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一個人需要多長時間,梁小嘀不知道。
事實上,她根本沒有時間感受。
房租就要到期,辭了職的她必須馬上找到另一份工作。她沒有想過回家,自尊心不允許她這樣做。X市的工作並不好找,她一直是知道的。隻是離開了D.X,她才發現外麵的世界比她想象中還要殘酷。
好的公司競爭極力,一個小小的職位,麵試的人都能排成一個隊。一般的公司工資低,福利差,還要她做各種本職以外的事。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合適的,也通過了麵試,誰知過幾天晚上就接到了電話,對方告訴她,這個職位有了另外的人選。
不到一周,她就把酸甜苦辣嚐了個遍。
梁小嘀靠著地鐵裏的欄杆,垂頭喪氣。她終於明白蕭韻菲為什麽會用那麽憤恨的眼神看她,因為自己不光搶走了她的愛人,還讓她丟掉了工作。地鐵到站,梁小嘀隨著人群走了出來。在外麵隨便吃了點東西後,梁小嘀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讓她意外的是,房東正站在門口。
房東阿姨一看見她回來了,立刻親切地迎了上來:“小嘀啊,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呢!”
“阿姨,是你啊。”梁小嘀的笑容有些尷尬,這一看就是要收房租的節奏。
“小嘀,阿姨就不跟你繞彎子了,我這次來啊,就是問你要下個季度的房租的。你看,下個季度,你是租還是不租啊?”
“租,我租。”梁小嘀連忙點頭,房租她早就準備好了,就怕被房東催。拉開背包的拉鎖,梁小嘀開始找錢包,但悲劇的是,錢包不見了!她的心一沉,開始恐慌起來。她拎起包,又重新翻了翻,還是沒有找到錢包。
“怎麽了?”房東見她表情不對,忙問。
“阿姨,你等我一下,我錢包可能落在臥室裏了,我去找找。”說著,她打開門,馬上衝進了臥室。但一切都是徒勞,她仍舊沒有找到錢包。
不會是丟了吧……
她猛然回憶起出地鐵的時候,正巧被人撞了一下。
完了!肯定是那個時候丟的!
梁小嘀麵如死灰,身上的力氣一下子就被抽幹了,她癱軟在**。
“找到沒有?”房東聞聲進來,一眼就看見臉色慘白的她,“怎麽,找不到了?”
“阿姨,對不起,我錢包丟了……”梁小嘀話語裏帶著哭腔,懊惱與悔恨在心中一並湧現,為什麽她就不能小心點呢!
“那……你的意思是,沒錢交房租了?”房東的聲音沉了下來,哪裏還有剛才笑臉迎人的模樣。
“能不能通融幾天?我去找人借錢,然後馬上給你!”梁小嘀舉手保證。
“不行,這次不行了,丫頭。最近我一個親戚家的孩子想租這間房子,我今天來就是想問問你還租不租,你不租我就租給她,她也等著住房子呢。”
“阿姨,您再給我幾天時間不行嗎?我沒地方住,錢包丟了,我也沒辦法啊!”
“不行,我最近急著用錢,要不然也不會這麽著急找你要的。”房東麵露難色,“真的一天也等不了了,我要是同意租給她,明天她就能把錢給我了,不然,你能明天把錢給我嗎?”
這句話一下子把她難住了,一天之內讓她上哪兒借這麽多錢啊?
“真的不能再通融了嗎?”梁小嘀急得哭出來了,房東卻已經開始翻錢包了。
“丫頭,不是我不願意幫你,實在因為我最近也是手頭緊啊,我現在就把押金還給你,你拿著這些錢先找個旅店吧。”
說完,房東遞給她800塊錢。
梁小嘀看著這800塊錢,又抬頭看看表情陌生的房東,看來,真是一點寰轉的餘地都沒有了。
梁小嘀用半小時就收拾好了所有行李,一個人拎著偌大的行李箱,狼狽地在大街上遊**。
夜色微涼,城市裏霓虹閃爍。萬家燈火,竟沒有一處是為她而亮。
去哪裏呢?她不知道。她現在的心情沉重到極點,每走一步,都費勁了所有的心力。她坐在公交站的長椅上,望著來往的人流和車輛發呆。長發被風吹亂,眼角的淚水一點點幹涸。
不知過了多久,她拿出手機,翻了翻電話簿,在何蔚寧的名字上停下。
他在幹什麽呢?他還好嗎?正想著,手機震動起來,來電名顯示是媽媽。
“喂,媽媽!”梁小嘀提高音調,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往常一樣。
“小嘀啊,最近怎麽都沒有給家裏打電話呢?”電話那頭的聲音夾雜著炒菜的聲響。
“哦,最近工作比較忙呢!”她笑了笑,“你和老爸最近身體都還好嗎?”
