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峰看著他們來勢洶洶的樣子,沒有說一句話,他不想聽他們的冷嘲熱諷。他沒有拿任何東西,因為重要的文件,他前兩天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就算輸也要輸得漂亮,他隻身一人瀟灑地走了出去。他相信老天爺總有一天會開眼的,壞人總有一天會有報應的,總有一天他會拿回所有原本屬於他的一切。

段逸峰剛走出辦公室,範藝華就跟了上來,她清涼的眸子裏寫滿了擔憂:“段經理,你要去哪裏?”

段逸峰無言以對,蒼白的臉毫無血色。他剛剛吃了個敗仗,而且輸得一無所有,他還哪裏有心情和她說話,他冷漠地走進了電梯。

範藝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剛才氣勢洶洶的四個人,以及這麽多天來袁金標整天魂不守舍的表情,和現在段逸峰蒼白的臉龐,都讓他預感到出了大事了。她是那麽的喜歡段逸峰,她是一個標準的小女人,很小氣,小氣到不能讓自己的男人受欺負。是的,自己的男人,至少在她心裏,已經認定了他是自己一輩子的男人。於是,她也小跑著跟了進去。

段逸峰此刻內心風起雲湧,有失敗的痛楚,有對天意的憤憤不平,有失去段氏的懊悔,甚至有一刀殺人的衝動。他沉默著沉默著,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他的步子不再像往日那般有勁,兩條腿有點發軟。

範藝華不敢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是在後麵一聲不吭地跟著。

段逸峰打開車門,範藝華怕他會甩掉她,一個箭步衝到了前麵,想要上車。

段逸峰痛苦的表情讓人絕望的幾乎窒息,他冷冷地說道:“你老是跟著我幹什麽,沒事情可做嗎?”

範藝華眨巴眨巴地看著他,楚楚可憐地說道:“你不要生我的氣,但是袁經理叫我一直跟著你。”

“那你現在可以回去了,我會跟袁經理說的,你在跟著我。”段逸峰實在沒心情再去照顧她的感受。

範藝華並不理他,自顧自地跳上了車,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段逸峰劍眉微蹙,發起火來:“你幹什麽啊,我已經夠煩的了,你還像個吊死鬼一樣的跟著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啊!”

這是範藝華第一次看到段逸峰發脾氣,她並沒有被嚇到。相反段逸峰的反常讓她更為擔心,更不忍心離他而去。

範藝華善解人意地說道:“我知道你很心煩,我隻是想幫幫我。你不要生氣,我隻是跟著你,並不會煩你的。”

段逸峰冷冷地笑了起來,“笑話,你能幫我什麽?!我已經不是你的段經理了,我已經一無所有了,你給我走啊!我不需要你的可憐啊!”

範藝華心中一怔,原來事情這麽嚴重,怪不得他會這樣。她不知道自己是同情,還是委屈,眼眶了積滿了淚水,不管怎樣,她跟定了這個男人,哪怕是一起要飯。

範藝華淚眼迷蒙地說道:“我不走!我要跟著你!你上哪我上哪,你去死我陪你一塊去死!”

段逸峰被她的話怔住了,他看著她,她脆弱的目光撕扯著他,比任何時候都讓他痛楚千倍萬倍。他不知道這個瘦小的女孩子哪來的這麽強的決心,他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都是一樣的倔強。

他坐上了車,低聲說了一句:“把安全帶綁好!”

淚水迷糊了範藝華的視線,但是她還是勉強地擠出了一個笑容,畢竟他不再趕她。她並不在乎這個男人是富甲一方,還是平平淡淡。隻要能跟他一起,去哪裏,做什麽,都好。

車子在路上緩緩地行駛著。兩個人誰都不說一句話。

出了市區沒了交警,段逸峰把車越開越快,發泄著他心裏所有的鬱悶與不快。

範藝華看到他情緒不對,而且他們離市區越來越遠,她終於先開了口,不安地問了起來:“你開這麽快,是要上哪裏?”

段逸峰並不回答,那張嚴肅的臉上毫無表情。

他是不是瘋了!範藝華的額頭有冷汗掉下來。她一邊用手拚命抓住椅子,一邊苦口婆心地說道:“你不要想不開啊,勝敗乃兵家常事。越王勾踐臥薪嚐膽多年不是照樣打敗了吳王。”

“你看我的樣子像想不開嗎?”段逸峰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完完全全地沉浸在飆車的快感中。

“那你到底要去哪?”範藝華嘶叫了起來。

段逸峰冷眼斜睨:“你不是說連死都不怕嗎?!”

範藝華堅定地說道:“我是不怕,但是我怕你會後悔啊!”

段逸峰不置可否:“這些都是你的袁經理教你的嗎?”

範藝華的聲音有些顫抖:“不是,這些都是我的真心話。我不想看到你一蹶不振啊!”

段逸峰心中絕望,他並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對他來說,同情比輕視嘲笑更加可怕,那會要了他的命!他強烈的自尊心使他拒絕這樣的關心。

他的目光銳利而冷漠:“我不會倒下的!我不會的!”

說話間,車子已經開到了觀音塘。

看到段逸峰將車開到了海灘邊,範藝華的心才放了下來。他真的隻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濕濕的海風一下子撲麵而來,段逸峰望著無邊無際的大海,伴隨著波濤湧動的是海浪的聲音,強有力地拍打在礁石上。

段逸峰沿著漫長的海岸線走著,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潮水在湧動著,在風裏聚集著無窮的力量,尋找著一個爆發點。一波波潮水湧來,直到最大一個波浪湧來,嘩的一聲,巨浪被礁石擊得粉碎,四處飛濺。這一刻,段逸峰才覺得自己的心情就好像這海浪邊,要噴湧而出。對他來說,他麵對的不僅僅是海浪,更是自己的父母,他唰的一下跪了下來,淚水奪眶而出。

“爸爸,我說過要替你保住段氏的,但是現在卻食言了,段氏已經落入別人的手中了。媽媽,我說過要幫你報仇的,但是殺人凶手至今逍遙法外。可是我並不後悔,爸爸,如果你在的話,你也會同意我這麽做的,對不對!你們放心,總有一天我還會拿回我們段家的一切,我一定要讓李啟明身敗名裂!”

段逸峰的誓言淹沒在隆隆的潮水聲中。就像眼前的海浪,轉眼間都化為泡沫,無聲地消失了。

父母已經不可能給他答案,這個世界誰也不可能給他答案。

範藝華望著茫茫的大海,看著前方跪在地上的段逸峰,像極了一個失去保護的孩子,她不禁潸然淚下,不為自己,而是為他。

女人,總是有母愛的泛濫的時候,範藝華如是。自己的委屈她可以默默地忍受,但是看見自己深愛的人失聲痛哭,讓她心痛欲裂。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勸他,又不敢走近他。

麵對大海,她索性唱起歌來,希望他能聽到,能感受到這歌聲中的力量,以及她濃濃的愛意。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麽

擦幹淚不要怕

至少我們還有夢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麽

擦幹淚不要問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