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7月18日,在泰恩河畔紐卡斯爾舉行的第21屆英國學生健康協會年會上提交的論文

初步觀察

對於這一廣泛課題的研究,我的切入點是我的特殊經曆。我可能會說的這些話也必須遵從心理治療的態度。作為一名心理治療師,我很自然地發現自己在思考:

·個體的情感發展;

·母親和父母的角色;

·在兒童需求方麵家庭的自然發展;

·學校和其他群體的角色,它們被視為家庭觀念的延伸,也是一種從既定的家庭模式中的解脫;

·家庭在滿足青少年需求方麵的特殊作用;

·青少年的不成熟性;

·青少年在生活中逐漸變得成熟;

·個人在不太喪失自發性的情況下,實現對社會群體和社會的認同;

·社會結構,這個詞被用作一個集合名詞,社會由個體單元組成,無論成熟與否;

·對政治、經濟、哲學和文化的抽象,它們被視為自然成長過程的頂峰;

·世界是由成千上萬個個體模式疊加而成的。

人的動力在於成長的進程,每個人皆是如此。這裏假設存在一種足夠好的促進環境,這在每個人的成長和發展之初都是必不可少的。有一些基因決定了生長和成熟的模式和遺傳趨勢,然而,除非與之有關的環境足夠好,否則在情感成長方麵,什麽事也不會發生。需要注意的是,“完美”一詞並不包含在這句話中——完美隻屬於機器,而人類適應需求的特征是不完美,這是環境中的一個基本品質,它促進了環境的發展。

個人的依賴性是這一切的基礎,依賴性起初幾乎是絕對的,後來它會以一種有序的方式逐漸發生變化,成為相對的依賴性,並最終指向獨立性。獨立性並不是絕對的,事實上,被視為自治單元的個人從來都不獨立於環境,盡管成熟狀態下的個體可以通過一些方式感到自由和獨立,這不僅有助於追求幸福,也有助於獲得個人身份感。通過交叉識別,我和非我之間的分界線變得模糊了。

到目前為止,我所做的隻是列舉了人類社會百科全書的各個部分,從整體來看,個人成長的大熔爐表麵永遠都在沸騰著。我在這裏可以處理的部分必然是有限的,因此,對我來說重要的是,我要把自己說的話置於一個廣大的背景之下,我們可以用許多不同的方式去觀察人性,可以用望遠鏡的一端,或另一端。

病態還是健康?

一旦我不再泛泛而談,就必須有所取舍,具體地談論某事。例如,個人精神疾病的問題。社會包括所有個體成員。社會結構是由精神健康的成員建立和維持的。然而,它必須容納那些生病的

人——例如,社會包含:

·不成熟的人(年齡上的不成熟);

·精神變態的人(剝奪的最終產物——當人們滿懷希望時,必須讓社會承認他們被剝奪的事實,無論被剝奪的是一件好的東西或心愛之物,還是一個令人滿意的結構,它們可以依靠這些來承受自發運動帶來的壓力);

·神經質的人(被無意識動機和矛盾心理所困擾的人);

·情緒化的人(徘徊在自殺和其他選擇之間,其中可能包括貢獻度最高的成就);

·分裂性的人(工作、生活已經為他們做了安排,即自我的確定,每個人都是一個具有身份感和真實感的個體);

·患有精神分裂症的人(至少在患病階段,他們無法感覺到真實,他們至多可能在代理生活的基礎上實現某種東西)。

除此之外,我們還必須納入最尷尬的一類人——偏執狂,即那些受思想體係支配的人。這一類人包括許多將自己置於權威或負責人位置的人。這一係統必須不斷地被展示出來以解釋一切,否則(對於以這種方式患病的個人而言)會出現嚴重的意識錯亂、混亂感,喪失所有的可預測性。

對精神疾病的任何描述都有重疊之處。人們不會樂意將自己歸為疾病群體。正是這一點使得內、外科醫生很難理解精神病學。他們會說:“你生病了,我們能(或將在一兩年內)治好。”沒有一個精神病學標簽能完全符合這種情況,更不用說“正常”或“健康”這兩個標簽了。

我們可以從疾病的角度來看待社會,患者如何以某種方式迫使人們不得不去關注他們,社會又如何被疾病群體塗抹上了顏色。或者,我們其實可以研究,除了人們碰巧所在的社會單元在任何時候都在使患病者變得扭曲或失去效用以外,家庭和社會單元是如何培養出精神健康的個體的。

我並沒有選擇用這種方式看待社會。我選擇從健康的角度來看待社會,換言之,成長自然地來自精神健康的社會成員的健康狀態。盡管我知道有時一個群體中精神不健康的人員比例可能太高,以至於健康因素,即使是在其健康總量中也無法承載它們。然後,這個社會單元本身就成了精神病的受害者。

因此,我打算把社會看成好似是由精神健康的人所構成的。但即便如此,我也無法否認社會的確存在太多、太多的問題!

