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黑暗持續不多時,耳邊便傳來陣陣廝殺聲,慕雲秋抬一抬沉重的眼皮,看到的是一片清亮的樹林。

莫不是臨終前的回光返照?

她再次撐開眼簾,入目的是一張俊逸的麵容,似曾相識,又很陌生。轉頭看一下四周,發現與十六歲時剿滅一線峽匪徒時的那一片樹林,樹林中還有百十個慕家軍正被一群身著土灰色衣袍的人包圍著。

“慕少將軍?慕少將軍?”

一個溫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慕雲秋側目,看到的正是剛才第一眼看到的那張臉,她連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她記得,閉眼後不久,她的脖子就被獵犬咬住了。

一隻手真真切切的摸到了完好的脖頸。手!她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尚且完好的一雙手,她又連忙動了動腳,腳也在。

那麽,現在她真的是回到了十六歲時一線峽的戰場上?

一線峽,上一世,她征戰生涯的唯一敗筆,她本以為區區山匪隻用兩百精銳士兵便可將他們降服,豈料匪首半路推出蕭俊做人質,害她不敢全力一戰,她受到了責罰不說,士兵也是盡數傷亡。上一世,這敗筆是因為蕭俊而生,以致一線峽的匪患連年頻犯,這一世重生沙場,又沒有了前世所在意的牽絆,這一場戰,便不可再敗!

“醒了就好。”

此次,溫煦的聲音是以狠戾收尾的,慕雲秋抬眸看一眼將自己護在懷裏的人,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光澤與自己倒是有幾分相似。這人說罷,便朝身後擺擺手,接著便看到兩個人影自她麵前閃了過去,那個俊逸的麵容則氣定神閑的看著麵前刀光劍影的廝殺。

這樣的人,得有多冷血?看著她的人被圍殺,卻要等她醒了才下令施援手,是在邀功嗎?

“不勞閣下費心!”慕雲秋伸手推開攬著自己的那隻手,全身運氣,起身提劍衝到自己人的身邊。

她可是清楚的記得,是誰斷了她的手腳,害了她身邊的將士,這仇便從這裏開始報吧!

蕭廷抿唇看著那個嬌俏的年輕將軍,前一刻剛從馬上摔下來,就暈了那麽一小會兒,又虎虎生風的舞著劍衝進了廝殺場。

“有意思,有意思。”他飛身坐在樹上托著下巴觀看著麵前的戰局,依舊是一副閑散的模樣。

這是一個十六歲的人該能有的鎮定嗎?即便她上過無數次戰場,能這樣快速恢複身手的也確實難得一見。不過,可惜了,是個男人!

“主子,我們還······”

看到正主歸位,剛奔進戰場的蕭青旋身退到自家主子身邊俯首問道,隻是他這話還未說完,主子就十分不樂意的用手指敲了他的腦袋,“幫!”是男人也得幫,誰讓人家長的這麽俊俏,身手還那麽好。

隻一個字,蕭青再次回到戰場上,眾人戰的正酣時,一個粗暴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姓慕的,你若再不投降,老子就先殺了這個皇子!”

慕雲秋聞言便知道這是山匪的頭領揪了一個假皇子出來詐她了,薄唇緊抿,抬頭細看那個與匪首共乘一騎的冒牌貨,衣服的做工還真粗略,她前世怎麽那麽輕易就被騙了呢?

那些成包圍圈的匪徒在匪首說完話後,便散開,翹首等著她們乖乖的投降。

“殺?”慕雲秋長劍一指,笑著應道,“你真當老子旗杆上的‘慕’字是亂畫上去的嗎?”她頓了頓,長劍飛快的揮出,人也隨之飛快的靠近一個匪徒,手起劍落,待那匪徒身首異處的時候,她才接著說道,“老子的旗是老子的將士用鮮血染紅的,你以為你抓一個草包就能蒙混老子?”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手中的長劍已經了結了數名匪徒,近身的幾個匪徒立刻慌張的散開,一臉驚懼的看著眼前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小將軍,她明明才十六歲,卻膽敢提劍領著二百人便來踢他們的山頭。

慕雲秋抬手抹掉臉上沾著的血跡,放到嘴邊抿了抿,然後皺著眉頭吐掉,“呸!匪便是匪,血液都與常人的不是一個味兒!”

她附近的那幾個匪徒聞言更是嚇到的咽了口吐沫,回身看向騎在馬上的匪首,似乎在等待命令。

匪首見慕雲秋果真是傳聞中那個嗜血的“修羅將軍”,在這進退兩難之際,直將那送來銀兩讓他鬧事的人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個遍。

就在他還想逞強硬戰的時候,慕雲秋開口了,“現在,你若降服於我,今日這帳咱們便一筆勾銷,否則······”

她勾著唇露出一抹邪魅的笑,讓那個常年殺人的匪首都忍不住哆嗦三下。

見那匪首還沒有要投降的意思,慕雲秋手中的長劍便要劃地而起,掠向下一個匪徒。

“慕少將軍,手下留情!”

此話落罷時,慕雲秋的長劍已經抵達其中一個匪徒的腦門上,鮮血順著刀身上的凹槽咕咕滴落在那匪徒的眼皮上,直把那匪徒嚇得哆嗦著尿了褲襠。

慕雲秋的劍未進也未退,眉眼冷的讓人直打寒栗。那匪首翻身下馬,將冒牌的蕭俊扔到一邊,兩手搭在一起朝著慕雲秋彎身,“慕少將軍,我廖猴子今日認栽,還請將軍手下留情!”

慕雲秋聽言,這才收起長劍,劍身自那匪徒的鬢角劃過,嚇得他忙彎身坐在地上的泥堆裏。

“廖猴子?”慕雲秋走近廖猴子,伸手將他扶起來,“你這是認輸?”

廖猴子抬頭看向慕雲秋。往日裏,隻是在人們口中聽說過那個十幾歲便殺人無數的慕家小將軍,今日一見,她眉眼雖是秀氣,氣場卻絕不輸於那些大老粗的將士。

“是,老子認輸了!”廖猴子泄氣的點頭,其餘匪徒也紛紛棄械。

慕雲秋緊攥拳頭,背在身後,凝眸看著眼前身形快比自己大出一倍的廖猴子,自懷裏取出幾張銀票,“這些夠你們從良了,日後莫再作惡,否則,別怪我刀劍無眼!”

廖猴子微微一怔,接過銀票,“謝小將軍!”他身後的眾匪徒也跟著彎身謝恩,“謝小將軍!”

慕雲秋微微頷首,轉身走向身上沾滿血跡的副將於淩,拍著於淩的肩,“你們走吧,記住,不能再為惡了。”話卻是說給身後的廖猴子等人的,聲音也比剛才柔和了許多。

墜馬不是鬧著玩的,她若不是憑著上輩子一口惡氣,是斷不能一路惡戰到現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