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宅,庭院的兩棵絨花樹隨風搖曳著,落葉被吹拂的沙沙作響,飄然落地堆起來。

李琪樹跪在地上沒有半句怨言,脊梁骨挺得筆直,而蘇玉坐在旁側藤椅看著他,問,“可是還有其他地方受傷?”

這等溫柔的詢問讓琪樹有些鼻酸,委屈巴巴的拿著濕漉漉的眼眸盯著她,搖搖頭。

“可是知道錯在何處?下次可記住了?”蘇玉心軟,問。

李琪樹重重點頭,脆生生的答道,“以後,孩兒必定不會讓人欺負了去!”

這信誓旦旦的承諾,蘇玉總覺得仿若是哪裏有些不對勁,似乎琪樹的理解有些偏差。

可該罰已經罰過,蕭瑟寒風裏,他若是跪得時間長了怕也會落下些毛病,歎口氣指著內屋說,“你隨我進去,給你上些藥。”

“謝謝娘!”李琪樹麻利的站起來,有些瘸腿發麻的跟隨著進去。

李景行踱步到庭院外,揮手讓靠著樹根的暗影過來,眼眸眯起來,隻露出寒光,低沉的吩咐道,“去查查是誰在京城裏對琪樹動手,我倒是想看看,誰有膽子敢打我的兒子,回來報我。”

暗影下意識的吞吞口水,即可去查。而言墨則是跟暗流在樹梢上,搓著手臂,低聲道,“誰這麽不長眼,非要找死?”

“我記得,上次有人想要獵著小蒼……下場怎一個慘字了得。說起來,少爺說不定是未來的皇儲……”

暗流越說越是嘴裏沒有把門的,言墨狠狠的瞪了一眼,他才自覺失言的趕緊捂著嘴,隔著樹葉便看到李景行投射過來的眸光,看他負手而立,淡淡說,“去領罰吧。”

暗流歎口氣,起身站在樹梢上,拱手說,“喏,屬下這便去收拾馬廄……”

言墨搖搖頭,跟隨著李景行,便該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

主屋,李琪樹脫掉外衫,露出雖然清瘦卻有著肌肉,緊實的身體。

肋骨處有些淤青,肩膀也有著兩處劃傷,這臉部的青腫才是最為要緊的。

蘇玉有些心疼的用手輕輕觸碰著,李琪樹痛得倒吸一口氣,卻又抿著薄唇,眼見著他就要將嘴唇給咬的出血。

“怎不出聲?”蘇玉納悶的問。

李琪樹感覺痛到眼淚都要飆出來,道,“爹以前就算是受了再重的傷都不會吭聲的,我更是不能喊疼。”

這言傳身教,還真是有道理。

蘇玉在心裏默默想著,不由得笑出聲來,手裏的力道又微微重了些,看他終於忍不住的哀嚎出來。

蘇玉望著李琪樹委屈的樣子,說,“你是孩子,就算是天塌下來,有爹娘替你撐著,大可以喊疼。”

“不,我已經不是孩子了。我要保護你和阿爹,還有妹妹。爹曾經跟我說過,京城不比鎮裏,若是有些什麽事情便都是要命的事情,我要更努力習武才是!”李琪樹認真的說著,眼眸裏都是篤定。

蘇玉不知道李景行是何時跟他說的這番話,隻有些心疼的將他摟在懷裏,揉著頭說,“娘先謝謝你了,琪樹。”

李琪樹驕傲的揚起笑臉,頓時感覺臉上的傷都不痛了。

像是小時候般,蘇玉抱著他的時候,琪樹的臉正巧對著蘇玉的衣襟,倒是也感覺有些硌,睜開眼睛瞧見從裏麵斜斜要掉出來的金鎖。

“娘,這是什麽?爹給您做的嗎?”李琪樹問,蘇玉倒是想起些什麽,往後撤了半步,可金鎖此刻卻掉落在地上。

李景行以前便常常給蘇玉買些金簪首飾,做個金鎖倒是不稀奇。

可蘇玉這般慌張的模樣,讓李琪樹有些奇怪,搶先一步的撿起來,將金鎖握在掌心凝視著瞧了半晌,看到金鎖外刻著的特殊符號,覺得有些眼熟。

正想要再次辨認的時候,蘇玉卻將金鎖搶走,重新揣在懷裏。回頭看著李景行並沒有在屋內,思索片刻說,“今日的事,莫要跟阿爹說,可知道?”

“娘?”李琪樹有些不解,蘇玉猶豫片刻,隻好交代部分實情,道,“你也知道,蘇家並非是娘的親人,這金鎖便是娘尋找親人的物件兒。尋到的可能性並不大,娘不想讓爹知道,心裏便落下了病根,時時刻刻念著想著,你可能明白?”蘇玉想了半天,總算是想出敷衍糊弄孩子的解釋。

李琪樹迷迷糊糊的點頭,倒是也保證道,“娘放心,我不會跟阿爹說的。”

“嗯。”蘇玉的心仍舊在砰砰跳,而李琪樹卻猛地想起什麽,看著收拾藥箱的蘇玉,說,“娘,那金鎖上麵的紋路,我曾經看到過!”

聽聞此話,蘇玉的藥箱差點兒摔在地上,勉強放穩又強裝鎮定的回頭問,“你在何處看到過?”

難道說,琪樹知道她的親人在何處?

這不可能。

“我在許家少爺那兒看到過。”

李琪樹雖然不比李景行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卻也能夠將事情記得差不離,這符號的紋路複雜又難以碰巧撞上相似的,“我們住在員外府邸的時候,有一日我曾經偷偷跟許家少爺偷偷溜進員外老爺的書房裏,看到他偷偷摸出來的一把匕首上就有著此種符號。”

李琪樹說罷,倒是比劃著。

許家?員外老爺?他怎麽會有?

蘇玉心中頓感迷霧,嘴裏卻說著,“此事,等我問問許慕寒。你也莫要再追問,記得要替娘瞞著。”

心不在焉的蘇玉將藥箱收拾好,看著李琪樹的臉,說,“你這般模樣,明日到武館怕是要惹出些爭議來,我讓言墨去跟武夫子知會一聲,你歇息兩日,養養傷。”

“去後廚,讓春紅姨給你煮個雞蛋,趁著溫熱的時候放在臉部青腫的地方滾一滾,倒是能夠減輕些腫脹和青痕,莫要怕疼。可記住了?”蘇玉看著李琪樹乖巧的穿著衣衫,囑咐說。

李琪樹點點頭,對著銅鏡看了一眼青腫的左臉,心裏想著,“若是讓我再瞧見這幫人,我定然要將他們給打得像是豬頭,才能夠出這口惡氣。”

臨出門的時候,蘇玉想是看透他心裏所想似的,提醒道,“把戾氣收一收,過去的事情,便不要斤斤計較。”

“是。”李琪樹垂著頭,也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