“我們都好,但你爸比較惦記你。X市現在天氣變冷了吧,衣服夠不夠穿?”
“夠穿。”說著,夜風吹來,梁小嘀打了一個冷戰,“你不用擔心,衣服缺了我去買就好了。”
“嗯,最近你和男朋友相處得怎麽樣?他有沒有欺負你?”
梁小嘀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勉強笑著說:“沒有,他對我很好,他昨天還帶我去吃飯看電影呢……”說完,鼻子一酸,她突然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悲的謊話精。
“這就好,他要是敢欺負你,你就告訴媽媽,媽媽明天就飛過去揍他!”
“好啦,我知道媽媽最好了。”梁小嘀不敢再說下去,因為此時她的聲音已經哽咽。
“好,看你過得不錯我也就放心了,你爸催我吃飯了,我不和你聊了,有空多打電話回來,知道嗎?”
“知道知道。”
掛了電話,手機裏突然收到一條短信,發件人是她的論文導師——“論文內容不合格,要麽重新選個題材,要麽你就重新再寫一遍。快答辯了,大家都準備好了,就差你了,抓緊時間!”
身體一晃,原本就沉重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光顧著找工作,卻忘記畢業論文還沒有敲定,如果不能畢業的話……梁小嘀不敢再想下去。
不行,還是先找到住的地方,然後把論文先寫完。
她記得,前麵不遠處的巷子裏有一個便宜又幹淨的旅店,於是便拖起沉重的行李往前走。
天空飄起了細雨,雨水紛紛,模糊了她的視線。
因為沒有空餘的手打傘,頭發都被淋濕了大半,梁小嘀的腳步不由得加快起來。就在這時,一輛熟悉的車從她身邊掠過,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視線。
鬼使神差地,她轉過身,跟了過去。黑色轎車在一家餐廳前停下,最先下來的是一個打扮貴氣的女人,她撐開傘,笑容迷人。駕駛座上的人也下了車,他的眉眼還是那樣好看,身姿還是那樣不凡。女人挽上他的手臂,就像當初梁小嘀那樣自然。
她木訥地站在原地,看見他們相依相偎,走進了餐廳。
雨越下越大,視線被雨水衝刷,漸漸的,她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淚水。
接到梁小嘀的電話時,陸錚剛剛打完針。早就得知她與何蔚寧分手還辭職了,他也顧不得護士的阻攔,拎著傘打車衝到她所在的地方。
推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坐在沙發上呆若木雞的梁小嘀。長發濕漉漉地搭在身上,露出的小腿青一塊紫一塊,她的身邊是一大箱行李。
“怎麽了?”陸錚著實被嚇了一跳,第一時間去握住她冰涼的手。溫暖的觸覺把發呆的梁小嘀拉了回來,她心頭無端一跳。其實她並不想向他求助,但在這個城市裏,除了他,已經沒人會幫她了。
她下意識抽出了手,扯了扯嘴角,說:“你來了,不好意思,這麽晚還麻煩你。”
疏離的語氣讓陸錚一愣,但他顧不得這些,指著旁邊的行李問:“怎麽回事?你搬家了?還有,你這腿是怎麽回事。”
梁小嘀若無其事地說:“我錢包丟了,交不了房租,所以就搬了出來。來這裏的時候巷子很黑,我摔倒了,不過沒什麽事。”
陸錚皺起英挺的眉,想看看她的腿,卻被她猛地推開。
“陸錚,你可不可以用身份證幫我開一間房,我的身份證丟了,老板說什麽都不同意給我房間。”說著,她遞給他100塊錢。
“我身上有錢。”推開她的手,陸錚毫不猶豫地起身,跑到前台給她開了一間最好的房間。接著,他拎起她的行李就朝房間走去,梁小嘀亦步亦趨地在後麵跟著。
開了門,看了一眼環境,陸錚比較滿意,梁小嘀卻皺起了眉頭。
“這間房很貴吧?我住普通的就行。”
“幹嗎住普通的?”陸錚一把攔住她,“錢我已經付了,你就安心住吧。”
“我不想花你的錢。”梁小嘀冷下臉。確切地說,她不想花何蔚寧的錢。
“你看你這個樣子,應該先洗個熱水澡。”陸錚把她推了進去,“至於錢的事,等你以後有了再還給我就好了!”
