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秋側眸看一眼掛在床頭衣架上的戰甲,“我這一輩子,也就是群英宴的時候,穿了一次羅裙,一次便夠了,絲絲蘿蘿的掛在身上,一套便是十幾層,打起架來,多不方便。”
蕭廷聞言,蹙眉笑出聲來,看慕雲秋臉色在變,忙又認真嚴肅的轉移話題。
“不對,那日,在你姑姑府上,你還穿過一次,隻是,那羅裙與你舞劍時的那身比起來,相差甚遠。”
話音落下,蕭廷才意識到,他這話題沒轉移成,倒是將心裏話說出來了。
慕雲秋想了一下,“嗯,姑姑的羅裙都是婦人穿的,顏色便是鮮豔,也不如未婚姑娘家的紗衣好看。”
提到慕和玉,慕雲秋不禁想到了昨日狩獵場一行的成果,也不知道她家姑姑是否真的給了林有君機會。
“林副將他……”想著,慕雲秋便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蕭廷。
蕭廷看她唇色幹白,相似要裂開似的,想到她可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喝水了,便起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涼茶,回身扶著她坐起來,將涼茶送到她嘴邊。
看著她喝完水,蕭廷才接著說,“看樣子,慕和玉大概是原諒了林有君,不過,他們若是真的在一起,便要離開這裏。”
慕雲秋不解,不就是休個夫嗎,為何不能再嫁?再嫁了,還不能在原來生活的地方繼續生活,便是重活一世,她都沒聽說過這種惡俗陋習!
“這些人太迂腐了,改明兒得找蕭靖擬個聖旨,廢除休夫不能二嫁的規矩。”
慕雲秋說著,蕭廷讚同的點點頭,接過她的話茬,“還有和離。有許多女子,與夫家和離,娘家便棄之如敝履,無處可依,若不再嫁,便隻能淪落風塵。”
就像醉花坊的那些女子。
慕雲聞言,便要掙紮著坐起來。一把抓住蕭廷的胳膊,用力撐著坐起來,待蕭廷幫著把正頭立在背後,才往後退了退,靠在枕頭上。
“這世間……”慕雲秋的話說到一半,忽然覺得蕭廷的胳膊上有點濕乎乎,正好是她抓著的位置。
“這世間如何?”蕭廷見她說著說著,不說了,便笑著問。
慕雲秋沒有回答,低頭看著蕭廷的胳膊,衣袖上有一圈深色的印記,濕噠噠的。她看一眼自己的手,不由皺起眉頭。
她的兩個手上都被染了血跡。
“你的胳膊怎麽了?”慕雲秋看一眼蕭廷衣袖上那片深色的痕跡,立刻強行將他的袖子卷起來。
衣袖下,包著傷口的白布已經被血浸透了,一看就是她剛才起身時用力抓的。
蕭廷咧嘴笑笑,用袖子把傷口蓋上,扶著她坐好,“無礙,你安好便可。”
慕雲秋聞言一愣,蕭廷的眼神沒有閃爍,很顯然這句話是自然流露的。
其實,她早應該明白的。
依照蕭廷的為人,絕不可能會平白無故的對一個百般忍讓,也不可能放棄自己瀟灑自由的生活,去沾染自己最討厭的宮廷爭奪之戰。
“你這樣,我若是再不與你履行婚約,自己都有些過意不去了。”慕雲秋看著他,嘴角的笑意直達眼底。
也許,上一世,她遇到的所有不幸,才換來了這一世的幸運,便是找蕭俊報仇,都是蕭廷一路陪著,沒名沒分的陪著。
“是啊。”蕭廷說著,回身看向別處,一臉慘兮兮的樣子,歎口氣,“我本是當朝最逍遙的皇叔,怎奈,遇上了一隻不甚聰明的狐狸,為了某些狐狸的安全,便也隻能委屈自己了。”
慕雲秋心裏的感激還沒漾開,便被蕭廷的話衝散了。
什麽意思啊,說她是狐狸就罷了,居然還是一隻不甚聰明的狐狸,敢問,她若是不聰明,能從十二歲為官,安然活到如今嗎?
“你說,這京城的老百姓會不會特別看不起我啊?”蕭廷歎息完,回身問慕雲秋。
慕雲秋擰眉,搖搖頭。看在他受傷的份上,便不予他計較了。
隻是,蕭廷的眼神太過狡黠,慕雲秋越看越覺得他這話有問題,便問道,“為何這麽說?”
蕭廷眼中閃過一抹亮光,雖然一閃即逝,慕雲秋還是看到了。
“好好的一顆玉白菜,被散養的野豬給拱了。”說完,再歎口氣。
玉白菜?野豬?
慕雲秋瞬間明白了,蕭廷這是在說她是散養的野豬。
過分,豬就豬唄,還什麽散養的野豬,真當她是豬,想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滾!”慕雲秋輕呼一口氣,猛地踹了他一腳。
蕭廷早有防備,不等慕雲秋的腳踹過來,他早已起身躲到了一邊,還不知悔改的回頭朝著慕雲秋笑笑,“放心,拱便拱了吧,反正白菜不會走路,逃不出野豬的手掌心。”
“爹,娘,我反悔了,我要……”退婚。
聽到反悔那兩個字,蕭廷便猜到了,她會說退婚,便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把捂上她的嘴。
“你已經許了我好幾次,若是再反悔,我便攪黃你姑姑和林有君的好事!”
蕭廷一副惡狠狠的樣子。
慕雲秋心裏很清楚,蕭廷既然出手幫忙了,就不會去搗亂,他這麽說,完全是從這幾天她的行為上猜出來,她對慕和玉和林有君一事有多在意,故意嚇唬她的。
不過,凡事有個禮尚往來,既然蕭廷說的那麽凶神惡煞,她也不能不還點禮啊。
低眉看一眼捂在嘴上的手,白白嫩嫩,口感應當不錯。
如此想著,便張嘴咬了下去。
“嗷——”
隨後,一聲狼嚎自慕雲秋的閨房中傳出,直達慕和的書房內。
蕭廷的喊聲太過淒慘,慕雲秋以為自己真的咬疼他了,且他手臂上還有傷,趕忙鬆口,沒好氣的瞪他一眼,“該!”
蕭廷聳聳肩,回身坐在床頭的矮凳上,等著被他淒慘哀嚎聲召喚來的幫手,前來為她討回公道。
不多時,慕和和慕夫人便聞聲趕來了。
“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慕和推門進來,急匆匆的問道,慕夫人跟在後麵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蕭廷捂著手,不說話,回頭看向床榻上。一臉我委屈,你們要為我做主的模樣。
慕雲秋不知何時已經穿好衣服,起身下床,抬頭笑笑,“沒什麽啊,方才我起身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皇叔的手指,可能是踩疼了吧。”
慕雲秋說的風輕雲淡,在自家父母一臉疑惑的注視下,大步走出臥房。
剛才她咬蕭廷手的時候,視線的餘光看到了他袖口上的血跡,殷紅色,分外紮眼。
恍然間,便想起來昨日的事。
是她被那些惡犬散發著綠光的眼睛晃到了心智,一時不慎,腳下踩空,跌落樹下,蕭廷也被她帶著落到樹下。
也是在地上,她和蕭廷被那些惡犬圍攻時,記憶和現實混淆,她才暈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