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田秀是田恬的長輩,可是她向來喜歡這個性情突然大變的丫頭,平日裏也跟她們玩鬧慣了,倒不覺得田恬的這話有什麽逆耳的,反倒來了些興趣,她側過身子看向田恬道:“你覺得我會鍾情於什麽樣的男子?”

田恬搖搖頭,看著頭頂的床帳說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畢竟小姑姑你以前訂過親的那個男人,我已經完全沒印象了。”

“別跟我提那個渣渣!他有別的喜歡的人我一點兒都不在乎,可是在被我捉奸之後,竟然立刻撇清跟那姑娘的關係,這便讓我不恥,生生的玷汙了別人的清白。”

“那姑娘也是遇人不淑。”

“說到這個我還覺得挺對不起人的,若不是我這麽一鬧,她也不至於被人拋棄之後落得這般淒慘。”

“早晚都得被拋棄不是麽?聽說那姑娘家裏不怎麽好,男方家裏又是個勢力的,你覺得她跟了他會有結果嗎?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被人玩透了才被拋棄,早點離開才是解脫。”

田秀挺納悶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怎麽看得這麽透徹,不過在田恬身上,你可不能拿一般孩子的心思去猜想她,田秀納悶歸納悶,卻也沒有說什麽,隻是點頭順便岔開話題:“那田恬呢?我覺得你懂事這麽早,心裏一定有自己的一個標準了吧。”

“啥標準?”

“對未來夫婿的一個標準唄。”

“小姑姑,我還小呢,再說了問題是我先問的,你都還沒回答我。”

“唔,怎麽說呢?成親是一輩子的事情,關於這點我還是挺相信緣分的,有緣自然就能相見,也自然能被對方吸引。”

緣分這個,田恬也是不得不信了,不然也不會跟沐青寒從一開始的淡漠之交到現在的心心掛念了。

“我啊,我不求他有多富貴,也不求他有多俊朗,隻要對我一心一意,能同甘,能共苦,能陪我開心陪我難過,我開心的時候陪我笑,我難過的時候恨不得替我難過,把我捧在心尖尖上,就好了。”

“看來,每個女子的心裏,都住著這麽一個看似簡單,卻又很難奢求的如意郎君。”

“是啊……對了,你跟沐青寒到底咋樣了?我總覺得你們之間有點膩歪。”

“哪有……”

“瞧你這樣兒,不過他這一走,都已經好幾個月了。”

“嗯。”

“有沒有說啥時候回來?”

“他京城的事兒忙呢,不知道,他沒說。”

田秀歪著腦袋,注意著田恬小臉蛋上的每一個表情,卻也看不出來什麽不妥,便隨口問道:“那你沒問問?”

“沒有,有什麽好問的啊,他有他京城的生意,我有自己的魚塘果園子要折騰,彼此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沒必要把對方管的這麽死吧。他若是有時間了,定會回來看看的吧,秦外婆不是還在田家村麽?”

田秀撇撇嘴,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也是,在京城混的再好,總歸還是咱們田家村的人。好了,時候不早了趕緊睡吧。”

“嗯。小姑姑好夢。”

“乖了。”

田秀說完便躺平了將肩膀處跟田恬之間的縫隙用被子壓住了,這才閉上了眼睛,田恬抿抿唇看了她安靜沉穩的睡顏,心裏確是一點兒睡意都沒了,一會熱想想沐青寒,一會兒想想今天魚塘子裏的事兒,腦子又蹦出了王家村的那幾個漢子,甚至還蹦出了謝宜南的身影,著實混亂得不行。

就這樣心煩地躺在床上熟了半個時辰的喜洋洋,還是沒有一點兒的倦意,她心裏有些煩躁,側身動了動,胸口的玉佩則滑落到她的肩膀處,頓時便想到了皮卡,於是在心裏喊了一聲:“皮卡,睡了嗎?”

沒有任何的回應,田恬這才想起來,皮卡還沒召喚呢,便將它召喚出來,皮卡一臉詫異地蹲在床頭,與田恬隔得十分近,它聲音透著大大的困乏:“主人……唔,怎麽了?我在跟周公下棋呢!”

“你說你每天就那麽幾個時辰出來透透氣,平時都呆在玉佩裏,你還有這麽多的瞌睡?”

“我們精靈寶寶本來就要隨時養精蓄銳,以便主人您隨時調遣啊!”

“哦?”

皮卡睜著本來就不大的眼睛,十分努力的想看清楚田恬的神情,有些試探地問:“主人,有啥事兒心煩得睡不著呢?”

