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早朝下朝,燕奚痕率先出了大殿,腳步匆匆就欲往宮外走。

罄冉今日未來上早朝,說是身子有恙,告了朝假。這是她入朝以來第一次告假不朝,燕奚痕心頭擔憂,腳步也沒有了往日的從容。

可他剛走下誠乾殿的高階,後麵便傳來了尖銳而焦急的喚聲。

“王爺稍等,王爺稍等。”

燕奚痕頓住腳步,回頭去望,正見高全慌慌張張地奔下台階,衝這邊而來,神情似是萬分焦急。

“王爺……皇上請您到橙譽園見駕。”高全順了口氣,忙躬身道。

燕奚痕一愣,蹙起了眉頭。橙譽園””“父皇病逝在那園子,後來母後便下懿旨封了那園子,皇兄何以要在橙譽園見他?

“可知何事?”燕奚痕沉聲問著高全,邁步再次踏上了台階。

高全一麵緊跟,一麵道:“回王爺的話,奴才不知。隻是昨日皇上收到戰國送來的暗報,心情便一直不佳,昨兒的晚膳都沒有用。昨兒一宿折騰,皇上咳了一夜,似是一夜未曾睡著,奴才們也不好勸。!”

燕奚痕眉宇蹙得更緊,腳步加快,揮手道:“不必跟著了,讓高、楊兩位太醫到明泉宮候著。!”

“是……”

橙譽園靜寂而幽深,自從封園之後,這裏除了每日負責清掃的宮人,再無人進入過。

燕奚痕走在蔥鬱的花木間,想著以往在這園中和大哥接受父皇市導的情景,隻覺憂思難抑。

轉過花廊,過了重儀門,一片清湖顯露,粼粼波光,靜美清明。湖邊的涼亭中明黃色的身影負手而立,微微躬著身,顯得有些蕭務黯然。

燕奚痕漸漸停下腳步,望著亭中人陷入了思緒。流年換顏,時光椎人,當年他們在這涼亭送走父皇時,大哥尚是不及弱冠的少年,敏敏才呀呀學語。那時候他雖已知事,卻不能為大哥分擔朝政壓力。

旌國新立朝不久,各方勢力虎視眈眈,父皇一去,大哥一下子變成了頂梁柱。朝堂風起雲湧,大哥一力撐起,常常通宵達旦處理政務,操持軍事。每日還抽出時間親自指導他學業,督促他習武。大哥出生時母後被敵軍所虜,營養不濟,又受了驚嚇。大哥出生身子就不好,再加上辛勞過度,便是那時候落下了一身的病。

如今他雖是能為大哥分擔一二,可是卻從未留意過,大哥的背影竟是何時脫去了少年清俊,多了歲月的滄桑。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傳來,燕奚痕猛然回過神來,忙大步走入涼亭,輕拍著燕奚儂的背。

“這處風大,秋寒露重的,大哥怎如此不愛惜身子。”

他說著攙扶了燕奚儂,讓他背風而坐,站在他身前,目光含著關切和怨怪。

燕奚儂又咳了許久,才漸漸壓下不適,推開他攙扶的手,擺擺手道:“大哥這身子骨是越來越不中用了。奚痕,坐下來,陪大哥說說話。”

燕奚痕心知他是有話要說,便也不再多言,將朝服脫下披在他身上,坐了下來。

“你可記得,當年就是在這小亭中,我們送走了父親。”

燕奚儂望向已經成長男子漢的弟弟,感歎道。

燕奚痕目光憂傷,點頭道:“父親走的很安詳。”

燕奚儂歎息一聲,又微笑了起來,略有感歎道:“是啊,當時父親便睡在躺椅上著看我們,母後抱著敏敏,我便坐在這裏給你讀《芊已》。回頭看時,父親閉著眼睛,唇角還壯著笑意,我們都以為父親隻是睡著了。母後卻望著父親無聲而泣,後來我們哭著想要搖醒父皇……敏敏那時還太小,什麽都不懂,隻嚷嚷著要奶娘吃奶奶。你抹了一把眼淚,上前便朝著她的小屁股狠狠拍了幾掌,怒罵著‘我讓你就想著吃,讓你不哭。”敏敏當即便哇哇大哭,呼著痛痛,母後也慟哭了起來。”

燕奚儂深深一歎,搖頭道:“如今一晃都十六年有餘了……”

燕奚痕想著當年情形,望著大哥慨歎麵容,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眼眶微熱。半響他才沉聲道:“這些年為我和敏敏,辛苦大哥了……”

燕奚儂伸手輕拍燕奚痕放在桌上的手背,笑道:“你們好大哥就滿足了,這一晃敏敏也是大姑娘了,母後和你我素來疼她,一心想著要多留她幾年,好好擇個後生風風光光將她嫁出皇宮,萬不能委屈了她。可是“”,大哥這次是真遇到難題了啊。”

燕奚儂目有痛意,站起身來,風乍起,他似是瑟縮了一下,滿身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