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眾人趕忙湊了過去。

躺在吳大夫手下的,是一件棕灰色、縫著粗麻補丁的短打衫子。

這一看就是男人穿的。

窄袖收腰、粗陋麻料、且一邊的肩膀處還是敞開的,形製很是罕見。

馮氏走近看了又看,卻有些迷糊,“吳大夫,這就是件衫子,上麵什麽也沒寫啊。”

吳大夫沒有吭聲,隻是盯著衣物,胸腔劇烈起伏。

這時,小糯寶察覺不對,指著地上開口。

“吳爺爺,這件短衣是左衽的,不同於咱們穿的右衽,而且樣式也有外族風格,似乎不是我們南紀國百姓的東西吧。”

吳大夫一聽,讚歎地看了胖丫一眼。

“沒錯,還是咱乖寶看得細致,抓得住要緊處!”

他起身摘下手套,這就說道,“你們可曾聽說過,住在南越一帶的百越人?”

聽到“百越”,吳青垂下紅通通的眼睛,似乎有些印象。

“這我知道,南越一帶,常年潮濕炎熱,聽聞一些從早年流傳下來的少數外族人,一直盤踞在那邊的邊遠地區,以打魚為生,後來長期聚集在一處,就被咱們稱為百越人了。”

吳大夫用力點頭。

“沒錯,而這件衣衫,便是百越人的典型穿著了,因為那邊濕熱,所以百姓常穿這種露肩的衣衫,還是這種麻料,也是南越特有的廉價粗麻,連形製也和咱們很是不同。”

吳青紅著眼睛,又連忙問道,“可是神醫,這又和咱們疫病有什麽關係呢?”

吳大夫立馬回道,“百越人那邊,常年鬧一種血瘟,醫術上早有記載,要是這衣裳真是百越人的,那麽吳夫人他們染的,也多半就是血瘟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打了個激靈。

這麽說。

算是弄明白染上何病了?

吳大夫又繼續道,“若是血瘟,藥方就不用愁了,醫書上就有此記載。”

此病之所以會在南越一帶蔓延,主要是因為那邊,實在過於熱了。

而且這病氣最喜高溫。

京城和北地天氣涼爽,所以極少發現此病,這也難怪吳大夫和京中的大夫們,都不識得此症狀。

眾人一聽,心中不由大喜。

小糯寶急忙睜大眼睛,“這麽說,那些生病的人就有救了?”

吳大夫用力點頭,本來還想摸摸小胖丫的腦袋,但想到自己的手碰過衣裳,就又趕緊收了回來。

“沒錯,眼下我得趕緊照著書上配藥,要是真是血瘟,就不用怕了。”

吳大夫說著,趕忙朝著屋裏跑去,這就奮筆疾書寫藥方了。

吳青也瞪大了淚眼,胸腔劇烈起伏,但願這藥方能夠好用。

吳府的下人們也都抹了眼睛,一個個可算露出笑臉,心中也忍不住驚歎。

“還以為,這些隻是破爛衣物,沒想到,竟真藏了能救咱夫人的玄妙?”

“是啊,這吳大夫當真是神醫,這簡直就是神了啊!”

“換做是我,看了這外族人的衣裳,隻會關心好不好看,哪裏能看出這麽多。”

“好了,快別閑話了,趕快把這些東西收拾起來,拿到廢院放著,這可是病源!”

吳府忙成一團,收拾的收拾,灑掃的灑掃。

擔心吳青一人忙不過來,馮氏也主動幫忙張羅。

她叫來大丫鬟春桃,指著放過病源衣物的地麵,“這裏的東西拿走後,記得灑些黃酒、白醋,再把地麵燒上一燒,兩三日內,誰也不要再靠近。”

而另外一邊,吳大夫的配藥,也很是順利。

血瘟由來已久,醫書上不僅有現成的方子,而且所記載的藥材,也全是常見易得的。

吳大夫又替換了兩樣,降低了藥性的凶猛,多了幾分溫補,熬煮後,就讓春桃趕快給吳夫人服下。

等了整整一夜。

待第二天天光大亮時,終於,好消息也傳來了!

吳夫人昏睡了兩日,清早可算睜了眼睛,呼吸也通暢了,額頭也沒那麽熱了。

隻是,在聽聞紅珊瑚已成碎片後,這個好不容易劫後餘生的婦人,又差點哭過去。

“嗚嗚,我的紅珊瑚啊,那可是個寶貝物件啊!”

見狀,吳青和吳大夫都樂壞了。

還有心思哭寶貝,可見,身子肯定是見好了。

吳青過去摟著吳夫人,淚眼婆娑的樣子,“世上最貴的珍寶,也沒你珍貴啊,等你好起來的,到時候為夫再給你去買就是了,什麽紅珊瑚綠翡翠的,隨便你挑。”

“那你可別食言啊,哎呦呦,我頭有點暈,你得給我畫個字據,可別等我再醒來你就不認了!”

吳夫人扯著吳青的袖子,一臉不舍的樣子,看起來也好笑極了。

眼下,沒有什麽,比吳夫人好轉更值得高興了!

就連躺在小暖閣的司命,也激動得抱起了腳丫。

太好了。

娘親可算沒事了!

他非要拿命簿,讓顧長櫻等人不得超生才好。

而她的蘇醒,也徹底說明,這次傳進京的疫病,就是血瘟,藥方是好用的!

所以吳大夫這就馬不停蹄,趕緊把藥方拿下去,讓所有染病之人,都快快按此方配藥。

小糯寶得到好消息後,也可算能夠大鬆口氣,心裏的負擔一下子就減輕了。

之後的兩三日,全家都忙著此事。

很快,先前染病之人,可算是有了控製。

軍營裏的疫病,也沒有再蔓延下去。

而吳大夫的美名,更是在官宦人家中,開始誇張地傳開了。

在他們眼裏,吳大夫的醫術,已經出神入化了,快成醫神了。

“這吳神醫,會不會是華佗轉世啊,怎麽治什麽什麽行。”

“聽說他就住在小柳莊,咱們快拿上重禮,一起去謝一謝他吧。”

不過,吳大夫累了好幾日,一聽有人要親自上門,嚇得他趕緊背上兩本藥書,貓腰順著後門溜走了。

他一溜煙,直接跑去薑府,這兩天就在此住下,也算圖個清淨。

薑豐澤在軍營熬了好幾日,眼下,可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他也想念娘和妹妹了,於是興高采烈回來,身後還跟著個蕭蘭衣,穿得一身花裏胡哨,大老遠就笑出一口白牙。

“娘,妹妹,吳大夫也在呢!”豐澤到家後,咕咚咕咚灌下一杯溫茶,就抱起小胖丫笑,“這幾天可把三哥焦躁壞了,要不是吳大夫找出藥方來,我真是覺得天都要塌了。”

蕭蘭衣憋在軍營幾日,正想熱鬧熱鬧。

於是他邊rua糯寶臉蛋兒,邊道,“這些天過得可太累了,要不咱弄個慶功宴吧,把我祖母和我娘也叫過來,咱一塊慶祝慶祝。”

馮氏他們正要應聲。

不過這時,小糯寶卻搖了搖小胖手。

她眯起晶晶亮的眸子,“眼下還不是慶祝的時候。”

“顧家這一次,讓咱費了這麽大勁,這事可不能算了,既然他們想看疫病遍城,那咱不如將計就計,就“滿足”他們的心願!”小糯寶嘟起小嘴兒,奶聲哼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