梁小嘀想了想,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陸錚見她同意了,這才放下心來,說:“你去洗個澡,然後我帶你去吃飯。”
泡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梁小嘀慢吞吞地下了樓。讓她驚訝的是,不管她怎樣拖延時間,陸錚仍然坐在那裏等她。也許是等累了,他竟然靠著椅背睡了過去。暖黃的燈光打在那張與何蔚寧極其相似的臉上,梁小嘀一陣失神。
“咦,你好啦!”陸錚察覺到身邊的動靜,睜開了眼睛。
“嗯。”梁小嘀點點頭,“不是說帶我去吃飯嗎?”
“好,我們這就去,我知道前麵有一家火鍋特別好吃。”陸錚揚起了大大的笑臉。
不知不覺,雨已經停了,空氣裏繾綣著清新的味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很快就到了火鍋店。一進門,梁小嘀就愣住了,這家店,正是何蔚寧口中常說的那家很棒的火鍋店。他常常說,等我忙完,就帶你去吃那家的火鍋。
可她等啊等啊,卻等來了和他的分手。
眼睛有些發酸,梁小嘀揉了揉。陸錚看出她的不對勁,眼神探究地問:“不喜歡這裏?”
“沒有。”她搖了搖頭,搶過菜單,仔細研究了起來。
菜很快就端了上來,一向不吃辣的梁小嘀把肉都放在了辣鍋,就著濃濃的麻醬,吃得津津有味。宋言說過,如果難過就去吃火鍋,那樣就算流眼淚,也可以跟別人說是被熱氣熏的。
想著想著,眼淚突然就流了下來。
“想哭就哭吧,放心,我不會笑你。”陸錚的聲音傳來,透過熱氣,他帥氣的臉顯得不真實起來。
“你笑吧,我都覺得自己可笑。”梁小嘀垂頭喪氣,“我本來以為能很快忘了他,可當我看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時,心就像被刀割了一樣,疼得我都不敢呼吸。”
“那是因為你還喜歡他。”陸錚停下筷子,眉間閃現出一絲陰鬱,“就像我還喜歡你,看到你難過,我也跟著難過。”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她問出了心裏一直想問的話。
“其實從見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有了好感,後來再一接觸……”
“可我是你哥的女朋友,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很不對嗎?”雖然這樣問,但梁小嘀的聲音還是很淡定。
陸錚笑笑,給她夾了一塊肉,說:“小嘀,你們和我不是一類人,所以你理解不了我。”
“我是一個病人,每周都要做透析,要忍受打針吃藥的痛苦。可你們不同,就像我們在一起吃火鍋,你可以蘸各種調料,而我隻能過水吃。你們健康,你們的人生充滿希望,但我卻不知道自己還可以活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合適的腎源,更不知道換了腎以後能堅持多久。所以,我的人生是自私的,我喜歡了,就會去追逐。”
“同不同意是你的事,喜不喜歡是我的事,至於我哥哥,我對不起他,他也曾對不起我,不過扯平罷了。”
被這番話深深觸動,梁小嘀看著他炯炯有神的雙眼,陷入了沉思。
其實鬧到現在,她和何蔚寧的事根本不怪陸錚。兩人分手,歸根究底,不過是愛得不夠罷了。
因為淋了雨,深夜裏,梁小嘀毫無預兆地發了燒。跟著,她做了一宿的夢,夢裏渾渾噩噩的,盡是何蔚寧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一睜眼,她就看見陸錚的身影在屋裏忙裏忙外。
“喂,你怎麽在這裏?”梁小嘀嚇得猛然坐起身,鼻音濃重。
“我跟老板說我和你是一起的,老板也認得我,就給了我一把備用鑰匙。”
白了他一眼,梁小嘀有氣無力地躺了下去。
“起來,別睡了,走,我帶你出去玩。”陸錚拉她起來,這時,電話卻響了起來,一接通,居然是何蔚寧。
“怎麽了,有事嗎?”陸錚的聲音低了下來,轉過身,不想讓梁小嘀知道他在與何蔚寧通話。
“表姐昨晚就到了,昨天吃飯時你沒來,她想見見你。”
陸錚麵露難色:“可我今天約了朋友出去玩啊!我們馬上就要出發了!”迷糊中的梁小嘀聽到陸錚這麽說,馬上說了一句:“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有些難受,也不想出去玩。”
何蔚寧被梁小嘀的聲音驚得渾身一震,陸錚的電話裏怎麽會傳來她的聲音?看樣子,陸錚約的人就是她!
陸錚匆忙說道:“你幫我轉告表姐,明天我再去看她!”
說罷,他掛了電話,留下一陣嘟嘟的忙音。何蔚寧看著手機,手足無措地愣在原地。原來,在費盡心力尋找她的這段時間裏,她已經和陸錚在一起了嗎?
