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太太合上眼睛,心也沉了下去,藏滿了失望。
果然,等吳雀帶人一審,蕭老爺和方氏被夾了手指,挨了拶刑,就什麽都肯招了。
起初,倆人還想互相甩鍋。
蕭老爺鼻涕眼淚全淌下,非說是方氏慫恿的他,全怪毒婦。
方氏也是個嘴巴厲害的,戳穿蕭老爺早就盼著娘死,就等著可以肆意敗家。
薑豐澤找到了蕭蘭衣,剛給他帶了出來,就見到這倆醃臢貨在互噴。
他氣不打一處來,上去各自給了一記窩心腳,“髒心爛肺的東西,還有臉說別人的不是,天底下怎麽有你們這種東西!”
屋子裏,蕭老太太躺在榻上,已經把外麵的吵鬧聲,聽得一清二楚。
小糯寶圍在她的身邊,一會兒遞個濕帕子敷額頭,一會兒端碗熱粥來喂,沒了平日裏的鬧騰搗蛋,貼心得顧著她的情緒。
看著小糯寶這般在乎她,蕭老太太失望的心,也逐漸開始回暖。
親生的兒子不是東西,她早就不指望了。
好在,還有糯寶這麽懂事的孩子,她老太婆這輩子,也不算不值了。
想到這兒,她更覺親情血緣不過如此。
蕭老太太伸出手,拉住了蕭夫人拍了拍,又摸摸蕭蘭衣,心頭全釋然了。
“糯寶啊。”蕭老太太開口道,“你方才不是說,我那不爭氣的兒子,按罪應當流放嗎?”
小糯寶抱著一盤點心,打算喂蕭奶奶,“嗯呢,不過這也是說來嚇嚇他的,到底要不要給他定罪,還是看蕭奶奶的心意。”
畢竟,她此次前來,就是為了給蕭奶奶他們出氣。
蕭老太太吐了口濁氣,語氣異常平靜,“這罪當然要定,不光如此,還得再添一條,謀害親娘的重罪!”
強撐著坐起身子後,蕭老太太決絕道,“經了這麽一遭,全當沒有養過這個逆子,該怎麽罰就怎麽罰,明日就請宗親族老都過來,我還要把他從族譜上除名,徹底斷了母子關係!”
眾人聽得又驚又痛快。
馮氏忍不住感歎,不愧是蕭老太太,若是換作尋常婦人,定會慈母心濫作祟,饒恕了那個不是東西的。
雖說父母愛子,應當對其寬容庇護,可若是連害命一事都還要縱容,那便不再叫愛,而是害人害己的蠢了。
小糯寶看出蕭奶奶的決心,用力點頭,“嗯呢蕭奶奶,你放心吧,我會讓作惡的人,得到應有懲罰的。”
說罷她這就跑出去,讓吳雀他們把人帶走。
雙罪並罰?
這可是不得了了。
蕭老爺瘋了似的爬起身,嚇得臉都變形了,“娘,兒子知錯了,再也不敢了,求您留兒子在床前盡孝吧!”
可是縱使他喊得喉嚨出血,聲音似鬼般慘厲。
蕭老太太仍然沒有動搖,反而隻一心安慰著蕭夫人,心疼她身上受的傷。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吳雀站在門外,宣讀了那兩個爛人的下場,“你二人國孝犯禁,又謀財害命,就流放到南邊疆內,終生為戍軍做奴,不死不休。”
待這二人被帶走後,馮氏安排著李七巧和鄭嬤嬤,幫著打點一下蕭府,這時候必得穩住。
蕭老太太被喂了幾日的藥,身子難免需要休養。
好在她原本康健,休息個把個月,便也應當沒有大礙了。
就在大家鬆口氣時,蕭夫人卻突然跪下,在蕭老太太的床榻前磕了三下。
“婉君,你這是要做什麽?”蕭老太太微微吃驚,忙要伸手扶她。
蕭夫人卻搖頭,咬著嘴唇道,“娘,請您原諒兒媳的不孝,以後我不能再伺候您了。”
蕭老太太更驚,“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我可不許你離開我身邊!”
“娘,當年我受人欺侮的事,不多日就會傳得滿城皆知,隻有我出家做了姑子,再也不進蕭府,您和蘭衣才能不被我連累,不被世人指指點點啊。”蕭夫人泣如雨下。
為了兒子,為了蕭府,她願意舍下現在的生活。
全當是為曾經贖罪。
蕭老太太心頭一急,不管不顧地就要起身,不過蕭蘭衣卻搶先一步,直接把蕭夫人攙了起來。
“娘。”蕭蘭衣眼含心疼,緊握住她的手。
“我也是才知道,原來您曾經還受過那麽大的苦,但是您放心,兒子並不覺得這是什麽恥辱。”
蕭蘭衣心胸開闊,知道女子於世本就艱難,所以從未拿世俗偏頗的目光,去審視女子們的行為。
他語氣堅決極了,“當年犯錯的不是您,應該贖罪的更不是您,咱們堂堂正正過日子,不必為了些風言風語,就去憑白自苦。”
不僅如此,蕭蘭衣沉下目光,他還要為自己的娘親,討回應有的公道。
“娘,當時來過莊子上,去欺辱過您的人,我會一一為您找到,讓這些畜生都付出代價!”
“以後有兒子在您身邊,您什麽都不用怕,咱們本就可以活得光明正大。”蕭蘭衣俊俏的臉上,浮現了幾分成熟之色。
屋子裏,蕭夫人趴在兒子的肩頭,已然泣不成聲。
蕭老太太舒了口氣,躺回榻上,心中被慰藉填滿。
很好,她的蕭兔崽子,不僅長大了,而且長得很正。
這才是她蕭家的好根苗!
薑豐澤站在蕭蘭衣的身後,動容地吸了鼻子。
但他不善言語,隻能把一雙大手,默默放在蕭蘭衣的肩上。
屋子裏響起一片歎息,小糯寶也跟著眼睛發了酸。
她攥起小拳頭,蕭夫人好生艱難,如履薄冰二十年,得虧蕭哥哥是個有善心善見的好兒子。
至於當年那些禽獸們,真是罪不容誅!
小糯寶決意一起幫忙,挨個找到他們,也好為蕭夫人拔掉心底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