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琪花琪樹從私塾歸來,繞在蘇玉膝前玩耍。

許慕寒趁機到偏院,美其名曰要跟琪樹傳授劍招,實則想趁著李景行離開時,跟她能夠多搭兩句話茬。

論起來,許慕寒也說不清對蘇玉到底是什麽情愫,雖說是到嵩山做學徒,不近女色,可打小在員外府邸裏將養長大,見慣形形色色的貌美女子,並未有過動心。

回鎮裏,也隨著狐朋狗友們尋花問柳,聽聽小曲,百花樓裏的花魁姑娘也向他拋出花枝想要一夜風流,可許慕寒卻覺得粗鄙不堪,連多停留半刻鍾都渾身難耐。

蘇玉明明對他冷言冷語,偶爾還像是長輩般的提點訓斥兩句,可許慕寒就是覺得渾身舒坦自在。

夜裏輾轉難眠時,許慕寒都不由得嘀咕著,他會否是患著失心瘋,或是中邪?

不過琢磨起來,他將如此情況歸結為相思病。

許慕寒手裏握著琪樹的木劍,餘光偷偷瞥著蘇玉嗑瓜子的模樣,有些走神。

“慕寒哥,您……看什麽呢?”琪樹順著視線瞧過去,而蘇玉也聽聞動靜望過來。

視線在空中交匯片刻,許慕寒白皙的肌膚就像是煮熟的螃蟹似的,通紅無比,要滴出血來。

“你也別纏著他,鬧得滿頭都是汗涔涔的樣子,過來娘親替你擦擦。”蘇玉揮揮手,琪樹便屁顛兒屁顛兒的跑過去。

前些日子才剛剛夠得到腰的小孩子,也不知是習武將筋骨給抻開,還是隨了李景行,個頭猛地竄起來,讓蘇玉也倍感欣慰。

許慕寒循著話茬過來,坐在石桌旁,抓起一把瓜子在掌心裏磕著。

“琪樹倒是有天賦,一點就通,比起我當年在嵩山時要好很多。”

“若是讓我師父瞧見他,肯定會當成香餑餑的傳授畢生絕學,然後連帶著將我臭罵一頓,說我不思進取,連孩童都比不過。”

琪樹被許慕寒誇得天花亂墜似的,紅撲撲的臉蛋兒都是驕傲的神情。

蘇玉輕輕的摸著他的頭頂,低聲提點著說,“你可莫要沾沾自喜。”

“我知道,娘親……”琪樹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充沛般,跑到隔壁院子跟管家伯伯放風箏。

春紅端著沏泡好的清茶回來時,看到許慕寒微微怔楞,疑惑不解的說,“少爺,您以前不是……最討厭這種東西麽?”

“夫人給你時,你總是說嫌棄麻煩,味道又不好。怎今日吃了這般多……”

春紅沒有眼力,許慕寒差點兒將果仁給卡在喉嚨處。

“食性總是會變得嘛,從前不愛,不代表如今……我也不像是從前那般的孩子。”

許慕寒三兩句話,說出來時總有些隱晦的意思,試圖能夠讓蘇玉明白,又怕她明白。

畢竟此刻蘇玉和李景行琴瑟和鳴,夫婦中間並沒有空隙能夠讓他做什麽。

這幾日去茶樓飯館裏聽說書人的本子,許慕寒也總是聽什麽潘金蓮和西門慶的故事,頗為心虛。

“蘇娘子,您……二嫂好像在外麵,拎著些果脯和綢緞想要見您。”春紅猛地想起什麽,開口忙說。

蘇玉眯起眼眸,周玉鳳?

她什麽時候改頭換麵,有如此的好心腸了?

黃鼠狼給雞拜年,絕對是沒有安什麽好心思,不過……她既然雙手沉甸甸的來了,總不能伸手去打笑臉人。

蘇玉將瓜子盤都推到許慕寒麵前,說,“小少爺若是喜歡,就將這晾曬好的拿回去……”

“這瓜子是我烘幹,特意用幾味香料翻炒過的,跟外頭的滋味不同,你若是喜歡,我以後給你送一份。”

蘇玉說罷,倒是也有些送客的架勢。

許慕寒自然瞧得出來,也是將瓜子都收攏在掌心裏,不客氣的說,“那就勞煩你費心,以後惦記著給我一份。”

總是不肯稱呼蘇玉為姨姨,許慕寒控製不住嘴角的笑意,向外走去。

而這般,正巧跟周玉鳳和蘇嫣擦肩而過。

蘇嫣抬頭瞧見許慕寒,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模樣,便情不自禁的垂眸露出嬌羞的神態來。

周玉鳳見狀,心頭一喜,自家女兒喜歡那是最好。

“這就是員外郎家的小少爺吧……”周玉鳳停住腳步,攔著許慕寒,說,“我是蘇玉的二嫂。”

許慕寒看著掉落在地上的兩顆瓜子,有些心疼,擰著眉看向周玉鳳,這麵相就是貪得無厭的鄉村農婦。

可礙於她好歹是蘇玉的長輩,也隻能是客氣的說道,“在下許慕寒。”

“這是我的小女,名叫蘇嫣,以後怕是會時常過來叨擾。”周玉鳳將蘇嫣推到許慕寒麵前。

蘇嫣作勢像是崴腳似的,身體如同拂柳般差點兒摔倒,正巧跌在許慕寒的方向,他下意識的伸出手堪堪扶著,又很快鬆開。

蘇嫣福身,聲音嬌滴滴又虛弱的說道,“多謝小少爺。”

“客氣,蘇玉在裏麵等著呢。”許慕寒生怕瓜子又掉落幾顆,便匆匆離開。

周玉鳳看他們兩個的模樣,心底甚至是都已經將未來生兒育女的畫麵給想象出來。

蘇嫣卻是有些責怪的說道,“娘,你以後莫要隨隨便便的開口,我自有分寸,你那樣隻會適得其反,讓他心裏對我有抵觸。”

“甚至覺得我是嫁不出去的人家,讓人低看一眼。”

“好,娘都聽你的。”論起謀算人心,周玉鳳是不如蘇嫣的。

這些年,能夠將蘇誌武給掐得服帖,雖然好賭卻不敢弄些鶯鶯燕燕回來,也都多虧蘇嫣在暗中提點。

偏院裏,蘇玉將清茶飲盡還未曾等到人,就知曉今日周玉鳳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不耐煩的起身拂袖,對春紅說,“我有些乏了,要是她們前來,你就隨便帶到偏廳坐坐,喝點兒茶打發走就好。”

“是。”

春紅應下來,見蘇玉把屋門虛掩著,周玉鳳和蘇嫣才款款而來。

周玉鳳看到院裏沒有蘇玉的身影,蹙著眉有些不滿的問,“她人呢?”

“蘇娘子等你們許久都不見,身子有些不爽利,就回去歇下了,讓我來招待兩位。若是想喝些什麽,吃些什麽,便盡管言語。”

“隻是……我們蘇娘子起來怕是要傍晚時分了,若是有事,我可以代為轉達。”

春紅幹淨利落的說著,跟在蘇玉身邊多日,總歸是有些氣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