“怎麽,阿錚不來看我嗎?”一旁的表姐陶然皺著眉頭問。
“他不來了。”何蔚寧清醒過來,“姐,我還有點事,今天不能陪你了。”
“怎麽回事,這麽急?”陶然滿臉疑問。
“回來再說。”說話間,何蔚寧拎起外套,轉身出了門。
不管怎樣,他都要找他們問個清楚!
然而,急火攻心的何蔚寧並不知道,梁小嘀已經由低燒轉到高燒了。
就在剛才,掛了電話的陸錚本想叫醒她,結果卻發現她的額頭已經燙得不成樣子了。她半眯著眼,有氣無力地趴在**起不來,虛弱的樣子嚇壞了陸錚。他叫了她幾聲,她像聽不到似的,隻是喘著粗氣。
陸錚哪裏見過這種陣仗,當即慌了神,拿了一瓶冰鎮水放在她手裏,便火急火燎地跑出去給她買藥。好在藥店不遠,不到十分鍾,他就提著一袋子藥回來了。
他買了感冒衝劑,止咳糖漿,還有一大堆說不上名字的退燒藥、消炎藥。
陸錚打開一包感冒衝劑之後,又把一瓶水送到她嘴邊,輕聲說:“小嘀,快把藥喝了,馬上就不難受了。”
梁小嘀張開嘴,艱難地把藥吞了進去。陸錚拍了拍她的背,把她放在**,本想給她掖掖被角,卻驟然發現她原本光滑的小臂上平添了許多紅色的水狀痘痘,不隻這裏,梁小嘀的小腿,脖頸,甚至臉上,都莫名長了許多痘。
這不是傳說中的水痘嗎?
心裏猛然泛起一股酥麻的恐懼感,這一幕對於有密集恐懼症的陸錚來說簡直是巨大的折磨。他猛然起身,手忙腳亂地翻出手機,想也不想就打給了何蔚寧,張口就說:“哥,小嘀得水痘了,快過來,我們在新陽路89號!”
與此同時,何蔚寧正開著車在大街小巷穿行,電話響了起來,他單手接了,陸錚在那邊急躁地哇啦哇啦。聽到“水痘”二字,他下意識踩了刹車。車子猛然停下,慣性使得他身體一震。
“水痘,她怎麽會突然得水痘?”他憤怒得握緊電話,“你怎麽照顧她的?”
“我也不知道,今早就這樣了,現在高燒不退。”陸錚聲音裏滿是內疚,“你快來吧,我不敢碰她,她渾身都是水痘……”
陸錚沒有得過水痘,何蔚寧是知道的。沒時間再廢話了,他丟下一句“在那兒等著我”,車子掉個頭就往梁小嘀的住處駛去。
好在一路上紅燈不多,他很快就到了。他衝上樓,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焦灼等待的陸錚。
何蔚寧衝進房間,看到躺在被窩裏的梁小嘀。他幾乎想也沒想,掀開被子,打橫抱起她。
“哥你幹嗎?”陸錚拉住他,“你也沒得過水痘,不要碰她,我們打120就好了!”
“怕傳染就別跟來。”說話間,何蔚寧已經下了樓。陸錚錯愕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突然明白,為什麽梁小嘀喜歡的自始至終都是他。
在醫院躺了整整三天,梁小嘀的燒才退。
何蔚寧寸步不離地照顧她,短短幾天,人就消瘦了好幾圈,身體的疲倦一眼就能看出。第三天晚上,梁小嘀終於清醒過來。
她睜開迷蒙的雙眼,月亮的清輝灑了進來,依稀可以看見坐在床邊的人的睡臉。梁小嘀靠著牆,抱著膝,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這幾天,雖然半夢半醒,可發生過什麽,她還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住院第一天,何蔚寧一直抱著她,握著她紮針的手腕,生怕她滾針。
住院第二天,何蔚寧見她吃不進藥,便一勺一勺地喂她吃。
住院第三天,何蔚寧和護士吵了起來,因為護士塗藥的時候弄疼了她。
那時候她被吵醒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憤怒得眉毛都快飛起來的他。想到一向待人謙和的何蔚寧居然會針對一個小護士。
梁小嘀一想到這裏,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聲在寂靜的夜裏分外明顯,一下子就驚醒了何蔚寧。他猛然挺起僵直的身子,打開燈後,發現她正抱著膝蓋眼睛盈亮地望著自己。
氣氛尷尬不已,兩人不約而同地移開視線。
梁小嘀想躺下,卻不小心碰破了胳膊上的水痘,疼得叫了一聲。何蔚寧握住她的胳膊,另一隻手拿起桌上的藥,動作溫柔地塗抹起來,嘴裏還念念有詞:“起了水痘就要乖一點,不要總是亂動。”
一聽到“水痘”兩個字,梁小嘀皺起眉頭,伸手想摸自己的臉,卻被何蔚寧一把拽開。
“不想毀容就不要碰!”
