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恐夜長夢多,蘇玉匆匆折返拎著斷骨重接的藥箱又似是旋風似的跑回來,趁熱打鐵,將蘇誌文給綁在床榻動彈不得。綢緞軟布捆綁著,能夠減輕些他掙紮時的痛感。

言墨和暗影怕需要幫忙,便站在旁邊圍觀。

蘇誌文覺得有些誇張,卻也拗不過,隻嘴硬的說,“這豈不是多餘?”

“待會兒便知曉了。”蘇玉將蠶絲布的帕子塞進蘇誌文的嘴裏,防止他會咬到舌頭。

藥箱裏翻找出來簡易製作的手術刀、斷骨錘,言墨不由得渾身瑟瑟發抖,後退半步跟暗影嚼舌頭的嘀咕著問,“這……怎麽瞧著像是殺人越貨的凶器呢?”

蘇玉握著斷骨錘,回眸看著言墨,他就立刻擠出討好的笑意猛地搖頭,生怕她拎著東西對準自個兒的頭顱敲著,那豈不是一命嗚呼,要見佛祖?

“嗚嗚,嗚嗚?”

蘇誌文此刻被陣仗弄得倒是有些緊張,想問此物是做什麽,卻也發不出準確的聲音。

斷骨便是要承受著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浴火重生。麻沸散對此等施術是沒有半點作用的,心理煎熬會讓痛感更加敏銳。

所以蘇玉果斷的揮舞著斷骨錘,按壓著蘇誌文重新生長吻合歪掉的骨縫,猛地砸下去。蘇誌文登時痛得青筋暴起,渾身冷汗直流,雙手攥著拳嘶吼著出聲。若並非是口裏有蠶絲帕子抵著,怕舌頭就要被咬的流血不止。蘇

玉看他的模樣安撫著說,“很快。”

“啊……”蘇誌文幾乎要痛到暈厥過去,言墨和暗影都不由得跟著疼起來。

蘇玉用手掐著斷裂的骨頭,重新整合連接起來,攤開手掌說,“夾板。”

“夾板!”

背後遲遲沒有給到物件兒,蘇玉猛地回頭,狠狠怒斥道,“你們兩個難道是來看熱鬧的?”

言墨頓時慌忙的將準備妥當的木板遞過去,看她手法嫻熟的固定纏繞,又用特製貼合骨頭腿型的模板給盯牢的樣子,心還忍不住砰砰跳。

就算是當初跟著李景行麾下,言墨做錯事情也沒有剛剛那般惶恐不安,像是一顆心都要提起來,被緊緊捏著喘不過氣的感覺。

蘇玉的額頭有豆大的汗珠凝結滴落,直到看著重新接好的斷骨,鬆口氣的扯掉蘇誌文的帕子。

“可能這幾日都會疼痛難忍,大哥隻能臥床,不能夠有任何挪動,哪怕是輕微的都不可……每日三餐,我都會讓春紅送進來伺候著你服用。你莫要逞強,否則斷骨重新長得出現偏差,那種痛苦還需要再承受第二次,大哥心裏清楚……”蘇玉的威脅是有效的。

經曆過的蘇誌文,必定不會想來第二次。

說得直白些,方才斷骨的痛苦要比當日受傷時還疼些,堂堂七尺男兒都有種要痛哭出來的感覺。

蘇玉回頭看著滲血的棉布,對言墨說,“這幾日,你也跟在大哥的身邊照應吧。畢竟男女有別,許多事情春紅做起來不方便,還需要勞煩你……”

蘇玉所指是出恭等事,蘇誌文的臉色也透露著幾分羞愧。

“是,夫人放心。”言墨趕緊答應,看她腳步虛浮的離開屋榻,同情的看著痛到咬牙忍耐的蘇誌文。

庭院裏,李景行遠遠站著見她身影便快步靠近,手摟著腰肢作為攙扶的意思低聲說,“夫人辛苦了。”

“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

蘇玉回頭望著廂房的門窗,當年蘇誌文對原主可謂是不離不棄,算是灰暗人生中的點點星火,為此她也是要替原主報恩的。

能夠令蘇誌文重回到軍中要職,步步攀升最終娶得意中人,幸福美滿,便是蘇玉所要籌劃的。

蘇玉輕輕靠著李景行的肩頭,鼻尖輕輕嗅著,有些奇怪,問,“怎麽有股血氣?”

李景行愣住片刻,隨即笑著說,“剛去外麵看熱鬧,碰巧遇到些不長眼的,都是他們的……”

“自個兒沒受傷就好,我可是騰不出閑暇來再給你療傷。大哥的腿,需要日日盯著才好,否則他的性子必定逞強,春紅攔不住,我不放心。”

蘇玉疲憊不堪的嘀咕著,見她的雙眸都要合上的困倦模樣,李景行二話不說的便將她打橫抱起,周圍仆從紛紛低頭避讓不敢直視,這般光天化日的寵溺,是多少女子羨慕不來的。

蘇玉倒是也沒有拒絕,反倒是手腕勾著他的脖頸,問,“府裏的丫鬟仆從都是你的人?”

“是,有些是從前照顧我的,有些是隨著我多年的。你若是看哪個不順心,直接讓她收拾東西到郊外暗哨就好……”李景行不帶著半份感情的說。

蘇玉搖搖頭,發簪碰撞著李景行的金色麵具有些聲響,有些迷糊不清楚的說,“都是循規蹈矩的,隻看著我的眼神太過恭敬,讓我覺得……好像身在喘不過氣的皇城裏似的。”

若不是李景行,蘇玉怕是不會願意跟那座宮城牽扯上任何聯係。

沒有真情實意,隻有互相猜忌和籌謀,為得到利益踩著對方屍首爬上去的地方,深夜月光皎潔照射下,怕都是觸目鮮紅的冤魂亡靈吧?

蘇玉潛意識裏有些懼怕的,緊緊摟著李景行的脖頸,忽而蹙著眉,像是有幾分撒嬌的在他耳邊說,“我討厭血的味道。”

即便是醫者,見過許多生死線的無能為力,見過許多慘不忍睹的屍體,可蘇玉骨子裏卻是討厭血腥氣的。

“我以後定然不會讓你再聞到了。”

李景行低頭看著玄色衣袍的底擺處幾團像是紅蓮般的血跡,溫柔的承諾著,將蘇玉抱到屋榻裏輕輕放下,替她掖好錦被的邊角,用冰涼的手掌撫摸著她的臉頰。

蘇玉頓時覺得舒爽的蹭蹭,這般舉動讓李景行眉眼像是冰雪融化般,瞬間整個人都籠罩著柔光。

若是真需要做些傷天害理的事情,非要見血光才能夠披荊斬棘的開出一條路來。那麽李景行願意全部承擔背負,然後再換身幹淨衣裳,策馬前來接蘇玉到那座宮城裏,讓她路途中隻會看到朵朵嬌花盛開,並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