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3月,在《自由雜誌》上發表的一篇文章
在我看來,自由黨與“動腦筋”和“努力想出問題的答案”息息相關。當然,正是出於這個原因,它往往吸引了那些純粹的科學工作者。科學家自然希望將自己學科中的一些東西帶入他們的政治活動。然而,在人類事務中,除非考慮到無意識,否則思考隻會是一個陷阱和妄想。我指的是“無意識”一詞的雙重含義,它意義深遠,無法唾手可得,也意味著被壓抑,或主動回避,因為接受它成為自我的一部分會導致痛苦。
無意識的感覺在關鍵時刻左右著人們的身體,誰能說這是好是壞?這隻是一個事實,如果要避免惡劣的衝擊,理性的政治家必須始終考慮到這一點。事實上,有思想的男女隻有在對無意識的感覺有真正理解的情況下,才能在規劃領域內放心大膽地一展拳腳。
政治家們習慣於像各種藝術家一樣,憑直覺向下挖掘,發現並呈現屬於人性的美好和可怕的方麵。但是這種方法也有它的缺點,其中最大的一個缺點是利用這種方法進行思考的人很容易對那些輕而易舉獲得的信息感到絕望。我認為,我們寧願聽思想家談論他們正在思考的東西,也不願聽人們依靠直覺知道的東西。但是,當問題涉及我們的生活計劃時,如果思想家接管了工作,那就隻有上天才能幫助我們了。首先,他們幾乎不相信無意識的重要性。其次,即使他們這樣做了,人類對人性的理解還不夠完整,以至於不能完全用思考來代替感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危險在於思想家們製訂的計劃看起來棒極了。每個缺陷都能得到妥善的解決,最終,理性建構的傑作卻被一個未留意到的小細節所推翻,比如貪婪——這純粹是非理性取得的一個新的勝利,其後果是:公眾對邏輯的不信任感又增加了。
在我個人看來,就經濟學這個主題而言,在過去的二十年間,英國經濟學已經取得了進步,對此我們也都有目共睹,但這的確是個悲傷的例子。對於一個幾乎無限複雜問題的清晰思考,經濟學家是無與倫比的。這種思考也是必要的。然而,對於一個在工作中一直與無意識保持聯係的人來說,經濟學往往看似是一門關於貪婪的科學,在這門科學中,對貪婪的所有陳詞都是被禁止的。我強調“貪婪”這個詞,是因為貪婪不僅僅是讓孩子們挨打的東西,它還是原始的愛的衝動,是我們都害怕承認的東西,但它卻是我們天性中的基本,我們離不開它,除非我們放棄對身心健康的要求。我建議健康的經濟學承認個人和集體貪婪的存在和價值(以及危險),並努力試著去控製它。另一方麵,不健全的經濟學假裝貪婪隻存在於某些病態的個人或由這類個體組成的群體中,並假設這些個人可以被消滅或監禁,這些假設也成了該學科的基礎。但此類假設是不成立的,許多“聰明的經濟學”也隻是“聰明”而已,也就是說,它讀起來很有趣,但若將其作為計劃的基礎,則是危險的。
無意識對思想者來說可能是一個可怕的麻煩,就像愛之於主教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