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荊楚鐵軍 468 坦白從寬

468 坦白從寬

突擊營的審訊室裏,羅毅、許良清、袁靜等人正在對黃建進行審訊,從黃建的住處起獲的發報機就擺在前排的桌子上,鐵證如山,黃建無法否認自己的特務身份。

“我說,我全說。”黃建一臉誠惶誠恐的樣子,“隻求你們給我一條生路。”

“你一個鐵杆漢奸,還談什麽生路?”羅毅道,“我的意見是根本都不用審訊,直接綁起來一刀一刀切成生魚片就行了,反正你投靠的日本主子也喜歡吃生魚片,我讓人給福田一男送一盤去。”

“千萬不要啊。”黃建哀求著,“長官,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走了這條路啊。”

“迫不得已?”許良清問道,“當漢奸還有迫不得已的,說說看吧,有什麽迫不得已的理由。”

黃建道:“其實,我的經曆都是真的。我原來在上海當老師,八一三的時候,家裏的人都被日本人給殺害了。我逃到武漢,仍然操自己的老本行教書,在日寇的鐵蹄下苟且偷生。後來,我愛上了學校裏的一個女老師,打算重新組建家庭。這個時候,福田一男手下的特務找到我,他們看中我的經曆,逼著我到山陽鎮來當特務。他們說,如果我不答應,他們就把那個女老師處死。我實在是沒辦法,隻好答應。”

黃建說著,淚流滿麵:“新四軍長官,你們殺了我吧,殺了我,至少他們就會放過小娟。要不,她一個女孩子,落到鬼子手裏,唉,不堪設想啊。”

袁靜被他的眼淚給感染了,遲疑地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我發誓!”

“羅子哥,你看……”袁靜口氣有些鬆動,眼睛看著羅毅,等他發話。

羅毅也是滿腹狐疑,從這個黃建的表現來看,應當是一個很成熟的特務,不像他說的這樣是福田一男臨時招募的人員。但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萬一他說的的確是真話呢?對於這種受到脅迫而為日軍做事的人,突擊營一向是比較寬大的。

“你的經曆先不說了,說說你到山陽鎮的目的吧。”羅毅換了一個話題問道。

“福田一男的一個手下,叫野口正夫的,他讓我到山陽鎮來,負責搜集突擊營的情報。除了這個,就沒有其他的任務了。像我這樣的特務,他們派了很多,各個地方都有。”黃建流利地答道。

“你在山陽鎮期間,給福田一男提供過什麽情報?”許良清問。

“前些天,我在鎮上聽說突擊營要開一個重要會議,就向福田一男報告了這個情況。”黃建道,他知道這一點肯定是瞞不過突擊營的,還不如實話實說為妙。

“然後呢?”

“然後,福田一男就讓我去白茅村核實一下,於是我就設法讓班上一個家住白茅村的學生得了病,然後借探病之機去白茅村看了一眼,回來以後把看到的情況報告給了福田一男。”黃建道,“各位長官,我後來聽說白茅村被皇軍……啊不,被鬼子轟炸了,這都是因為我提供的情報的緣故,我有罪,我對不起人民,對不起民族……”

“你隻是去看了一眼嗎?”袁靜問道。

黃建瞥了眾人一眼,從眾人的目光中,他知道自己做的其他事情也已經敗露了,於是連忙又哭天抹淚地懺悔道:“不是的,我有罪,我沒說實話。福田一男還讓我放了一個定時裝置在李天祥家的草垛裏,這個裝置會在十二點鍾起爆,引起大火,用來給飛機指引轟炸的目標。”

羅毅啪地一拍桌子,厲聲喝道:“夠了,你不用跟我們玩心眼,你到底還幹了多少壞事,全部給我說出來。”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黃建哭道,“長官,這個定時炸彈的事情,我是不敢說出來,怕說出來你們會殺了我。除了這件事,我真沒有其他事情隱瞞著了。”