需要注意的是,我沒有使用“正常”一詞。這個詞的意蘊太過淺顯。但我確實相信精神健康是存在的,這意味著,我覺得研究社會(正如他人所做的那樣)是合理的,因為它是一種個體以自我實現為目標的成長的集合狀態。眾所周知,由於社會是由個人產生、維護和不斷重建的結構,因此,沒有個人的成就也就沒有社會,並且沒有組成社會的個人的集體成長也就沒有社會。我們必須學會停下尋找世界公民的腳步,這些人的確有跡可循——其社會單元超越了地域的邊界,或超越了民族主義或宗教派別的界限。實際上,我們需要接受這樣一個事實,即精神健康的人,在其健康和個人成就方麵,依賴於對社會某一特定領域的忠誠,這個領域也許是對當地保齡球俱樂部的忠誠。為什麽不呢?隻有當我們到處尋找吉爾伯特·默雷(Gilbert Murray)時,我們才會陷入悲痛之中。

主要論點

我論文中一個積極的陳述立即讓我想到了過去五十年間,在足夠好的母親的重要性方麵所發生的巨大變化。其實變化也包括父親,但父親們必須允許我使用“母性”一詞來描述對嬰兒及其護理的整體態度。“父性”這個詞肯定比母性來得晚一點。作為男性,父親這一角色逐漸成為一個重要因素。然後是家庭,其基礎是父親和母親的結合,他們共同為此承擔責任,一起創造了一個嬰兒,我們稱之為一個新的人類。

讓我來談談母性供給吧。我們現在知道,一個嬰兒是如何被抱持的,這確實很重要,照顧這個嬰兒的人是怎樣的也很重要,不管這個人實際上是孩子的母親,還是別的什麽人。在我們的兒童護理理論中,護理的連續性已成為“促進性環境”這一概念的核心特征之一,我們會看到,通過這種環境供給的連續性,並且隻有通過這種連續性,處於依賴狀態的新生兒才有可能在他或她的生活中具有連續性,而不是對不可預測的事情做出反應,並總是處於重新開始的模式。

在這裏我想引用鮑爾比的著作。當一個2歲的孩子失去了母親這個人(即使隻是暫時的),如果時間超出了嬰兒維持媽媽形象的時間範圍,那他會如何?這些論述背後的理論延伸到了整個護理的連續性這一主題,這種護理可以追溯到嬰兒出生的那天,直到他客觀地將母親視為一個人也不曾終止。

另一個新特點是:作為兒童精神病醫生,我們不僅僅關注健康。我希望精神病學也是如此。我們關心的是在健康中積累起來的豐富的幸福感,而不是在精神疾病中積累起來的幸福感,即使這些基因可能使孩子實現個人成就。

我們現在不再隻帶著恐怖之心去看待貧民窟和貧困了,也能以開放的眼光去看待這樣一種可能性:對於嬰幼兒來說,貧民窟家庭作為一個促進性環境,可能比住在一個漂亮又遮風擋雨的房子裏更安全和適合。此外,我們覺得,有必要考慮社會群體之間在公認習俗方麵存在的本質差異。以繈褓為例,人們使用繈褓是為了避免嬰兒去探索、去踢腿,這在英國幾乎是司空見慣的做法。一般來說,當地人對奶嘴、吮吸拇指和**性行為的態度是什麽?人們對生命早期那種對欲望的天然不節製有何反應?人們如何看待他們與禁欲的關係?以此類推。特魯比·金(Truby King)提出的那些原則仍然被很多成年人遵循著,他們試圖賦予他們的孩子發現個人道德的權利,我們可以從對極端縱容的教化的反應中看到這一點。結果可能是,美國白人公民和黑人公民之間的差異與其說是膚色的問題,不如說是母乳喂養的問題。那些被以奶瓶喂大的白人可能會嫉妒那些通過母乳喂養的黑人。

