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借菊賞看

九月九日重陽節。

登高賞菊、喝菊花酒、吃重陽糕、插茱萸。

大周的九月九與三月三是對應的秋春重要遊玩節日,上巳“踏青”,重陽“辭青”。

今年因為有吉兆祥瑞,皇上龍心大悅,自覺龍體安康,早有旨意,重陽節這天將率眾登高賞秋,並在宮中擺宴,賜飲菊花酒重陽宴。

這等場合,做為重臣的永安侯自不能缺席。

同樣,太後娘娘、皇後娘娘也效仿朝堂,召了命婦們入宮同樂,長公主一早入宮陪母後大人。

整個長公主府邸,一共四位主子,兩位入宮了,一位去青州訪友未歸,偌大的府中就剩錦言一個養病的主子。

沒什麽要緊事,提前就給仆婦們放了假——節假日加班不人道,她素來是體諒的。

閑來無事,聽夏嬤嬤閑話她們與李氏娘親當年在衛府後院破屋中如何過節的,聽起來有種敵後武工隊的刺激。

順便地,她也說說塘子觀的重陽節,這一日,觀中會特別熱鬧,二龍山風水寶地風景好,塘子觀的素點做得好,就這兩樣,足夠引得無數人前往。

水蘇幾個丫鬟也湊趣,說著東陽的重陽節與京裏有何不同,說說笑笑的,倒也熱鬧。

前院三福求見,說是奉了侯爺之命來送東西。

錦言不方便見,夏嬤嬤帶人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回來了,麵色古怪,“夫人,侯爺在五芳齋訂了各色重陽糕……”

五芳齋的重陽糕據說是京城第一,緊俏得很,排隊未必買得上,號稱一餅一金。

不過,以永安侯的財力與人力買兩盒給她嚐嚐。不至於辦不到吧?

當然,更關鍵在於用心與否,他倒是有心了……自己去宮裏喝酒玩樂,還記得給她買糕點。心中就有幾分暖暖的鬆動。

“侯爺還讓人送了菊花來,說是給您賞看的。”

夏嬤嬤憋了口氣,終於把重點的說出來了。

侯爺做事還真是……

“哦……那就擺進來吧。”

錦言很高興,還蠻浪漫的嘛,吃的看的,胃與眼睛都考慮到了,精神與物質都不虧待。

在大周,菊花是清雅高潔的象征,賞菊是風雅之事,九月亦為菊月。重陽節又名賞菊節,由此可見菊花在重陽節的地位與重要性。

“擺不開。”

夏嬤嬤為難,這才是她進來稟告的原因:“院子裏搭了個菊山,您從窗戶能看到,另外一些非常名貴的。侯爺吩咐在廳中搭上花架子擺放,您看可否?”

雖然侯爺吩咐了,但是要在廳內擺這麽多菊花,還是需要夫人首肯的。

“非常名貴的?”

錦言的關注點不在擺放在何處。

長公主算不上是愛花人,她隻愛牡丹,府中花卉隻是為了與身份地位相襯的,據她所知。府中的菊花品種都算不上名貴,何來的非常名貴?

“是,是安親王府送來的……十大名貴菊種都有,非常漂亮。說是王府大管家押車,王妃的心腹嬤嬤就在外頭,領了兩位花匠過府照看……”

想到安親王府來的嬤嬤那幅緊張的表情。夏嬤嬤深表同情。

“安親王府?”

錦言愕然,自己與安親王府的世子妃關係還算親厚,兩家府上有走動,隻是以安親王嗜花如命的性子,哪有可能送花給她看?還十大名貴菊種?人家自己府裏不是要開賞菊會的?

“說是侯爺去借的……侯爺說就借今明兩天。不耽誤他府上開賞花會……”

夏嬤嬤輕笑:“看王府來人的樣子,安親王不是很情願。”

安親王豈止是不願意?

任昆原話是:“……重陽您要入宮伴駕,哪有時間賞花?禦賜的菊花酒,少不得要多飲幾杯,次日正好歇歇,還是不得空……閑著那花也是開的,不如擺到我府上,省得落個花開無人賞……”

安親王氣得胡子都翹了,怎麽就花開無人賞了,合著本王還要謝謝你幫本王賞花?

任子川你個混小子,居然算計到本王頭上了!

氣哼哼地將他趕了出去:“滾滾滾!本王派花匠過去,若弄掉了一片葉子,本王剝了你的皮……”

……這人……

錦言想笑,心裏卻微酸中透著甜意,以安親王的愛花惜花,居然能將府裏的名貴菊花一並借給任昆,絕不僅僅是看兩府的交情,永安侯必定是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這個傻瓜!菊花什麽的,何時不能看!還巴巴地跑人府上強借!還借菊花?他倒是不忌諱!