“你凶什麽凶……”剛才的心情被他氣衝衝的語氣衝散了,梁小嘀努了努嘴。
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急了,何蔚寧臉色緩了緩,又回到了椅子上。但隻要一想到陸錚的電話裏傳來了她的聲音,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偏偏這時候梁小嘀又問:“陸錚呢?”
“你就那麽想見他嗎?”何蔚寧聲音裏有壓抑不住的醋意,說話間胸口劇烈地起伏。
梁小嘀麵無表情:“這不就是你希望的嗎?”
一句話堵得何蔚寧啞口無言。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見他沉默,梁小嘀癟癟嘴,往被子裏縮了縮,這麽久不見,他就沒別的話跟自己說?
“時候不早了,你早點睡。”何蔚寧摸了摸下巴的胡楂,眼神閃過一絲慌亂,“我該回去了。”
猛地坐直身子,梁小嘀想也不想就說:“去陪你的新女朋友?”
“什麽新女朋友?”何蔚寧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被那雙明亮的眼睛看得慌亂,她語無倫次:“就、就那個又瘦又高又漂亮,然後拉著你的手和你一起吃西餐的那個……”
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她垂下頭不看他。
何蔚寧心潮起伏,她這是在吃醋?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梁小嘀馬上抬起頭,瞪大了眼睛,還想問什麽卻被何蔚寧打斷。
“你和陸錚為什麽會在旅店?”他的眼角眉梢都帶著不爽。梁小嘀自然聽出了其中的意味,頓時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在他眼裏,自己就是那種隨便的人嗎?
一股火湧上來,梁小嘀冷起臉指著門:“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何蔚寧心裏的波濤洶湧漸漸平息了下來。他原本有九成篤定,篤定她和陸錚什麽都沒有。其實他隻是想要一個答案,可她連這個答案都不願給他。
看來,她已經懶得解釋了……
想到這裏,何蔚寧的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他轉過身,背對她,聲音輕輕地說:“你好好休息吧。”說完,他大步走了出去。
就這個反應?梁小嘀又來氣了,拿起一個枕頭朝他的背影扔了過去。
第二天,梁小嘀早早就起了床,不顧護士反對,就要去辦出院手續。正僵持著,何蔚寧拎著熱騰騰的早餐走了進來。他一掃前日疲憊的模樣,衣冠楚楚,英姿颯爽。護士見他來了,也不跟梁小嘀廢話,識相地走開了。
梁小嘀氣鼓鼓地坐在**,瞥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
“出院也要先吃飽了再走。”他放下食物,拿出一袋熱騰騰的豆漿,替梁小嘀打開,送到她嘴邊。
“真的?”她眼睛一亮,自然而然地接過豆漿喝了起來,“那你待會兒可不可以把我送回旅館。”
“回那裏幹什麽?”何蔚寧神色一滯。
“不然我住哪兒?”叼著豆漿袋,梁小嘀開始收拾衣物。
“你不回家嗎?”
動作停住,梁小嘀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沒好氣地說:“我沒錢交房租,房東把我趕了出來,隻能暫時住在那裏了。”
是這樣?何蔚寧皺緊的眉鬆開了,心頭堵著的那口悶氣也驟然消散。看著她倔強的側臉,他的嘴角揚起一個爽朗的笑,說:“出院可以,但你必須跟我回家。”
“什麽?”梁小嘀不可思議地轉過身,“回你家?”
何蔚寧點了點頭。
梁小嘀放下行李,走到他麵前,義正詞嚴地說:“你死心吧,我絕對不會跟你回去的!”
何蔚寧聳聳肩,嘴角綻放出戲謔的笑,趁她不注意,他伸手把她扛在了肩上,另一隻手拎起她的行李。
梁小嘀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哇哇大叫,醫院走廊裏傳來了一陣憤怒的叫喊:“何蔚寧,你不是好人!”
本以為何蔚寧會帶她回到以前那個和陸錚住在一起的家,沒想到,他卻帶著梁小嘀來到了X市三環路以外的一棟小型別墅。這棟別墅,是他前幾年靠做策劃案賺來的錢買的,是真正意義上屬於他自己的財產。
看著這棟裝修精致的房子,梁小嘀不禁傻了眼。
“這是你的房子?”
何蔚寧點點頭,不由分說帶著她進了臥室,說:“你這段時間就住這裏。”
說著,他拉開窗簾,大片的陽光湧了進來,整間屋子通透明亮,正是養病的好住處。梁小嘀吞了吞口水,難以置信地望著何蔚寧。
“你先去休息,等會兒就可以開飯了。”
“誰做飯,你嗎?”梁小嘀用不信任的眼神看他。
“難道要你這個病號做嗎?萬一水痘破了,水流出來怎麽辦?”