許良清沉著臉說:“好吧,你既然說你在山陽鎮沒有做其他事情,那麽把你在福田一男那裏知道的事情一一給我們說出來,福田一男對突擊營有什麽企圖,他的特種部隊是怎麽回事,他還派出了哪些特務。這些事,都給我交代清楚。”

黃建道:“長官,你問的這些,都是核心機密,我真的不知道啊。我隻是被他們臨時抓來的一個人,像我這樣的低級特務,他手下還有很多,我們不可能了解到上層的秘密啊。”

“來人!”羅毅對著門外大喊一聲。

“來了。”蘇曉峰殺氣騰騰地走了進來,“長官,有什麽指示。”

“把這家夥拉下去,給他上刑,真到他願意說實話為止。”

“好咧。”蘇曉峰對著門外一擺手,進來兩個膀大腰圓的士兵,一把把黃建架了起來,往審訊室外拉。

黃建像殺豬似地嚎叫著:“長官,你說的都是實話,我是被迫的,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啊!”

袁靜扭過臉對羅毅小聲說道:“羅子哥,這樣不太合適吧?他畢竟是被迫的,也算是受害者,我們這樣對待他,不符合政策。更何況,上級有規定,不能用酷刑。”

羅毅也小聲地說:“我是嚇唬嚇唬他,我也知道不能用刑,不過,這小子的話,我總覺得虛多實少,不像個老實人,必要的時候,也得給他點厲害嚐嚐。”

許良清也皺著眉頭說:“我也覺得這家夥的話不太靠譜,但也找不出證據來證明,隨便上刑也不合適。要不,我們派人到武漢去調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他說的這所中學,以及是不是有他這個人。”

袁靜道:“我們在武漢的線人不多,為了這件事大動幹戈有些劃不來,萬一被鬼子識破,反而損失了我們的人。”

羅毅道:“還有另外一種情況,也許武漢的某所學校裏真有一個叫黃建的老師,而且真的被鬼子抓走了。但我們能夠證明這個黃建就是那個黃建嗎?除非我們拿著照片去讓人認,這可就太麻煩了。”

“要不,問問杜大小姐那邊有沒有什麽辦法吧?”許良清提議道,“他們軍統在武漢也有情報部門,說不定能夠通過他們的關係搞到一些資料。”

“你想讓我去走後門?”羅毅笑著問道,“心雨來施美女計

未遂,現在反而輪到我去施美男計了,軍統豈不是吃虧了?”

“你算什麽美男?”袁靜斥著,“這件事本來也是軍統先提出來的,讓軍統的人也一起參與沒什麽不對的。真的能夠搞到福田一男的情報,對於他們來說也是有用的。”

羅毅道:“沒問題,其實心雨早就來了,提出要參加對黃建的審訊。我隻是覺得可能有一些事情需要突擊營先了解一下,所以沒同意,讓她在外麵等著呢。”

“你這一個家裏就是國共合作的局麵,也真夠難弄的。”許良清開玩笑道。

“我這叫作一家兩製,啊,不對,是一家三製,我是愛國資本家,無黨派人士,大老婆是國民黨,二老婆是共產黨……哎喲,你打我幹什麽?”羅毅口無遮攔,結果自然是挨了袁靜一記重拳。

杜心雨被請進來了,對於此前羅毅拒絕讓她參加審訊的事情,她倒沒什麽意見,畢竟,於公於私,她都能夠理解羅毅的想法。聽完袁靜介紹的審訊情況,杜心雨道:“這樣吧,把黃建帶回來,我問問他有關上海的事情,看看能不能對得上,如果對得上來,說不定他真是被脅迫的。這樣的話,他說他不了解福田一男的核心秘密,也就正常了。”

“好吧。”羅毅道,“這樣,一會你不要暴露自己的軍統身份,隻說你也是在上海讀過中學的,和他聊聊中學裏的事情,我們在一旁觀察他的表現。”

