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田恬忍不住歎了一口氣,田柳兒可以說是出淤泥而不染,有了這麽一個娘,又有那麽一個極品的姐姐,她還能這麽的明事理,養的跟個小家碧玉似得,真是不容易。

而此刻田秀的話裏,明顯有著對田柳兒的心疼,雖然田秀的年紀著實不大,也不過才十幾歲,比田月兒田柔他們都大不了多少,但是畢竟備份在那裏,而且思想上也比較獨立,看著田柳兒因為母親的顛倒是非而難過,她也不可能真的再在她的心尖子上戳一刀,放任著她不管而打開門出去跟張氏大吵一架。

“等安慰完了柳兒之後,我琢磨了好久,還是覺得把這件事告訴田柔比較好,周成我也見過好幾次,憨憨厚厚的一個老實人,且不說他跟田柔之間到底有沒有這個緣分,但是人家父子二人帶著誠意過來,我們不能埋汰了人就這樣算了,田柔的姻緣就這麽毀了那可怎麽辦?所以我還是找了田柔,跟她說了這事兒。”

田秀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待完了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田柔的身上,李氏連生氣都顧不上了,轉過身拉著田柔的手,將她拉到自個兒身前,有些心疼地替她擼了下額前的碎發說道:“孩子,你咋就不跟奶說這事兒呢?”

“不想奶為了我的事兒費心,更何況,若是周成因為這事兒就退縮了,沒有想辦法讓他周叔再來提親,那也說明我們之間沒有那個緣分,不去強求,更何況,確實是我們一家人拖累了大伯娘,大伯一個人在鎮上那麽辛苦,大伯娘也不過是心頭不舒暢,想要發泄而已,我作為晚輩,沒什麽好計較的。”

“說的好聽,真不計較現在又幹啥拿出來說?”

“這不都是拜大伯娘所賜嗎?一開始讓月兒出去造謠生事的,難道不是大伯娘?把周叔和周成氣走了,您有消停過嗎?而且,您說我什麽不要緊,您說我娘就不成!”

“我……”

張氏本想爭辯,卻在開口的瞬間看到了田柔目光裏的冷冽,那是以前從未有過的視線,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沒想到……眨眼之後田柔依舊那樣冷冷的看著她:“大伯娘是不是在害怕?害怕我嫁給周成以後會過上好日子?”

“嗬嗬?我會害怕?這有什麽好怕的?難道我家月兒就嫁得不好嗎?”

“嗯,安家確實是好,不過,那大戶人家的日子,卻不是那麽好過的,對不對大伯娘?”

張氏臉色一沉,再也笑不出來了,其實每次去安家的時候,她都能感受到安夫人目光裏的不屑,連那女婿安子銳,似乎都沒怎麽把月兒看在眼淚,自家男人也說過好幾次,不要貪圖安家的家世,另外給月兒尋個人家,都被她給拒絕了。

她總覺得,衣食無憂能不為溫飽發愁,那才是好日子。

“行了,老大家的,你那嘴巴一天到晚的給我惹麻煩,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嗎?”

“我……”

“還不快給周正道歉?”

周漁夫立刻擺手搖頭說道:“不用給我道歉,給我那死去的媳婦兒道歉就行了,對了,還有三嫂子。”

“老三家的?關她什麽事了?”

“對啊,跟我有什麽關係?”

李氏和何氏同時表示疑問,周漁夫看了一眼依舊不怎麽服氣的張氏,他其實也是個厚道人,既然不是田柔看不起周成,也不是田家不想結這門親,那就意味著以後大家多半就是親家了,他也沒想過要把事情弄得這麽僵,隻是張氏那態度,著實讓他覺得,自己那死去的妻子和田柔娘受到的屈辱,不能不替她們討回來。

“那天大嫂子你說的話,可都還記得?”

張氏沒吭聲,田秀向來看不慣囂張跋扈的張氏,立刻又跳了出來說道:“大嫂可要我重複一遍?”

“你大嫂說啥話了?”

“大嫂說得可難聽了,不但說周成克死了他娘,還說……還說……”

“說啥了?!”

李氏臉上也繃不住了,不管是誰都知道,死者為大,張氏竟然說到了周漁夫的妻子頭上,這田家村裏裏外外誰不知道周漁夫重情?周漁夫的娘子死的早,村子裏也有不少暗自看上他的,甚至還有些大姑娘都看上他為人老實又勤懇,想嫁過去都被他給拒絕了,不管誰談論周漁夫那都是豎起大拇指的,她倒好,竟然直接噴到了他妻子頭上。

李氏不用想也知道,周漁夫那天肯定是給氣的頭頂冒煙了。

“唉……嬸子您就別為難田秀了,她一個大姑娘哪兒能說出來那些話,其實也沒啥,我就是在氣頭上幫三嫂子說了一句話,然後大嫂子就說,成兒看上了田柔,我是不是看上了三嫂子,您說……這話能聽嗎?”

“混賬!”

所有人都給嚇了一跳,因為出聲的是向來都笑嗬嗬,不管家裏誰大吵大鬧,誰小吵小鬧都不會發脾氣,反而當一個和事佬的田老頭兒,他一聲怒吼,震得整個屋子裏的人都有些受驚,田恬看向爺爺,發現他臉色十分難看,她是真的被嚇到了。

不止田恬被嚇到了,何氏從一開始的氣憤到後麵的羞辱,再到田老頭兒爆發出來的一吼,她整個人都繃不住,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田柔立刻掙脫了李氏拉著她的手,走到了母親身邊,卻沒有開口說話,默默地遞上手帕。

“老大家的,給我過來!”

田老頭兒突地站起身來,直接朝旁邊的側屋走,凡是田家人都知道,那個小屋是什麽地方,那就是田家擺放牌位的地方,不像電視裏演的,有什麽祠堂有什麽宗族長老,田家村裏的人,家家戶戶都是將祖宗供奉在自己家的。

此刻,田老頭兒第一次發火,並叫上張氏進了家祠,可謂是嚇翻了一家人,周漁夫有些尷尬,開口也不是,閉嘴也不是,隻能站起身來看著田老頭兒走向家祠。

張氏此刻腿都軟了,在這個家裏,田老頭兒平時可以說是最沒有存在感的一個長輩,哪怕他是自己的公公,哪怕平日裏每天都要笑著喊上那麽幾聲爹,這個家裏當家人還是李氏,在她的心裏,李氏才是那個讓他忌諱的。

沒想到,這次田老頭兒直接暴怒了,並且一開口就是進家祠,張氏真的有些慌了,有總天快要塌下來的感覺。

她一把拉住田月兒,才穩住了自己那有些顫抖的身子,那腿卻是怎麽都邁不出去一步。

“娘,怎麽辦?爺好可怕,我從來都沒見過爺這樣!”

“我……我也不知道。”

“現在知道怕了?我嫁給他幾十年了,這還是第二次見他發火,老大家的,這次,誰都幫不了你了!”

李氏說完,搖搖頭對周漁夫說道:“周正,你先等會兒,我們處理完了家事,再來談周成和田柔的婚事。”

周漁夫顯然也對此刻的狀況拿不準苗頭,聽了李氏的話,除了點頭之外也沒辦法了,李氏又看了一眼張氏說道:“還不趕緊過來?”

說罷,便轉過身低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大步走到了田老頭兒的身邊,張氏感覺到自己的處境危險了,老爺子親自動怒,還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呢,她隻能哆哆嗦嗦地讓田月兒攙扶著,懷著那七上八下忐忑無比的心,走進了家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