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先生實在覺得現在說確實有些不時宜,可現在小姑娘正昏迷不醒,這個時候說她自己也不會知道,相信她的母兄也不會告訴她,這樣她自己也會少一些煩擾,幾經掙紮還是決定豁出去了,等大家都坐好了,才幹咳一聲說:“有件事我上午沒說,回去後幾經思量還是覺得要跟你們當長輩和大哥的說清楚,你們最好有一定的心理準備。”
聽他這麽一說,李錦就明白了範先生要說什麽,但是他覺得現在說實在是有點雪上加霜之嫌,似乎不那麽合適,想要出聲阻止,看見先生以一副“我自己打算”的表情盯著他,想想以先生的人生閱曆應該清楚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反正這事早說晚說都是要說的,趁現在就說也不無不可,也就由他了。
王妃聽範先生這麽一說,不由得一陣緊張,就怕雲兒還會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她實在是再也經不起折磨了,好在雲兒現在睡著了,反正也不會知道,揮退身邊所有伺候的下人,憂心忡忡地對範先生說:“先生有什麽話就直說吧,不管怎樣,雲兒都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是不會拋下她不管的。”
範先生也知道這個事情對一個女人打擊很大,但是又必須說,誰知道後麵會因這件事惹出多大的麻煩來,遂嚴肅的說:“我估摸著她應該也已經及笄了,十五歲的女孩兒,應該會考慮給她尋親事了。但小姑娘體寒積年,嚴重影響了自身的康健,甚至影響到了她的生育,她不懷孕還好,但萬一懷孕的話,不僅會影響到孩子的健康,更有可能會要了她的命。”
王妃和葉析澈的臉一瞬間都青了,一動不動的愣在了那裏,好半天葉析澈首先回過神來,想到範先生說的“短時間內”,於是問:“先生所說的短時間是指多長的時間?”
範先生放慢說話速度,似乎是在斟酌,緩緩的說:“她的身體調理需要一定的時間,如果依我的方法的話,最短三年時間。”
王妃這才回過神來,無限淒涼的說:“我苦命的雲兒,都是娘親害了你呀,當年沒有好好的照顧你,才把你害到現在這個地步,都是娘不好,嗚……”
葉析澈一聽母親哭趕緊勸道:“母親不要自責了,當年真的不能怪您,您自己都病得起不來床了,哪還會有精力照顧小妹,快別哭了,小心把小妹吵醒了。”
王妃也擔心葉紫雲醒了知道這些,趕緊止了哭聲,拿錦帕擦幹眼淚,酸楚地說:“也就是說雲兒最早也要等到十八歲才能談婚論嫁,可在當世,哪有女子都十八歲了才尋親事的。”
範先生可不這麽覺得,瞟著一邊有口難言的李錦,意有所指的勸王妃:“我看小姑娘也是位國色天香、千嬌百媚的美人,夫人完全不用擔心,雖說十八歲說親事確實有點晚,但這三年的時間可是不短,興許小姑娘就能遇到一個既真心實意喜歡她,又願意等她幾年的青年才俊呢。”
王妃長長的歎了口氣說:“事到如今也隻能這麽想了,不過雲兒的病才是最關鍵的,隻要她身體好了,別的我也不擔心了,如果老天爺讓她能遇上一個她中意的人,哪怕對方要求十裏、百裏紅妝又怎樣,我一樣替她周全;如果得不到上天的眷顧,我養她一輩子就疼她一輩子又何妨。”
李錦在心裏叫囂:雲兒可比那十裏、百裏紅妝可寶貝多了,隻要把她許給他,他就擁有了無價之寶,哪還會在意那些身外之物。他抑製住想要把這些話脫口而出的衝動,裝著毫不在意用平淡的口吻說:“伯母真是太過自謙了,像雲兒這麽好的女子,平常人求都求不來,哪裏會有人嫌棄的道理。”
王妃以為李錦在安慰她,感激地說:“也就是你拿雲兒當自己親妹子看待,當然覺得她什麽都好,其實哪有人會真的不在乎這個事,畢竟傳承子嗣可是大事。”
李錦不好把話說得太露骨,隻好訕訕地不再開口。
範先生也覺得王妃太過悲觀了,開口勸她:“其實夫人也不必多慮,我隻是說她三年內不能懷孕,三年以後如果無意外的話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的。您呢也不必太過著急,畢竟她這病已經這麽多年了,想一下子根除是不可能的,慢慢靜養吧。”
想著雲兒的病急是急不了的,也隻能慢慢來了,因為範先生囑咐她現在需要絕對的靜養,這麽多人守著她反而不能讓她好好的休息,而且看情況今天是無法完全清醒了,於是大家在神醫的建議下各自回房,吃了一頓味同嚼蠟的晚膳,都在無限的擔心中一夜輾轉反側,無法安睡。
