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在馬車中,少年玉麵淺笑,光影從麵上滑過,笑意暖人心胸。那年他幫自己逃出慶城,雖是心思不純,可罄冉卻不得不承認,他是幫了她很大忙的。若不是他在酒樓中攔下她任由她衝動行事,也許她早已命落黃泉了。
這般想著,罄冉擰緊的眉宇微展,目光微微收斂。卻在此時鳳瑛倏然睜開了眼眸,一雙鳳目眸如琉璃,靜靜凝視著罄冉,麵容平淡。
罄冉一驚,尚未細思,已是別開了目光,突又覺得自已莫名其妙,目光清冷再次盯向鳳瑛。
卻見鳳瑛黑眸瞬間笑意騰騰,唇角露出俊雅笑容:“身上的傷可都好了?
罄冉不想他出口便是關切,神情自然,眸有關切,倒關切,倒仿若兩日乃是多年不見的好友一般。她心中雖是知道這份關心真假不辯,可在他笑意融融的目光下竟抑不住心頭湧上暖意。
暗道這鳳瑛果真不簡單,單是一笑便讓自己險些鬆了心神,罄冉兀自一凜,冷聲道:“不勞鳳相惦念。”
鳳瑛淡笑,麵有黯然:“一別十多年,冉冉跟鳳大哥生疏了。”
罄冉但覺他那笑容隱含惆悵,倒似她欺負了他一般,挑眉冷嘲:“我倒不知我什麽時候多了個姓姚的爹。”
“權宜之計,冉冉是在為此生氣?那鳳瑛先給冉冉賠罪了。”鳳瑛說著竟站起身來,長揖一禮,麵上更是笑容不減。
罄冉頓時生起鐵棍捶上棉絮的無力感,隻覺麵對此人,生氣發怒根本就無濟於事,一時間又想起藺琦墨來,隻覺這兩人雖是性格迥異,可都有本事讓人深感無力。
她冷哼一聲,幹脆不再說話,仰靠向軟榻,卻不再閉目歇息,廣袖一晃取下掛在馬車角壁的鳥籠,逗起了鳥兒。
那櫻雀鳥鳴如歌,不似夜鶯的鳴叫聲高亢明亮,但卻清空恬淡,婉轉若淺溪滑過青石,讓人浮躁的心一下子歸於沉靜。
這般鳥鳴本該讓人舒心,可罄冉聽之卻心間升騰起一股難以抑製的怒氣,再想到身上的凝露丹,怒由心生,右手一翻襲向鳥籠。
鳳瑛一驚,右手一抬將鳥籠向後送去,身軀急向後仰,避過她的一掌。
罄冉卻冷冷一笑,欺身向前右手如爪,再次撲向那鳥籠。鳳瑛雪袍一揚,探出右手扣向罄冉手腕。罄冉心知他定會阻攔,右手猛然向下一翻,一搞撤,左手快速探出。
兩人一來一回,轉眼已是交手數翻。
罄冉眼見鳳瑛一手護籠,僅以一手相擋,竟從容不顯慌亂,動作間更是靜逸自如,內力極為綿長。她不免心中微凜,加快了招式,頓時雙臂翻飛,帶起凜冽的寒意。
鳳瑛眉宇微跳,他清俊的身影豁然立起,神情也變得專注了起來。
搖晃的馬車中,一時間身影交錯,響聲陣陣。加之鳥兒的清鳴,車中一時好是熱鬧。
好在馬車極為寬大,兩人雖是招式施展不開,但拳腳間卻也無礙。
鳳瑛一手相撫,又要回護鳥籠,罄冉下手間又毫不留情,他隻能連連回避,白色的輕袍在馬車中不時劃過優美的弧線.