你可能會注意到,我關注的是無意識動機,這並不是一個十分流行的概念。我需要的數據不是從填表問卷中挑選出來的。在一些調查中,實驗對象隻是小白鼠,它們的無意識動機是無法被計算機程序推演出來的。在這一點上,那些畢生從事精神分析工作的人必然會大聲呼籲我們保持理智,不要過度相信表麵現象,這種現象是計算機對人類進行調查的特征。

另一個令人困惑的原因是人們想當然地認為,如果父母把孩子撫養好,麻煩就會少一些。但事實遠非如此!這個話題與我的主題密切相關,因為我想告訴大家,當我們審視青春期時,嬰幼兒看護的成功與否是關鍵所在,我們在當下遇到的一些麻煩其實要歸因於現代養育的一些積極因素,以及與個人權利有關的現代觀點。

如果你盡你所能地去促進後代的個人成長,你就需要有能力應對那令人震驚的結果。如果你的孩子發現了自我,他們不會隻滿足於找到自己的整體——這包括他們自身的侵略性和破壞性因素,以及可以被稱為愛的因素。這將是一場長期的鬥爭,你需要從這場鬥爭中活下來。

對於一些孩子來說,如果你的管理能夠讓他們快速地使用符號去玩耍、做夢,或者做一些頗具創造性的事情,那麽你是幸運的。但即使如此,通往這一點的道路也可能是坎坷的。在任何情況下,你都會犯錯誤,這些錯誤會被視為災難性的,你的孩子會試圖讓你對挫折負責,即使你實際上並沒有做錯什麽。你的孩子隻是說:“又不是我自己要出生的。”

當孩子逐漸呈現出個人潛力時,你的回報是豐厚的。如果你成功了,你一定要有一種心理準備——你會羨慕你的孩子們,因為他們獲得了比你更好的個人發展機會。如果有一天,你的女兒要求你幫她照看孩子,表露出對你能力的信任,那你會覺得得到了回報。或者,如果你的兒子想在某些方麵像你一樣,或者愛上了一個女孩,而那個女孩是你年輕時喜歡的類型。回報是間接的。當然,你肯定也知道,你是聽不到一句“謝謝”的。

青少年時期的死亡和謀殺

老調重彈是因為當他們的孩子處於青春期或陷入青春期的掙紮時,這些事情會影響父母的任務。

盡管這十年中已經出現了很多有關個人和社會問題的文章,但隻要青少年能夠自由地表達自己,人們就可能進一步對青春期幻想的內容發表一些個人評論。

在青少年成長時期,男孩和女孩跌跌撞撞地走出童年期,擺脫依賴,摸索著走向成年。成長不僅是天生的傾向,也是一個與促進性環境交織在一起的高度複雜的問題。如果這個家庭仍然在其中發揮作用,那麽它是重要的;如果家庭被擱置一邊,或產生了負麵影響,那麽需要提供小的社會單元來控製青少年的成長過程。同樣的問題也出現在青春期早期,當時這些孩子是相對無害的嬰幼兒。值得注意的是,如果您在早期階段做得很好,並且之後仍然做得很好,那麽您就不能指望機器能夠一直平穩運行。事實上,你可能會遇到麻煩。在這些後期階段,某些問題是固有的。

比較青少年和兒童的思想是很有價值的。如果在早期成長的幻想中,有被控製的死亡幻想,那麽在青春期,就有被控製的謀殺幻想。即使青春期的成長沒有出現重大危機,人們也可能需要處理一些重大的管理問題,因為成長意味著要取代父母的位置。確實如此,在無意識的幻想中,成長天生就是一種攻擊行為。現在,這個孩子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小不點了。

我相信,考察“我是城堡之王”這個遊戲是合理的,也是有用的。這個遊戲源自男孩和女孩中的男性元素。(這個主題也可以用女孩和男孩中的女性元素來表述。)這是一個體現早期潛伏期的遊戲,到了青春期,它就變成了一種生活情境。

“我是城堡之王”是對個人存在的一種表述。它是個體情感成長的一種成就。這一立場意味著所有競爭對手的死亡或統治地位的確立。接下來的文字顯示了預期的攻擊:“你是那個臭流氓!”(或“跪下,你這個臭流氓!”)說出你的對手,你也就知道自己的位置了。不久,這個真流氓把國王打倒,然後自己變成了國王。奧皮斯(1951年)提到了這首詩。他們說這個遊戲非常古老,賀拉斯(公元前20年)給孩子們的話則是:

國王將它傳給了他。

他又將它給了那些一無所有的人。

我們不必認為人性已經改變了。我們需要做的是在短暫中尋找永恒。我們需要把這個童年遊戲翻譯成青春期和社會無意識動機的語言。如果孩子要成為成年人,那麽這個動作是要踩著一個成年人的屍體才能完成的。(我必須假定讀者知道我指的是無意識的幻想,是遊戲中的隱含內容。)我當然知道,男孩和女孩可能會在與實際生活中的父母保持一致的持續環境中經曆這一成長階段,而不會在家裏表現得叛逆。但明智的做法是記住,叛逆屬於你給孩子的自由,你把孩子撫養長大,讓其以自己的方式存在。在某些情況下,它可以這樣說:“你播下了一個嬰兒的種子,但卻收獲了一枚炸彈。”這是事實,但看起來並不總是如此。

在青春期成長的全部無意識幻想中,有人會死去。其中大部分幻想能夠在遊戲中被替代,在交叉認同的基礎上被處理。但是,在個體青少年的心理治療中(我是以心理治療師的身份說的),我們會發現死亡和個人勝利是成熟過程和成人地位獲得過程中所固有的東西。這一點已經足夠讓家長或監護人感到頭疼了。當然,這也會給青少年個人帶來困難,他們在這個關鍵階段對謀殺和屬於成熟的勝利感到膽怯。無意識的主題可能表現為自殺衝動的體驗,或實際上的自殺行為。父母隻能幫一點小忙。他們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生存下來,完好無損地生存下來,不放棄任何重要原則。這並不是說他們自己不需要成長。

青春期的一部分人將成為受害者,或在性和婚姻方麵達到某種成熟,成為像父母一樣的父母。這種情況可能會發生。但成長中會遇到一場生死搏鬥。如果在武裝衝突中輕而易舉地取得了勝利,局勢就會缺乏豐富性。

這就引出了我的主要觀點,也就是青少年的不成熟性。成熟的成年人必須知道這一點,並且必須相信自己的成熟是前所未有的。

要知道,要說出這一點而不被誤解是很困難的。因為談論不成熟聽起來很像是在冒犯別人,但這並非我的本意。

任何年齡(比如6歲)的孩子都可能突然需要承擔責任,這可能是因為父母去世或家庭破裂。這樣的孩子一定會變得早熟,一定會失去自發性、遊戲的機會和無憂無慮的創造性衝動。更常見的情況是,一個青少年可能正處於這樣的境地中,他突然間發現自己有了投票權,或者有了身為大學生的責任。當然,如果情況發生變化(例如,你生病或死亡,或者遭遇了財務危機),那麽你就不能避免讓男孩或女孩在時機成熟之前成為肩負責任之人,比如照顧或教育年幼的孩子,掙錢以補貼家務。然而,當成年人移交責任成為一項深思熟慮的政策時,情況就不同了。事實上,在關鍵時刻這樣做可能會讓你的孩子失望。就遊戲或人生遊戲而言,當他們預備將你取而代之之際,你就退位棄權了。有人能高興得起來嗎?肯定不是那些青少年,他們現在成了當權派。它們失去的是一切不成熟的想象活動和奮鬥。叛亂不再有意義,過早獲勝的青少年陷入了自己設下的陷阱,他們必須成為獨裁者,必須站起來等待被殺——不是被自己的新一代孩子殺死,而是被兄弟姐妹殺死。自然,他會設法去控製他們。

這是社會忽視無意識動機的諸多危險的地方之一。當然,心理治療師的日常工作素材可以被社會學家和政治家所應用,那些普通的成年人也可以使用——在這些成年人自身有限的影響範圍內,即使並不總是在他們的私人生活領域內。

我想說的是,青少年是不成熟的。不成熟性是青春期健康的基本要素。治愈不成熟性的方法隻有一種,那就是時間的推移以及時間所帶來的成熟。最終,這些因素共同造就了成年人的出現。這一過程不能過快,也不能放慢,盡管它確實可以被打破和摧毀,也可以在精神疾病中從內部枯萎。

我想起了一個女孩,她在整個青春期都與我保持著聯係。她沒有接受治療。14歲時,她有自殺傾向。詩歌記錄了她所經曆的所有階段。這裏有一小段詩歌,反映了她剛剛開始擺脫困境的階段:

如果你受傷了——把手收起來,

發誓不再說那些話;

然後當心——或不知不覺地去愛,

你會發現你的手再次伸了出來。

所以,她剛剛從自殺階段走出來,對未來抱有一點希望。現在,這位23歲的年輕女性已經建立了自己的家,在社會上也找到了一席之地,並且能夠信任她的伴侶。她不僅喜歡自己的家和孩子,而且能夠包容一些消極情緒,並找到一種新的方式,在不失去個人身份的情況下與父母和解。時間的流逝已經做到了這一點。

我想起一個男孩,他無法適應一所名校的生活。他跑向大海,從而避免了被學校開除。多年來,他給母親施加了很大的壓力,但她卻一直沒有放棄對孩子的管教。過了一段時間,他回來了,進入了一所大學,在那裏他表現得很好,因為那時他已經可以說別人都沒聽說過的語言了。然後他從事了各種各樣的工作,直到他安頓下來開始了自己的事業。我相信他已經結婚了,但我不想給人留下這樣的印象,即結婚是解決問題的全部辦法——盡管結婚通常標誌著社會化的開始。這些故事既平凡,又不平凡。

不成熟性是青春期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在這中間包含了最令人興奮的特點——創造性思維、新鮮的感覺和新的生活理念。社會需要被那些不負責任的人的願望所震撼。如果成年人退位,青少年就會過早地成為成年人,並通過不當的方式成為成年人。我對社會的忠告是:為了青少年和他們的不成熟性,不要允許他們加速前進去獲得一種假性成熟,不要把還不屬於他們的責任托付給他們,即使他們自己會爭取這些責任。

在成年人不退位的前提下,我們可以肯定的是,青少年為發現自己並決定自己的命運所做的努力,是我們在周圍生活中看到的最激動人心的事情。青少年對理想社會的想法是令人興奮和激動的,但青春期的關鍵是它的不成熟性和不負責任這一事實。這是它最神聖的一點,青春期隻會持續幾年,它是每個人在成熟後必然會失去的財產。

我不斷提醒自己,社會永遠承載著青春期的狀態,而不是那些處於青春期的男孩或女孩。幾年後,孩子長大了,很快就會認同某種框架,在這種框架中,新的嬰兒、新的兒童和新的青少年可以自由地對世界抱有願景、夢想和新的計劃。

勝利屬於這種通過成長過程而達到的成熟。勝利並不屬於基於對成年人的輕率模仿的假性成熟——可怕的事實就基於此。

不成熟性的本質

有必要花一點時間探究不成熟性的本質。我們不能指望青少年意識到他的不成熟性,或知道不成熟性的特征是什麽。我們也根本不需要去理解。重要的是要應對青少年的挑戰。怎麽應對呢?

我承認,我覺得談論這個話題是在侮辱這個話題。我們說得越容易,取得的效果就越差。想象一下,有人對青少年說:“你身上最令人興奮的地方就是你的不成熟性!”這將是一個無法應對青少年挑戰的失敗例子。也許“迎接挑戰”這句話代表著理智的回歸,因為理解已經被對抗所取代。“對抗”一詞在這裏的意思是,一個成年人站起來,聲稱有權持有個人觀點,而這種觀點可能會得到其他成年人的支持。

青春期的潛力。我們來看看青少年尚未達成的那些事物。

青春期的變化發生在不同的年齡段,甚至會出現在健康的兒童中。這時的男孩或女孩束手無策,隻能等待這些變化發生。這種等待給所有人帶來了相當大的壓力,尤其是對發育遲緩的人而言。因此,我們會發現,發育遲緩的人會去模仿那些發育早的人,這導致了基於身份認同而非內在生長過程的假性成熟。無論如何,性的變化並不是唯一的改變。孩子們的身體會發生變化,力量也會發生變化。因此,真正的危險到來了,這賦予了暴力新的含義。伴隨著力量而來的是思維力提升和技能增長。

隻有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生活經驗的積累,孩子們才能逐漸對個人幻想世界中發生的一切承擔責任。同時,攻擊性很容易以自殺形式表現出來。或者,攻擊性表現為尋求迫害,這是試圖擺脫迫害妄想係統的瘋狂狀態。如果迫害是妄想的,那麽個體就會被激發出想要脫離瘋狂和妄想的企圖。一個患有精神疾病的孩子如果有一個結構良好的妄想係統,就會激發一個群體的思維係統,並導致基於被挑釁的迫害的事件。

