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員外府邸倒是有些冷清,蘇玉特意央著許氏陪她郊遊轉轉,打著幌子說,李景行惹她動怒,不想瞧著他在眼前晃悠著,嫌棄礙眼。

員外府邸的家丁仆從隨著離開許多,而李景行則默默留在偏院內舉杯獨酌,雙眸憂鬱深沉。金色麵具摘掉隨意扔到石桌某側,用手輕輕扶額,氣質高華。

這場戲,他實在演得有些膩味了。

可既然蘇玉發了話,他也隻能配合她。

不多時,一個嫋娜的人影,悄無聲息地靠近。

“瑩兒?”李景行強壓著心底翻湧起來的抵觸,盡量用充滿醉態和柔情的聲音呼喚著。

果然綠瑩兒身影停頓,抱著懷中瓷瓶款步邁進院內,四周瞧著無人才放心落座,眼光不敢直視著李景行側臉的疤痕,隻能盯著餐盤裏麵擺放的兩顆花生米粒,咬著紅唇。

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小腹,她那日將身子給了賀大偉,如今葵水都推遲幾日,她越是害怕,越是覺得像極了有身孕的模樣,更是惴惴不安。

為今之計,隻能像是王嬸娘所說將事情都推在李景行那裏,好歹得了名分照拂,能夠保得住性命。

若是真嫁給賀大偉,且不說身份是陪床丫頭還是外室,就說能不能挨過正室夫人的淩辱都未可知。

綠瑩兒想到這兒,隻能孤注一擲,手微微顫抖著,聲音也有些結巴的輕聲道,“姐夫又為何苦悶?獨自飲酒豈不是無趣,我陪……”

“你說,我如何虧待了她?三兩日便跟我吵鬧,府中銀兩都揮霍掉,買金簪玉釵,我何時說過半句?昨夜裏,我隻是想要央求她再為我添一兒半女,家中也算是熱鬧。可她非要讓我置辦些田產才應允。”

李景行回憶著村裏那些夫妻吵架時的言語,有模有樣的學著,眯起雙眸故作醉態。

可雖是這般說辭,李景行說起來有些心虛,語氣並不激烈。

田產、金釵玉簪,這些無外乎是身外之物,若是娘子喜歡,夫君必然要竭盡全力去滿足才算作罷。否則,女子為心愛之人洗手作羹湯,生兒育女又從鬼門關前走一遭,要如何回報?

李景行想著蘇玉的模樣,忍不住有些眷戀想念,他恨不得將世上奇珍異寶全部都送到她的麵前,討她歡心。

“姐夫,你為何會喜歡姐姐?”綠瑩兒略微詫異,詢問。

李景行蹙著眉,似乎對於往事不堪回首,可實際內心卻想著,她的問題為何如此之多?

“隻不過,當年流落之際被她救下性命,權當報恩。”李景行見空掉的酒盅,作勢要抬手再斟滿。

綠瑩兒見他動作才猛地想起她所圖何事,堪堪伸出手搭著李景行的手腕,眉目中有些許羞意,說,“姐夫,我特意從酒坊裏買回陳年佳釀,味道自然是辛辣暖喉,不若嚐嚐?都說醉酒就能夠忘卻三千煩惱絲,也不知是否能夠成真,我願試試為姐夫解憂。”

“好,你算有心。”李景行並未推辭,隻舉著酒盅接過。

這酒壺裏麵藏著合huan散,若是飲下便會頓時失去意識,隻懂得**,像極了**的野獸般。沒想到,王嬸娘是下血本,也不知綠瑩兒到底有什麽本事,讓她拚了命的提攜。

蘇玉蹲在樹梢上,扒著樹葉炯炯有神的盯著偏院裏的動靜,惹得暗影和言墨也有些惶恐,兩人張開雙臂的虛攔著。

這位夫人倒是膽大,明明可以在偏廳靜候佳音,卻非要爬樹。

“這兩人怎麽還不快快動作?腿都有些酸麻。”

蘇玉有些不耐煩,這樹梢禁不住三人重量,在空中都隱隱發出吱吱呀呀的斷裂聲,她轉動腳腕的動作讓言墨這等高手都有些心慌,忙低聲說,“夫人,若是不然,我送您到偏廳吧?這裏蚊蟲頗多,若是傷到,我沒有辦法跟主子交代。”

蘇玉嫌棄言墨話太多,擰著眉,說,“我的香囊裏麵有驅蚊蟲的草藥,它們是不近身的。”

“也忘記給你們兩個帶些,等今日以後,你到我那處領兩個,若是在野外時便佩戴著。”蘇玉回頭看著暗影和言墨手臂上都有著蚊蟲叮咬的紅腫斑點,心疼的拆開香囊,從裏麵倒出些草藥,塞進他們掌心,“莫要多說,惹得下麵的人有所警惕,事情辦不成就怪你們。”

暗影和言墨兩人剛剛湧起來的陣陣感動,頓時被澆熄。

就知道蘇玉怎麽會是心善之人,可綠瑩兒性情搖擺不定,想要做壞事都沒有膽量,還真是讓人瞧不起。

“我若是獨酌,豈不是沒意思。”

李景行舉起酒盅放置在嘴邊,看到綠瑩兒眼眸裏的期待,隨即又落下,看她緊張的捏著絹帕,勾人地笑著。

綠瑩兒慌張的拿著李景行原本的酒壺,倒了半杯,說,“我不勝酒力,便陪姐夫喝這壺吧。”

“也好。”李景行並未阻攔,反倒是怕引起她的疑心,直接輕輕碰撞的一飲而盡。

綠瑩兒將酒盡數喝下,蘇玉鬆口氣的拍著手掌,扶著言墨和暗影的肩,說,“走吧,轉移地點。”

“是。”言墨和暗影兩人像是攙扶皇後娘娘般的抬著蘇玉,穩穩落地。

在前麵帶路的時候,蘇玉忽而跳脫的想起來問題,聲音清脆問道,“你們兩個,誰跟著李景行時間長些?不,應當說,你們誰的職位高些?”

這問題既出,言墨和暗影兩人對視一眼,有股電光火石的爭奪在無聲進行著。不過蘇玉問完,對於答案並沒有多少好奇,自顧自的向前走著。

偏院,綠瑩兒忐忑不安的看著李景行,心裏默默算計著王嬸娘說的時辰。

應當是合huan散要發作了,怎麽毫無動靜?綠瑩兒默默蹙著眉,卻覺得丹田湧上來一股無名火,頓時燥熱,眼前的景象也逐漸變得模糊,隻下意識的撕扯著礙事的衣裙。她模模糊糊的看到李景行似乎從圓凳站起來,向她走來,厭惡的將石桌的酒給倒掉。

“這般齷齪的手段,也該自己好好體會才好。”李景行的聲音如同地獄鬼魂的低語似的,讓綠瑩兒頓時感覺到情況不妙,可若是想逃,已經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