“冉冉何必跟一隻鳥兒計較,倘若冉冉不喜它,我將它放生便是,何必如此。”
鳳瑛抬怡臂,架住罄冉一波又一波的攻擊,麵容微沉道。
罄冉見他內力運轉得十分嫻熟圓潤,好勝心起,加之心間本有怒氣,現在又觀鳳瑛似極重視那鳥兒,她原本倒沒有想真把那鳥兒怎樣,現在卻是誓要取了鳥的性命不可。
身形輕舞,騰挪側閃,雙手以各種姿態襲向鳳瑛,招式也越來越快。
鳳瑛眼見她這般,唇角含水量笑,不再躲避,開始正麵迎擊,兩人一來一回,鬥至激烈處,雖身處馬車,動作舒展有陰,卻也生出幾分酣暢淋漓之感。
罄冉隻覺胸中似有激流洶湧,氣運全身,身體忽然一側,閃過鳳瑛攻其右肋的一招,身子一轉,又猛然向後傾去,竟是直直砸向鳳瑛。
一股怪味衝入鼻翼,鳳瑛微微蹙眉,倒退幾步已是身體貼向了車壁,眼見罄冉要撞上身體,他本能間右手控出,一個海底撈月,摟上了罄冉後仰的身體,緊接著罄冉整個身子便躺在了他的懷中。
四目交接,鳳瑛眸光一幽,隻覺少女雙眸晶澈,卻又隱含清冷,眼見那眸中一轉間俱是戲謔的嘲意鳳瑛閃神,暗叫一聲不好。
罄冉卻恰好此時飛抬右腳,側身朝鳥籠蹋去,動作迅捷無比,卻又沉穩有力。而她顯然是下了狠手,那一腳力發千多鈞,鳥籠應聲被她踢扁,而籠中之鳥鳴瞬間戛然而止,已是命歸黃泉。
鳳瑛眉宇蹙起,很快卻又開來,將手中鳥籠隨手扔向軟榻,廣袖一揚,摟上罄冉的腰,雙臂驟然施力將罄冉緊緊鎖在了懷中。
罄冉本以為他會大怒,加上她在牢房中呆了幾日,身上一股怪味,方才她向後倒去鳳瑛便如所料,連連後退,可現在他竟反常地抱著自己不放。她不想他會如此,一呆之下,愣在當場。
鳳瑛卻是低頭悠然而笑:“氣可消了?”
罄冉感覺到他摟住自己腰際的手滾燙有力,看著他那雙清爽般的眼睛,心中竟莫名一陣慌亂,麵上卻依舊保持著鎮定,挑眉道:“罄冉身上又髒又臭,別辱了相爺的衣。”
鳳瑛笑容不減,身子慢慢下俯,逼得罄冉微眯雙眼,溫熱的氣息撲近。
“叫我鳳大哥,我便放手。”
他說著微挑雙眸,笑容竟帶著幾分得意和戲謔。
罄冉眼見他的笑容在麵前逐漸放大,他呼出的氣息帶著動作間的潮熱,撲入全身每一個毛孔,腰間的雙臂更是滾燙地灼熱著每一寸肌膚,偏偏他的左手又扣在腰俞穴,督脈氣血由此輸向腰之各部,罄冉不敢亂動,麵容微冷。
眼見鳳瑛麵容又向下壓了寸許,他長長的睫毛清晰如數,罄冉一慌忙扭頭衝口道:“鳳大哥。”
鳳瑛身體似有瞬間的緊繃,隨即朗聲一笑,鬆開了手。閃身取了扔在軟榻上的鳥籠,掀簾步出了馬車。
罄冉見他邁步而出,隻覺馬車中順暢了不少,這才察覺鳳瑛此人,雖是外表濕潤,身影清雋,可給人的壓力卻絲毫與氣質不符。
她恨恨落座又感胸間舒坦了不少,自打那日被秋颯傷到,這些日雖是多有調息,可總覺得胸間窒悶,方才翻攻勢,出了一身薄汗,卻覺暢快淋漓,現在想來隻覺甚為奇怪。
目光移向嫋嫋升騰白煙的熏籠,罄冉心念一動,起身湊近那熏籠細聞,猛然一怔。
竟是薄雁草的味道。
這薄雁草極為難覓,多生在懸崖峭壁之上,甚難成活,與練武之人卻是極好的治療內傷良藥。大汗淋漓中浸泡之,更利藥效發揮。
剛剛鳳瑛……莫不是故意引自己出手?可能性他為何要這般?
罄冉蹙眉撫額,目光穿過晃動的珠簾望向天際湛藍,眼前閃過鳳瑛笑意盎然的麵容,隻覺得越發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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