一旦實現了迫害立場的美好簡化,邏輯就說不通了。

但最困難的是,個人會對性的無意識幻想和與性客體選擇相關的競爭感到緊張。

青少年,或仍在成長過程中的孩子,還不能為世界舞台上的殘酷和痛苦、殺戮和被殺承擔責任。這使他們在這一階段免於對個人潛在攻擊的極端反應,即自殺(病態地接受對所有現在或可以想到的邪惡的責任)。青少年潛在的內疚感似乎是可怕的,一個人需要多年的時間才能發展出一種能力,即在自我中發現善與惡、仇恨與破壞之間的平衡。從這個意義上說,成熟屬於生命後期階段,而我們不能指望青少年能比處於下一階段的個體看得更遠——那是二十出頭那個階段的事了。

人們有時會想當然地認為,那些經曆了**(可能還有一兩次懷孕)的男孩和女孩都已經達到了性成熟。但他們自己知道這不是真的,他們也開始鄙視性本身。因為它來得太容易了。性成熟需要包括所有無意識的性幻想,個人最終需要去接受頭腦中隨著對象選擇、對象恒常性、性滿足和**織而出現的一切。此外,在完全無意識的幻想中,還有一種內疚感。

構建、賠償、重建。青少年還不知道從參與一個本身需要以可靠性作為其內在要素的項目中可以獲得什麽樣的滿足。由於工作對社會的貢獻,青少年不可能知道這份工作在多大程度上減輕了個人的內疚感(內疚感源自無意識的攻擊性衝動,與客體關係和愛都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從而有助於減輕內心的恐懼,以及自殺衝動或事故傾向的程度。

理想主義。可以說,與青春期男孩和女孩有關的令人興奮的事情之一是他們的理想主義。他們還沒有安定下來,還未陷入幻滅,由此產生的必然結果是,他們可以自由地製訂未來的計劃。例如,藝術專業的學生會看到藝術教育是可以好好教的,所以他們呼籲更好的藝術教育。為什麽不呢?他們沒有考慮到的是,隻有少數人能把藝術教好。或者學生們看到物質條件有限,需要改善,就會呼籲更好的物質條件,而資金則是別人要做的事。“好吧,”他們說,“放棄國防項目,把錢花在建設新的大學上!”青少年不可能著眼於長遠,這種能力隻會自然而然地出現在那些活了幾十年並慢慢變老的人身上。

所有這些都是荒謬的。它忽略了友誼的首要意義;它忽略了那些未婚人士的立場和聲明;它忽略了至關重要的雙性戀問題,這一問題在異性戀對象選擇和對象恒常性方麵得到了解決,但並沒有完全解決。此外,很多人認為這與創造性遊戲理論有關。另外,存在著文化遺產這一問題,在青春期,孩子們對人類的文化遺產會有更多的了解,但此外,我們也無法期望他們懂得更多——因為一個人必須在這方麵上非常努力,才能略懂一二。60歲時,這些又變回青春期男孩或女孩的人們會氣喘籲籲地彌補他們在尋求財富時丟失的時間,而財富是文明及其積累的副產品。

重要的是,青春期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成熟——盡管它在很大程度上都是身體上的變化。青春期意味著成長,而這種成長需要時間。而且,在成長過程中,家長必須承擔責任。如果父母失職,那麽青少年就必須飛躍到一個虛假的成熟期,失去他們最大的資本:擁有思想和憑衝動行事的自由。

總結

簡言之,青春期帶來了直言不諱和活躍,這是令人興奮的。但現在我們需要直麵他們的攻擊,這種攻擊讓他們感覺自己淩駕於世界之上,我們通過對抗行為來讓他們了解現實。對抗必須是個人的。如果青少年想要有生活和生命力,就需要有成年人在場。對抗屬於非報複性的遏製,沒有報複性,但有其自身的力量。值得注意的是,目前學生的不穩定性及其明顯表現可能部分是我們對嬰兒護理和兒童護理所持態度的產物。要讓年輕人去改變社會,教會成年人如何重新看待世界。哪裏有青春期少男或少女的挑戰,哪裏就有成年人去迎接挑戰。即使這不一定會一帆風順。

在無意識的幻想中,這些是生死攸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