“別說了!”她捂住耳朵,不自覺想象出畫麵了,“我去睡了,你要把飯做得好吃一點!”
何蔚寧笑笑,走進了廚房。
很多人都以為何蔚寧不會做飯,事實上……他們是對的。何蔚寧真的不擅長做飯。望著冰箱裏的眾多蔬菜,最終他隻選了土豆、洋蔥、胡蘿卜,還有雞肉。黃金土豆咖喱雞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咖喱這類菜,做不好也做不壞。
袖子一挽,菜刀一揚,很快,廚房裏就傳來了忙碌的聲音。
不到半小時,混著咖喱味的飯香就從廚房傳了出來。梁小嘀受香味吸引,情不自禁來到廚房,一眼就看見何蔚寧清洗餐具時專注的側臉。陽光漫進來,整個畫麵寧靜又美好。
她突然覺得,和他生活在一起,感覺真的很好……
可這種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當天下午,何蔚寧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袋子中藥,回到家就開始熬了起來。濃重的藥味跑得滿屋都是,直接把午睡中的梁小嘀熏醒了。
“你在幹什麽呢?”梁小嘀捂著鼻子從臥室衝到客廳,隻見何蔚寧正淡定地看著報紙。
他抬起頭,搖了搖報紙。
梁小嘀氣結,手指著廚房,問:“我問你熬中藥幹嗎?”
“大夫說要中西結合,這樣你才能好得快。”他攤開報紙,繼續看了起來。
“我才不要喝什麽中藥!”梁小嘀搶過他的報紙,以示抵抗。
從小到大,她最怕喝中藥了。何蔚寧倒是不理她,看了看表,起身來到廚房,把火關了,盛出一碗濃湯藥。
梁小嘀一看那碗黑乎乎的東西拔腿就躲進了臥室,還鎖上了門。誰知何蔚寧竟陰魂不散地端著藥來到房間門口,掏出一串鑰匙,輕而易舉地開了門。
梁小嘀看見他推門進來,直往被子裏鑽。
何蔚寧倒也不急,看著她折騰。
梁小嘀被他的樣子弄得有些惱,幹脆走到他身前,可憐兮兮地問:“真的要喝嗎?我每天打針吃藥就行了,真的不用再浪費錢買這個了!”
“不浪費。”何蔚寧淡定地給藥吹氣。
“可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啊!你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好了?”他直接拿出一麵鏡子放在她麵前,“那你下巴怎麽又長出一顆?”
“啊!”她猛地拽下鏡子,一點都不想看自己的臉。
“喝了它,很快就能好。”何蔚寧循循善誘。
“可是真的好苦啊!”梁小嘀擰巴著臉,“光聞著我都要吐了,除非你也一起喝,要不然我絕對不喝!”
一起喝?這個主意倒是不錯。何蔚寧挑眉,端起藥,毫不猶豫地喝了一大口。梁小嘀當即被震住,沒想到他會真的喝。下一秒,她轉身就要跑,誰知何蔚寧一把抓住他,把她摟在懷裏,刹那間,兩片柔軟的觸覺傳來,唇齒被何蔚寧靈活的舌頭分開,一大口藥就這樣灌進了她的嘴裏。
“呃——”
梁小嘀猛地推開他,登時紅了臉。何蔚寧擦了擦嘴邊的藥,笑得十分得意。
“怎麽樣,還要不要我陪著你一起喝?”
“不要了,不要了!”說著,梁小嘀滿臉通紅地端過藥碗,大口大口地把藥吞進了肚子裏。
因為這件事,梁小嘀好一陣子都不想理何蔚寧。何蔚寧倒也不氣,依舊耐心地給她熬藥、做飯。時間一長,梁小嘀的心就軟了下來,也不再和他拌嘴吵架了。閑暇時,兩個人會一起看看電視,曬曬太陽,給花花草草澆點水。
在何蔚寧的精心照顧下,梁小嘀的病日見好轉,還長胖了幾斤,連論文也寫得格外順利。對此,何蔚寧很是滿意,不過梁小嘀卻開始計劃著走人了。
預料到他不會同意,所以她打算悄悄地走。
這天,趁著何蔚寧不在,梁小嘀拎起行李就出了門。因為別墅在三環路外,車很難打到,她等啊等,結果等來了一輛白色跑車。車窗慢慢搖了下來,駕駛座上露出了一張美女的臉。
咦,怎麽這麽眼熟?