葉紫雲做了一個長長的夢,自己仿佛走進了一個永遠也走不出去的樹林,一個隻留給她背影的男人拉著她的手,在漆黑的樹林裏跑了一夜,無數次她累得再也不想動的時候,那個男人都會用他那隻溫暖的大手拖著她繼續前行,跑向看不清前路的遠方,在終於見到了一絲亮光的時候,葉紫雲一激動,猛地睜開眼,醒了。那溫暖的觸感是那麽的真實,似乎還能感覺到夢中那人握著她手的餘溫還在指尖縈繞,葉紫雲眯起眼舉著夢中被那人牽著的右手,反反複複的看,似乎要從手上看出那個人在夢中無次想看卻怎麽也看不到的容顏。
秋霜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家小姐一臉探究的躺在床上,舉著自己的右手翻來覆去的看個不停。走上前秋霜小聲的問:“小姐,您終於醒了,怎麽了,看什麽呢?”說著衝著門外喊了一聲:“去給公子回個話,就說小姐醒了。”
有人在門外興奮的應了聲“是”,就聽到細碎的腳步聲急急的遠去,想來自己這一病又是忙亂了一大群人。放下手,葉紫雲看著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的秋霜,虛弱的笑了笑,聲音有些嘶啞:“呃,沒什麽,現在什麽時辰了?”
“辰時剛過,還早,小姐要不吃點東西再睡會?您都連著睡了十幾個時辰了,大家都擔心得不行。”
想不到都睡了這麽久了,葉紫雲搖搖頭說:“不睡了,我說怎麽頭暈暈的,原來我睡了這麽久了,扶我起來坐會。”
秋霜扶著葉紫雲坐起來,在她腰後墊了床被子讓她靠著,轉身倒了杯水給她,“您高燒了一夜,先喝點水潤潤嗓子,吃的應該馬上就會送過來了。”
正說著,玲兒端著托盤進來了,問正在服侍葉紫雲喝水的秋霜:“姐姐,小姐的早點來了,是不是現在吃?”
“你擺好了就下去吧,順便讓人去跟夫人和大公子說一聲,就說小姐已經醒了。”
擺好的飯菜放在一張小幾上,秋霜連著幾子一起端過來放在葉紫雲的床上。準備的是很清淡的雞絲粥,葉紫雲胃口並不好,皺著眉頭沒吃幾口就想不吃了。為了讓她能多吃一點,秋霜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勸她:“小姐,您就多吃一點,您是不知道,您這一病,把院裏這些人都嚇得夠戧,夫人和大公子昨晚要不是神醫勸著,估計都得在您這坐一夜。還有那個李公子,今天早上卯時就過來了,頂著兩個黑眼圈,一看就是一夜沒睡的樣子,一直在您床邊守著,勸都勸不走,你醒前才剛走。”
葉紫雲撫著自己的右手,原來夢中的那個人是他,內心深處突然有一陣悸動,似乎有什麽入駐了她小小的心靈,帶著一絲絲的柔情溫暖她冰冷的心房。
李錦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葉紫雲撫著她睡夢中那隻被自己一直握著的右手,溫和的笑意瞬間暈染開來。看著他的笑,葉紫雲也猶如春風拂麵,心情一瞬也輕鬆起來。
看著秋霜收拾完,李錦對她說:“秋霜,楊叔找你有點事,應該是跟你請教雲兒飲食方麵的事,楊叔擔心在這裏來找你說會影響雲兒休息,所以在樓下的廳裏等你。”
秋霜福了福:“那就請公子暫時幫奴婢陪陪小姐,奴婢很快就回來。”
李錦巴不得她永遠不回來,他就可以單獨和雲兒在一起,熟練的坐在葉紫雲床前的凳子上痛快的揮揮手說:“你也不用急著回來,詳細的跟她們說清楚,畢竟你家小姐現在的飲食上麵範先生也交代過了要謹慎,反正我有的是時間,有我在這陪著,你就放心的去吧。”
秋霜也沒多想,盯著小丫環收拾完,下樓去找楊管家。
給葉紫雲掖了掖被子,李錦問她:“睡了一夜,好些沒?”
葉紫雲的嗓子還是有些嘶啞,隻能輕聲地說:“好多了,昨天真是不好意思,又嚇著你們了。”
“說的什麽話,你也是不願的,再說了也是我們做大哥的沒有照顧好你,以後我會注意的,不會讓你再受這種苦了。”
“其實也沒什麽可以擔心的,這麽多年來我一直都是這樣,稍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病倒,隻是苦了父親母親和哥哥們,現在害得你也跟著擔心,雲兒真是過意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