣事繁忙,竟然忘請兩位姐姐到府邸溫居。”
“傍晚送你回去的時候,便讓春紅隨著遞上邀貼,明日你隨著她們同來吧。”
唐雙兒倒是完成任務,沉迷在吃糖糕,臨走時還順著帶了兩食盒拎著。
夜深,李景行方歸時,看蘇玉手持書劄睡意朦朧的等著他,快步靠近將她攬入懷裏,柔聲問,“等我?”
“嗯,明日兵部尚書和刑部尚書的夫人要到府裏做客,怕是要遲些才會離開。”
“你和言墨等人若是怕照麵就出去躲躲,我隨意尋個理由推脫說是出去見友人便罷。”蘇玉此刻還擔心著李景行。
李景行聞言心底不由得暖起來,說,“原本明日我也有事要出去,怕你在府裏孤單,正巧……”
蘇玉聽聞此話,立刻來了精神,蹙著眉握著李景行的手腕,問,“可是有危險?”
怕極了身邊看重之人受傷,蘇玉最近夢魘都是渾身是血的手想要觸碰她的噩夢。
李景行有些冰涼的手指捂著她的眉眼,讓蘇玉頓時覺得沁骨舒爽,“放心,暗哨有些消息不能通過小蒼來傳遞,需我親自過去部署,並無危險,最遲後日天亮也會回來,別擔心。”
“嗯。”蘇玉慵懶的哼了兩聲,摟著李景行的肩膀,被他熟練的抱到臥榻歇息。
次日,霧氣蒙蒙的窗欞被推開,掛起陣陣冷風。
蘇玉下意識的縮進錦被裏,想要摟著枕邊人卻撲了個空,想起李景行昨夜囑咐的話,歎口氣的盯著掌心呼出的冷氣,愣神的坐著。
春紅進來時,看到她這副模樣忙將窗欞關緊,將狐裘披風罩在她身上,說,“蘇娘子,您是小祖宗呀,這麽冷的天兒若是凍著可如何是好?”
“這窗欞怎麽還打開了?”
蘇玉茫然的搖搖頭,“景行何時走的?”
春紅琢磨著,答,“怕是天未亮的時候就離開了,我晨起去伺候小少爺小小姐起來去私塾的時候就未曾見到暗影和言墨等人的蹤影。”
蘇玉打著哈欠點點頭,翻身想要重新躺著睡回籠覺,卻被春紅給拎著坐起來,提醒道,“小祖宗呀,這眼見著尚書府的車馬就要到門口,您還沒有梳洗打扮哪裏成啊?”
“我跟兩位姐姐都是知根知底,也不在意規矩。”
蘇玉嘴裏循著理由借口,身體卻很誠實的坐在銅鏡前,任由春紅梳著如瀑的青絲,用桂花釀製提取的發膏養的發絲像是綢緞般柔順。
春紅心靈手巧,挽著飛雲髻又簪著兩根紅寶石的步搖,後擺壓著些許點翠的珠寶,想著要將李景行前些日子拿回來的點翠發冠戴上,卻被蘇玉給趕緊推開。
“不過是在府邸裏話家常,你難道嫌棄我的頭不夠沉麽?”蘇玉回想起初次到兵部尚書府邸的那日,回來頸椎都快要壓彎似的情景。
“這樣便很好,咱們做主家的,總不能太喧賓奪主,該讓兩位姐姐出些風采才是……”春紅聽著蘇玉慣會找借口的樣子,也沒有再勸。
跟著蘇玉多日,春紅自然知道她骨子裏是懶的,什麽事情都不想找麻煩。
“我若是有您這般姿色,定然會每日梳妝打扮,將最華麗璀璨的珠寶掛在頭麵處,出去招搖過市。”
春紅嘀咕著,蘇玉好笑的打開梳妝匣,取出茉莉花的發簪插在她的鬢間。
看著銅鏡裏整個人都亮堂起來的春紅,蘇玉笑道,“若是有姿色就想要出去賣弄,豈不是跟百花樓,寶珠樓裏的花魁們無異了?”
春紅張嘴想解釋並非是這種意思,又聽蘇玉說,“這發簪便給你戴吧。”
“景行總是忘記我已然是兩個娃娃的娘親,這般嫩的物件兒不適合,你戴著比我好看。”
蘇玉說罷,也起身懶洋洋的伸著懶腰,聽前院隱隱約約傳來的說話聲,拍著春紅肩膀讓她將感動的眼淚憋回去,“打起精神來迎客,這兩位可是開罪不起的。”
嘴裏說能夠隨意素麵朝天的麵對,可實際卻仍舊要保持著微妙的分寸和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