正想著,副駕駛座上的人推開門,怒氣衝衝地朝梁小嘀走過來,一把拽過她的行李。
“你這是什麽意思?”何蔚寧怒氣衝衝,嚇得梁小嘀向後一個趔趄。
車裏的美女見狀,馬上下了車,走到梁小嘀身邊。梁小嘀錯愕地看向美女,這不就是那天晚上與何蔚寧一起吃飯的人?
“蔚寧,你怎麽可以對女孩子這麽凶?”美女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轉身溫柔地拍了拍梁小嘀的手背,“你別介意,這孩子生起氣來就是這樣。”
這孩子?梁小嘀難以置信地望著美女。
被她錯愕的目光看得一愣,美女笑了笑,向梁小嘀伸出手,輕聲說:“你好,我是何蔚寧的表姐,陶然。”
什麽?陶然?D.X集團的執行董事陶然!
正是傍晚,夕陽的餘暉浴滿整個客廳。
梁小嘀局促不安地坐在沙發上,一會兒看看冷著臉的何蔚寧,一會兒看看笑容滿麵的陶然,總覺得自己在做夢。陶然怎麽會是何蔚寧的表姐,這件事她從沒聽說過啊!
“現在總可以說了吧?為什麽要走?”何蔚寧冰冷的目光移到梁小嘀身上,她打了個寒戰,太久沒看到何蔚寧生氣了,她還真有點不適應。
“呃……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想……”
“所以就想一走了之,老死不相往來嗎?”何蔚寧的聲音裏伴隨著濃重的怒意,嚇得梁小嘀不禁打了一個激靈。他說的沒錯,梁小嘀是打算老死不相往來的。既然得不到他全部的愛,那還不如離開算了。
“蔚寧!”陶然神色不悅,“你冷靜點,小嘀又沒說和你老死不相往來,你急什麽急!”
梁小嘀心虛地低下了頭。何蔚寧看出她的小心思,冷哼了兩聲。
“都大晚上了,你就這麽招待你姐姐啊!”陶然的語氣軟了下來,拍了拍何蔚寧的肩膀,“今天我們就不去外麵吃了,聽說你最近廚藝大增,那就給我露一手吧!”
何蔚寧不說話,還是死死地盯著梁小嘀。
梁小嘀隻好繳械投降:“好了,我不走,你去做飯吧!”
何蔚寧聽後,神色鬆懈下來,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走進了廚房。他一走,梁小嘀不由得長籲一口氣。陶然被她的樣子逗樂了,打趣地問:“我這個弟弟,不好對付吧?”
“豈止是不好對付,和他打交道,我裏外都不是人!”
“哦?怎麽說?”
梁小嘀實在忍不住,開口道:“您是他的姐姐,我本來不該在您麵前說他壞話的,但我實在忍不了了……”
“我保證絕不告密。”陶然舉起雙手。
“和他分手,雖然是我主動提出的,但歸根究底,原因在他,是他的不在乎,他的不挽留,讓我對他徹底死了心。所以我才放手的,但他卻又覺得我負心薄情。”
“徹底死了心?是因為陸錚那件事嗎?”
“您都知道?”
陶然點點頭:“我回來的那天晚上,蔚寧就都跟我說了。”
“這樣……”梁小嘀一時間沒了話,隻好沉默。
“其實今天來,我主要就是想看看你。”
“看我?”
“我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孩子讓我兩個弟弟都這麽魂不守舍。”說著,陶然摸了摸梁小嘀又黑又長的頭發,“你很漂亮,很單純,很可愛,這幾樣,都是他所喜歡的。”
聽陶然這麽直白地誇獎她,梁小嘀有點不好意思。
“那件事的確是他不對,如果他當初態度堅決一點,你就不會走。這一點,我站在你這邊。不過,你也應該理解他一點,畢竟陸錚是他的親弟弟,而且,他還做過虧欠陸錚的事,心裏糾結一番也在所難免。慶幸的是,你走後,他就想通了。他四處找你,但你把他的電話拉黑了,也搬了家,一時之間,他根本找不到你。”
他來找過自己?梁小嘀一瞬間失了神,原來,他沒有拋下自己。
“你知道為什麽自打你生病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陸錚嗎?”
梁小嘀搖搖頭。
“陸錚沒有水痘抗體,又見不得密密麻麻的東西,一發現你得了水痘,就給蔚寧打了電話,他才找到你,把你送到醫院。但你可知,蔚寧也沒有水痘抗體?”
