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山居(二)to尋找於晴+

她的計劃遭到了任昆的強烈反對。

白天就罷了,晚上可不行,夜間覓食的動物多著呢,誰知道會碰上什麽?別的不說,單是爬行類一項就避免不了。

林深草茂,萬一被毒蛇咬了,那還了得!

“……我準備了驅蛇的草藥,”

錦言堅持,她已經做好準備工作了,不會有差錯的:“還有火把,匕首也會帶著,而且,我保證就在附近,不會走遠的。”

所以說,老婆太能幹了也很無語。

將自己的準備工作一一道來,錦言篤定他最後一定會同意的。她早就發現了,不管什麽事,隻要她不鬆口,最後妥協的那個一定是他。

豈知這一回竟有例外。

任昆不同意,據理相勸:“言兒,這個隻對烏蛇赤練之類的有效,腹蛇竹葉青卻是無效的。有毒無毒的,晚間都要覓食。聽我的,深山老林不一定會有什麽,也不是所有的危險動物都怕火……”

“可是,”

我們明天就沒有肉食了,錦言欲堅持。

她豈是不知輕重的?

當然知道,眼下的情形,容不得再添意外。

白日下午的時候,錦言又出去過,活動的範圍略大了些,山菌野果草藥又采了一些。但是,鳥蛋卻沒撿幾個,野鳥又不象家養的雞,天天下蛋,撿過了,再想撿就很少了。

她今天還挖了幾個簡單的陷井,做了點布置,不知會不會有傻兮兮小動物栽進去。

錦言有自知,這山裏。鳥獸雖多,以她的身手想捕獲,不是那麽容易,之前的那隻野雞已經吃完了,一個受傷需要進補的大男人。隻吃十幾個小鳥蛋,然後就是野果子等,可是不夠滴!

知了猴個頭雖然小,架不住數量多啊,到處都是,撿就好了。

“別擔心。明天我們一起想辦法。”

任昆觀她神情,知她的心事,心頭陡然一陣劇烈的絞疼,眼淚幾乎要流下來,他平息了自己的情緒。溫聲安慰。

“不行!你還沒好!”

錦言斷然否定,這才幾天,傷口還沒長好呢,一動豈不是全裂開了?

“相信我。”

明天他就可以起身了,捕獲食物的事情,多少也能分擔一點。養家糊口本是男人的事,哪能讓她一個人操勞?

“你有什麽想法?不說清楚了我不會相信的!你的任務是養傷,這些事我能行的!”

錦言狐疑。擺明了不給個說法,她是絕對不依的。

任昆笑,好丫頭。連生氣也這般招人疼!

“言兒,你不信我?”

任昆滿臉無辜,帶著委屈反問,向來冷咧深邃的黑眸中流露出幼獸般可憐委屈的萌光……

又裝萌!

錦言明知他是故意的,卻忍不住中招心軟。

他人前的模樣總是威嚴冷酷,生人勿近。如皚皚霜雪般高貴冷然,唯有到了她麵前。才會暴露出隱藏極深的無賴本質。

明明他睿智成熟的模樣最有魅力,可每當他祭出這招。又委屈又可憐巴巴的,明明是隻體形龐大動作迅猛極具威脅力的攻擊型猛獸,偏做出搖尾巴打滾兒的討好舉止,錦言就被蠱惑了。

有種感覺她一直搞不懂,大男人賣萌應該是又好笑又好氣的事,為什麽他每次露出這樣的神情,卻總給她一種信賴與安定,滿滿的全是安心與溫暖的感覺。

湊上去親了親他的麵頰,以行動做回答。

信!當然信!

不管是錦衣玉食仆從如雲,還是生死一線,甚至眼下的困居洞穴野產果腹,他一直都在,不離不棄,從來沒有讓她失望。

“安啦,別忘了我是山裏長大的,不是深閨中養大的……”

野外生存我行的,別小瞧人啊,當年沒男人依靠,姐姐一個人照樣豐衣足食。

“是,我的言兒是巾幗不讓須眉……”

“知道是女漢子就好!少哄我,不準打岔!”

錦言自己是轉移話題的高手,當然不會任由他歪樓,不說出個子曰來,她才不會聽他的呢。

“我說的是實情。”

她就是很能幹,比一般的男人要強上數倍嘛!

不過,女漢子?

這個說法新奇又恰當,可是,他不喜歡……

自己的女人就應該放在手上心裏寵著,愛著,讓她象漢子一樣打拚操勞算什麽事?

要他這個男人幹什麽?

任昆不為以然。

言兒能幹是她的事,做為她的相公,不能因為她有這個能力就理所當然的去依靠,傷勢重起不了身是沒辦法……

“你給我把過脈,恢複的還不錯吧?”

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是說起了自己的傷勢,“明天到地麵上走動,應該是無礙的吧?”

