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會來這兒?”蘇玉回眸瞧著李景行,感覺劫後餘生般詢問。
李景行望著臨近的員外府邸,員外郎擔憂的站在巷口迎接,低聲說道,“我見天色漸暗,你們未曾歸府便心裏有些不安,想著都是些女眷和家丁,他們的拳腳功夫隻能嚇唬嚇唬些地痞流氓,可若是遇到山匪全無抵抗能力,我想著還是去迎迎你才安心,就將琪花琪樹托付給許慕寒照看些,策馬出來尋你。”
“官道看到許夫人,她鬢發淩亂,眼眸驚恐,雖不曾聽說是發生什麽事,趕著來尋你。”
李景行垂眸看著蘇玉,有些惱意地說道,“我知你向來是先顧慮他人,再想自己。”
“可你要時刻記住,有我和琪花琪樹在等著你,你即便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我們,遇到生機怎可拱手讓人,無論如何也要先活下去。哪怕是問心有愧,可是知道?”李景行此話說出,蘇玉有些愣然。
從前根本不會有人這般顧慮她的安危。
存活於世便都是自私的,蘇玉也不曾想過要為誰而活,可李景行從未跟她說過重話,方才那番讓她也有些後怕,手指仍舊緊緊攥著李景行的袖擺,沉默半晌啟齒說道,“我曉得了。”
“去看看那行腳商的情況吧……”李景行將蘇玉抱下馬,輕聲催促著說道。
員外府邸裏,家丁丫鬟們都分外慌亂,偏遠的某處廂房裏,蘇玉將行腳商的衣衫用燙過的鐵剪給扯開,露出缺掉一塊皮肉的手臂和腿,這肉是活生生被狼給扯掉的,傷口觸目驚心。
春紅見到都忍不住轉身不停地作嘔,嚇得臉色慘白。
蘇玉作為醫者,倒是見過比這般更恐怖的情況,扭頭看著搗碎的草藥汁液,用紗布簡單過濾過幾層,是有著能夠抑製傷口感染的效用。可此處並沒有麻醉劑,無法緩解汁液塗抹上的疼痛。
雖說傷口流血不足以讓行腳商喪命,可治療的痛苦怕是要讓他丟掉半條性命。
“你忍著些,若是痛,便叫出來,能夠緩解些。”蘇玉說罷,行腳商扯出蒼白無力的笑意,說道,“請娘子用藥,我也算是赤腳郎中,自然知道如今的病情。娘子莫要擔憂我……我扛得住。”
這行腳商倒是條鐵血錚錚的漢子。
蘇玉將藥汁塗抹在他患處,眼見著行腳商的額頭滲出些冷汗涔涔,渾身都在打擺子。可他卻咬著嘴裏的絹布,半聲都沒有吭出來,手緊緊攥著雕花木梁,甚至之間都扣出現些血絲來,看得蘇玉都不由得眼眶泛紅,可手裏動作卻不敢停歇,此刻若是猶豫,便是讓他的痛又延續許多。
半柱香的時辰,所有的傷口都已經處理完畢,包紮妥當。
“這是能夠吊些精氣神和氣血的湯藥,你喝下,安心地住著。明日我再來看看……”蘇玉輕聲說道。
行腳商動彈不得,隻能微微頓首,說道,“勞煩這位娘子操勞。”
從廂房離開,蘇玉便向著後院灶房跑去,從空間裏挑選了幾味藥,點燃藥爐熬製著湯藥。今日隨行前往萬福寺的家丁丫鬟和許氏都是受到驚嚇的,心緒不穩,必然會大病一場,熬些安神的湯藥多少能夠緩解些。
坐在藥爐前的蘇玉蹙著眉,倒是也沒有功夫去管外麵的事情,略有些走神。
廂房,待蘇玉離開,一道身影悄然無息的來到床榻前,行腳商見到此人便立刻要翻身落地請安,卻被李景行給抬手阻攔住。看著他傷勢嚴重的模樣,不由得皺著眉,說,“傷勢如何?”
“勞煩主子掛念,夫人已經為我處理過傷口,並無大礙。”
行腳商此刻說話的談吐氣度倒不像是山野村夫,而跟在李景行身側的黑衣人卻也抱拳自責地說道,“是我沒有掌控好時辰,才讓你受到如此嚴重的傷。”
“影流不必如此自責,此任務自初我便是知道危險性的,你隨著主子,我當然知曉並非故意拖延。”
“若是我不被狼群咬上幾口,能夠安然無恙地全身而退,夫人又如何能夠信任與我。”
“這傷,倒是值得。勞煩主子前來看望……”行腳商眼眸裏都是堅定,說出來的話越發虛弱。
李景行頷首,負手而立說道,“你莫要再開口,安心休養,後續的事情便按計劃行事就好。府中記得注意稱呼,莫要讓旁人看出破綻,知道你我並非是初識。”
“屬下記住了。”行腳商應道。
影流隨著李景行到庭院裏,看著他如冰霜般凝著的側臉,默不作聲。
“你最近越發的辦事不利,我知曉你是為了讓這場戲做的更真實些,可他畢竟是你過命的兄弟,即便有萬全把握不會傷及性命,在未曾對敵的情況下,都不該如此。”
“我曾經跟你說過,若是不對敵手,你們便是摯友兄弟,命都是同等重要,你可是當做耳旁風?”
影流立刻跪在地上,眼眸裏也閃過些許愧疚神情,道,“屬下知錯,定不再犯。”
“你回京城一趟吧,去探探路,將需要做的事情吩咐下去。等心裏靜些,再回來。”
李景行冷眸盯著影流,微不可聞的歎口氣,道,“我知曉你是盼著我早些回去,可……急不得。”
“是。”影流甘心情願的回答,翻著屋簷消失在月夜下。
灶房裏,蘇玉端著熬好的湯藥,分發成幾份遞給春紅,說道,“這些你替我給剛剛從萬福寺回來的家丁們,囑咐他們趁熱服用,若是有被傷到的,盡早來與我說。”
“莫要擔心我睡下了,傷情耽誤不得,稍有不慎就會感染化膿,到時候更加麻煩。”
春紅點點頭,應下來,看著蘇玉端著砂鍋,“我親自去看看姐姐,也好放心。”
“你若是做完這些便歇息吧,明日讓李伯再歇息一日,景肆那邊得到些諒解。”蘇玉說罷,春紅也擔憂地看著她,緩聲說道,“蘇娘子,你也別將事情都攬到自個兒身上,我瞧著都有些心疼了。這山林裏遇到狼群,誰也都猜不準,有您在身邊已經實屬萬幸,否則還不知會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