“不、不會吧……”她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他竟然、竟然一點也不怕被傳染,還夜以繼日地照顧自己這麽久……
“當初他在醫院照顧你,我們都勸他隔離,可是他不肯,非要留在你身邊。那時候你發高燒神誌不清,他擔心得整夜都睡不著,就怕你一不小心再也醒不過來。蔚寧不像陸錚那樣會說甜言蜜語,他隻會用行動來證明自己。”陶然見她發呆,拍了拍她的手,“你說他不在乎你,可在我看來,他把你看得比自己還要重。和他相比,陸錚自愧不如,所以他主動跟蔚寧道歉,答應以後不會再橫在你們中間了。”
“這就是他最近都不出現的原因?”梁小嘀不覺好笑。
陶然點點頭:“還有一件事,我想你也不知道。蔚寧和陸錚,都是D.X集團董事長何令忠的兒子,蔚寧為了和你在一起,還和我舅舅大吵了一架……”
梁小嘀傻傻地看著陶然,啞口無言。
這頓晚飯吃得有些沉悶。何蔚寧一直冷著臉,梁小嘀也心不在焉,陶然夾在他們中間,也吃不下什麽。飯後,陶然待了沒一會兒就走了,她知道,這個時候,最應該讓他們單獨談談。
何蔚寧還沒消氣,獨自一人來到泳池,不知疲憊地遊來遊去。梁小嘀躲在門後偷偷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忍住,走到泳池邊,坐了下來。
梁小嘀光潔的小腿泡在水裏,月色下,她那張清純的臉顯得分外美麗。她踢了踢腳,水花四濺,何蔚寧停下,目光冷然。
“怎麽,不走了?”
梁小嘀低頭,聲音糯糯地說:“對不起……”
“你說什麽?”
梁小嘀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說:“我說,對不起,我……不走了。”
何蔚寧遊到她腳邊,用冰涼的手握住她的小腿,目光直直地看著她,問:“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我……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所以我不會走了,不會離開你,不會和你老死不相往來。”梁小嘀被他專注的眼神看得臉發紅,不由得別開目光。誰知何蔚寧手突然一用力,把她拽進了泳池。梁小嘀尖聲一叫,下一秒,就被他結實的雙臂抱住。
“你說的都是真的?”水汽溢滿何蔚寧黑亮的眸子,梁小嘀從未見他有過這樣不確信的表情。
“真的。”她點點頭。
“為什麽突然不走了?”何蔚寧的臉色越發柔和,聲音也跟著柔起來,心跳快得不能自抑。
“陶然姐都告訴我了。”梁小嘀迎上他溫熱的眸光,“她跟我說了好多好多,那些我知道的,不知道的,她都告訴我了。你怎麽那麽傻?如果你都告訴我了,就算你讓我走,我也不會走的……”
說著,梁小嘀張開雙臂,慢慢抱住了他,喃喃地說:“如果你不說,我永遠失去你了,那可怎麽辦?”
“不會的。”何蔚寧抱緊她,“就算你今天離開了,明天我也會去纏著你的。”
“是嗎?”梁小嘀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抬起頭,頂著他的下巴,“你的臉皮越來越厚了。”
“是嗎?我不覺得。”何蔚寧低下頭,雙唇毫不猶豫地印在她的唇上。
梁小嘀頓時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半晌,才聽到他在耳邊說:“這樣,才叫臉皮厚。”
跟何蔚寧和好後,梁小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把留在公司裏的一堆東西拿回來。軟磨硬泡下,何蔚寧終於同意帶她去公司取。到了公司樓下,他卻沒有讓梁小嘀上去,而是自己替她拿了下來。雖然沒有解釋,但梁小嘀還是理解他的苦心的。
人言可畏,他可不想讓她一上去就遭受一堆異樣的眼光。
梁小嘀的東西並不多,一個紙箱就裝滿了。何蔚寧抱著箱子走進電梯,卻碰巧遇見了市場部的主管。
“好久不見啊,最近聽說你休假了?”
“嗯,女朋友生病了,照顧她去了。”何蔚寧倒也不掩飾。
“女朋友?哇,你這塊千年寒冰也被人焐熱了?誰有這麽大能耐啊?”
“那個霹靂嬌娃?”對方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怎麽想的啊?”
“怎麽?”說話間,兩人出了電梯,一起向停車場走去。
“我無意冒犯啊,不過我不明白,喜歡你的女人那麽多,你怎麽單單選了她?”
是啊,為什麽單單選了她?何蔚寧笑著搖頭,說:“很多人都問過我這個問題。”
“你怎麽說?”
他看了看前方不遠處坐在車裏那個熟悉的身影,沉靜的目光溫柔起來。
“因為她簡單。”
“就這樣?”對方愕然。
“對,但這一點,很多人都做不到。”
話音剛落,梁小嘀正好轉過頭,看見何蔚寧,她眼睛一亮,忙衝他揮手。
她笑,他也笑。
幸福不過如此,她在你眼裏,你在她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