既然已經借來了,不看白不看。

“擺到廳上,幫我收拾下,請王府的嬤嬤進來……”

……

錦言換好了見客的衣服,親自謝過安親王妃的心腹嬤嬤。那嬤嬤是明白人,知道侯夫人如此禮遇,是給自己王妃的臉麵,忙跪下叩謝。

偷眼觀瞧,見侯夫人比起去年賞花會時,瘦了一圈不止,臉上塗了薄薄一層胭粉,看著氣色還可以,小小的尖下巴頜讓人看了心疼……身上的衣服很合身,想是新做的。

“……煩勞嬤嬤替我好好謝謝王妃,改日精神大好了,必過府拜謝。”

重重地賞了,又吩咐備了府裏自己做的桂花糕、昨日摘的石榴啊繡著壽菊圖案的衣料等應節的禮物,既顯得十足用心,又算不得十分貴重——

重陽節的禮,之前就送過了,這份純粹是謝禮。

男人有男人的交際,永安侯給了安親王什麽,借了這些花回來,付出了何種條件,與她回安親王妃的禮不衝突。

……

安親王府的花匠很盡心盡職,不卑不亢地向錦言介紹著菊花的品名特點習性與得名來源。

安親王府的菊花是京中首屈一指的,品種花色,數以百計,永安侯當然不可能都借來,他借的隻是安親王府菊花中最有名的十盆。分別是:

墨牡丹、綠水秋波、玉翎管、雪海、羞女、仙靈芝、黃半球、點絳唇、粉荷花、玄墨。

皆是名貴之種,花色有紅、綠白、紫金、金黃、粉紅等。暗暗淡淡紫,融融冶治黃,花序多變,形色各異。姿潔態美。

這兩位花匠嬤嬤俱是愛花之人,言談舉止間對花兒的喜歡與嗬護,流露無遺。一如專業人士說到自己最擅長的領域,言語樸實有趣,娓娓道來,錦言聽得有趣,不時地虛心問上幾句,花匠們喜歡她的隨和,十分樂於回答。

幾個丫鬟們也站在旁邊聽得認真,花美丫鬟俏。一室的秋色春水。

臨到午間時,宮裏來人,說是太後娘娘惦記著侯夫人一人過節太孤單,賜了重陽宮宴的吃食。

今天這個日子,命婦們都進宮過節。太後娘娘還能想到她身上,不管是因為何人何事,總歸好處是落在她的身上,傻瓜才會跟自己過不去,非要去猜太後娘娘是在為女兒的所為愧疚,還是看在任昆厚待自己的情份上……

說笑了一上午,用了午飯。精力明顯不濟,去了外衣,摘了簪環,睡午覺!

這一睡,直到永安侯踏著暮色回府時,她仍未醒來。

任昆緊張地坐臥不寧。會不會有事?要不要叫太醫?

夏嬤嬤提醒了兩遍,夫人說了,有些累了,可能要多睡會兒,不要叫她……

永安侯按捺住心中的擔憂。換了家常的袍子,斜靠在床邊守著,時不時伸手去試她的鼻息——

他真是怕了,怕她病不好,怕她身體一直虛弱,怕她又睡著了叫不醒,怕她……

經過這一場磨難,他什麽也不求了,隻求她好端端地呆在他身邊,能說會笑發脾氣使小性子,什麽都好……

心裏有他自然歡喜,沒有,他也不計較了,總歸他們已經是夫妻了,隻要她好好的,讓他守著……

比起失去的恐懼與絕望,永安侯覺得錦言喜歡不喜歡自己,其實算不得最重要……

錦言睡了美美的一個大覺,一個夢也沒做,黑甜黑甜的深度睡眠,全身都舒服了不少。

睜眼,是任昆暖暖喜悅的雙眸,似乎還透著一絲緊張:“……醒了?”

語氣低柔,透著不易察覺地如釋重負。

“你回來了?什麽時辰了?”

她睡得太好,臉上是滿足的輕笑,還有一點剛醒後的小迷糊。溫溫軟軟的,象個恬美的娃娃。

任昆隻覺得她睜眼一笑就是全世界的歲月靜好,不由笑了,親昵地親了親她的鼻尖:“睡好了?酉時三刻,正好起來用晚膳……再不醒,可要喚你了……”

他借了菊花是為了逗她開心,解悶的,若要因此累著她,豈不是適得其反?

“嗯,這就起來了……”

說著要起了,卻懶懶得不想動。

“不急。”

取了溫熱的水,半扶起她的頭,喂到嘴邊:“來,用點水,潤潤嗓子。”

就著他的手用了兩口:“……不喝了,謝謝。”

任他輕柔地將她的頭安放回枕上,看他放了茶碗,取了帕子給她試了唇邊的水漬,又體貼地整理了枕頭,使她躺得更舒服,動作熟稔自然……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不由就冒出句傻問題,怎麽看,永安侯都不象是細心體貼會侍候女人的男人……

“喜歡你自然要對你好,以後會更好的,不過……”

任昆一本正經,答得坦率,“我是要求回報的,一年半之約……還是,言兒你現在開始有一點點喜歡我了?”

他目光炙熱,毫不含蓄地表白自己的心意。

有一點點喜歡你麽?美死去吧!

錦言翻了個白眼,大哥,自我感覺不要太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