這倒是,他身體的恢複能力是極強的,後背的箭傷雖深,卻沒有傷及內髒,無內傷,暫無感染。不是必須要躺著靜養,些許的走動倒也可以。

“可以走走,但是,不能有大動作!別繃開了傷口。”

有好幾處傷口又長又深,不具備縫線條件,單憑肌膚自愈,沒可能一兩天就長到一起的。

“不會的,我有數。”

任昆將自己的打算與錦言細細分說,白天時他就想過這個問題了,沒有講,是想等明日再恢複幾分,要實施時再告訴她,誰知道她竟要去夜間行動?

一時無奈,隻好先將自己的計劃拿出來與她商量……“……就這樣,對傷口無礙的,請娘子允準。”

握了小手放到嘴邊親了親,兩天不到的功夫,往日白嫩柔滑的小手,滿是淺淺的劃痕與小小的刺孔。粗糙了許多。

“……任昆你真厲害!”

對上他期盼等著點讚的眼神,錦言將他的提議想了想,不吝稱讚:“聽你的!我不出去了!明早就去找材料,順便采些果子回來。不過,要把過脈我同意了才行噢……”

他的反對太堅決。而且他的提議照顧到了兩人的情況,不象臨時隨口說說的,應該是事前有過考慮的,所以她從了。

男人更在意自己愛的女人,所給的是表揚認可還是否定批評。

沒外人的時候,自己男人的麵子也要給的。

他的疼惜她都懂的。同他一樣,她也寧願自己辛苦一些,也不想他帶傷受累……

彼此心意相通,又能好好溝通,有商有量。輕鬆而舒服的愛,需要彼此的信賴包容與欣賞。

這樣才是愛最舒服最具生長力的姿態。

即便是在潮濕陰暗的山洞中,即便討論的話題是如何獲取獵物,不至於斷了口糧要忍饑捱餓……慢慢的,仿佛有溫情與浪漫被喚醒,在醞釀發酵。

明明是落難的侯爺與夫人,守著火堆,如貧賤夫妻般為食物挖空心思交換腦細胞。四目相對時,你看我我看你的眼神令彼此陶醉;

明明是風雲莫測險境猶在,有這堆紅紅的火。有這個男人在身邊,這個暫時避難的山洞,在錦言眼中竟有了幾分家的感覺;

這一段悲慘血腥之後的劫後時光,竟有一份意外禮物的味道。

仿佛傾城之戀的那場淪陷,隻為成全那一段婚姻。

錦言忍不住笑,她其實不是個浪漫的人。骨子裏認可的愛情是天長地久小火微燉的那種,溫暖的守護。包容的支持,不離不棄的陪伴。平和醇厚又有點佐料般的小風趣。

這樣的就好。

她從未想過英雄救美神馬的,也沒想過,一定要他用誰生誰死來證明愛情——

當然,最主要的是和平年代沒那麽多英雄救美的機會,若生活在戰火紛飛的中東地區,可能要求會變,誰不想活著呀?

任昆卻做到了。

你鼓足勇氣,下定決心,投身到一段感情,所要的隻是專情與忠貞,結果,他卻以實際行動告訴你,他可以給得更多,愛得更好。

為你,他願意付出生命去愛。

這算不算中大獎了?

這樣一個殺伐果斷,關鍵時刻能為自己做肉盾的男人,平日裏能對她的衣食住行瑣碎日常傾注心思,困窘傷痛時仍不忘體貼與嗬護,看得到並欣賞她的好……

“……笑什麽?”

任昆不解,有說好笑的話題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嘴角也一直噙著微笑。

“笑你。”

她的眼裏泛滿了溫軟的笑,如水中的漣漪,一圈接一圈擴散開來。

“……?我怎麽了?”

不知她笑自己什麽,嘴角的笑紋更深了,追根問底。

“笑你好。”

拿起他無傷的手撫在自己臉上,錦言滿臉甜蜜給出了答案。

“是你好。”

帶薄繭的大手摩挲著細嫩的肌膚,在眼角眉梢處留連著,目光沉迷,磁性好聽的聲音清晰入耳:“言兒……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我愛你,很愛很愛。

比我自己預想的還深還多。

你值得這般去愛。

經此一役,錦言看到任昆的好,殊不知任昆更為她折服。

勇敢又堅強,臨危不懼,機智過人,體貼堅韌,最最重要的是:

自始至終,沒有一句抱怨牢騷,沒有一句委屈訴苦,平和又坦然的麵對劫難,默默地用纖弱的肩膀承擔起一切,用微笑與樂觀將悲慘窘境改繪成底子暖暖的別樣山居……

如何能夠不愛她?又怎麽可能愛得夠?

對永安侯而言,以往的生活除了朝事就沒別的,可是自從有了她,有愛做注腳,每時每刻都流淌著溫暖、幸福的味道。

身在陰寒山洞,心在幸福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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