“皮卡……我想他了。”

“唉……”

“我說我想他了,我都沒唉,你丫的歎什麽氣?”

皮卡將翅膀展開,使勁地崩開,腦袋還扭了一圈兒,那樣子看起來十分像是在伸懶腰,惹得田恬腦袋上都掛了好幾個問號:敢情這精靈寶寶也會伸懶腰?隻是……這麽圓滾滾的,咳咳咳……

“主人,可別忘記了,我現在能窺探你的內心。”

“我說你圓滾滾的不就是想證明你可愛嘛!”

田恬沒有絲毫被人撞破心思的窘迫,反正皮卡是她的,一人一寵早已經建立了革命友誼,哪裏會去計較那麽多?皮卡見她是真的心煩,便幹脆一個跟頭栽倒在她的枕頭邊道:“那您幹嘛每次回他信的時候,都不告訴他呢?”

“我……我矜持不行啊?”

“呿!明明就是硬撐,總覺得跟他過分表白自己的情感,就掉份兒了是吧?好歹您也是堂堂堂堂二十一世紀的女人,怎麽能隨隨便便就對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屁孩承認自己的思念呢!”

“喂!心知肚明就行了,幹嘛講出來。”

“主人呐,你這個豬頭。”

“你才豬頭!”

“你為什麽總是會忘記,您現在不過是個幾歲的娃娃,喜歡就是喜歡,想念就是想念,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不是更符合您現在的年紀表現麽?一切都埋藏得那麽深,把所有事都一定要夾持在您的掌控範圍內,沒錯,那樣是很理智,也可以避免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可是……您穿越到這裏來隻是來當種田文女主的,又不是去大宅院裏跟一幫子小女人為雞毛蒜皮的事鬥得臉紅脖子粗,也不是去皇宮那種地方跟人爾虞我詐。幹嘛不痛痛快快的把這穿越的人生玩轉?”

皮卡極少這樣跟她說話,平時都是她以打壓它為樂,可是每次皮卡十分認真的跟田恬說一些‘哲理’的時候,田恬多多少少還是會接納進去的,此刻聽它這麽說,田恬也覺得自己平時是不是繃得太緊了。

“您上輩子過得愉快嗎?”

田恬暗自搖頭,就算她什麽都不說,皮卡也心知肚明,繼續道:“既然上輩子都過得不快活,您能確定您下輩子能轉世為人,過得快活嗎?”

“我又不是大羅神仙,我怎麽知道?”

“對嘛,您都不知道您下輩子是否還能成人,是否能過得快活,那幹嘛這輩子還把自己過得這麽憋屈?想愛就愛,想恨就恨,在三伯娘的事情上,我挺欣賞您那該斷就斷的狠勁兒的,怎麽到了自己的感情上,一輩子的幸福上,您反倒犯糊塗了呢?”

田恬看著皮卡,不發一言,沉默了許久,皮卡說得都沒話說了,田恬還是靜靜地看著它,弄得皮卡慢慢地不敢出聲了,生怕她真的跟自己介意了,最後還是忍不住小聲地用翅膀蹭了蹭田恬的臉,那動作小心得有些可愛。

“主人……”

“啊?”

“您……怎麽了?若是不高興,皮卡以後不說這些了。”

“沒,我隻是在想,我身為一個活了兩輩子的人,竟然還沒你一個精靈寶寶看得透。”

“您隻不過才開始過第二個人生,我可是……”

“千年老妖!不對,千年小妖!”

“哼!”

“哈哈哈……”

看著皮卡被自己堵得又說不出話了,田恬心情就大好起來,而同時,她也在心裏問了自己一句:對啊,我為什麽要在自己終身幸福的事兒上,犯糊塗呢?一個人能有多少機會可以重新走一回人生?

“皮卡,鑒於你最近表現良好,現在又奉獻給了我這麽多金玉良言,頓時讓我醍醐灌頂……一語驚醒了我這個糊塗人……”

“主人……您別介,咱能說人話麽?”

“一句話,我決定獎勵你!”

“真的?”

“當然!我什麽時候說過謊話了?”

“不知道主人要怎麽獎勵我?”

田恬笑了笑,衝它勾勾手指,皮卡便有些艱難地將自己那圓滾滾的身體朝她挪了挪,離她更近,田恬賊笑了下對它悄聲道:“現在立刻去魚塘那邊,幫我把那些焉了葉子的藕給催長好。”

皮卡頓時淚流滿麵,不得不被田恬用手指頭戳著肥肥的肚皮爬起來,朝門外飛去,對著田恬控訴:“主人,您慘無人道,您這心……是真真極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