黃建被重新押了回來,據蘇曉峰說,此人一到行刑室就大哭大鬧,又說什麽新四軍不能欺負老百姓之類的,弄得本來想嚇唬他一下也沒成功。

“這個人實在是太能裝了。”蘇曉峰小聲地對羅毅等人說,“我看得出來,他肯定是裝的。我們擺的那些刑具,換成平常人,一看到就早嚇趴下了,可是他喊的聲音挺大,實際上一點也不怕的樣子。”

“真是一條老狐狸。”羅毅道,“算了,讓心雨試試吧。”

黃建被重新綁在審訊椅上,他的臉上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不過眼睛卻是溜溜地轉著,全然不像是嚇破了膽的樣子。他一坐下來,就央求著說:“新四軍長官,我能說的都說了,我真的是被逼無奈才當漢奸的啊。你們如果覺得我當漢奸有罪,要槍斃我,就給我來一個痛快的吧,我罪大惡極,死有餘辜啊。”

羅毅道:“黃建,想死容易,不過,有些事還是要向你核實一下。你說你在上海教過書,正好我們這裏有一位在上海呆過的女士,她想問你幾個問題,你能如實回答嗎?”

“能,能。”黃建滿口答應著,他抬起頭,打亮著審訊席上的幾個人,當他把目光投到杜心雨身上時,羅毅敏感地發現,他的眼神裏閃過了一絲驚恐。隻是一瞬間的工夫,他就把目光移開了,不過,他的手似乎控製不住地抖了起來。

“心雨,這個人好像認識你。”羅毅把嘴貼到杜心雨的耳邊小聲說道。

“是嗎?”杜心雨有些詫異,她記憶中並沒有一個這樣的人。

羅毅道:“剛才他看到你的時候,眼神很異樣,這絕對是認識你的表現,而且,他顯然很怕你。”

杜心雨仔細地觀察著黃建,黃建注意到了杜心雨的注視,目光情不自禁地躲閃著。但就在二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的那一刹那,杜心雨嗬嗬地冷笑起來:“原來是你啊,怎麽,你不認識我了?”

“杜……杜大小姐。”黃建嘴唇發抖地說道。

杜心雨冷冷地說:“不錯,時隔這麽多年,你還能認出我呢,既然你叫出了我的名字,那麽我是應當叫你黃先生呢,還是叫你孫叔叔呢?如果叫你黃先生,那麽你是一個鐵杆漢奸,終難逃一死。如果叫你孫叔叔,你當年指使人綁架我的事情還沒完呢!”

“大小姐饒命啊!”黃建這一回真的害怕了,他掙紮著撲通跪倒在地,全然不顧手還綁在自己坐的椅子上。

“怎麽,杜小姐,你們真的認識?”許良清驚訝地問道。

杜心雨道:“真是冤家路窄,他就是當年上海灘上馬老板的軍師孫建煌,早在民國26年之前,他和他的主子馬老板就已經投靠了福田一男。就是他,為了逼我爹當漢奸,派人綁架了我,鎖在長江上的一條船裏。如果不是羅子哥正好路過救下了我,我早就沒命了。當年,馬老板和我爹麵子上還是生意夥伴,所以我多次見過這個孫建煌,還尊稱他一句叔叔呢。”

羅毅笑了起來:“哈哈,黃建,原來咱們還是老熟人呢。如果不是你綁了杜大小姐,我也沒機會高攀她,說起來,你還是我和杜大小姐的大媒人呢,你說,我該怎麽謝你啊?”

袁靜也反應過來了:“孫建煌,你根本不是什麽上海的老師,正如心雨說的,你早在抗戰開始之前就已經投靠福田一男當了漢奸,你在他身邊當了這麽多年的走狗,是他的情報係統中最核心的人員,你還敢說你不了解情況嗎?”

孫建煌還在做著最後的掙紮:“我有罪,我有罪,可是我沒說謊啊。福田一男這個人,從來都不相信中國人,所以他的事我根本就不知道多少。當年投靠福田一男的,是馬老板,我隻是一個跟班而已。現在馬老板也已經死了,我在福田一男那裏,根本就沒地位啊。”

杜心雨扭頭對羅毅道:“羅營長,既然他說他對福田一男的情況了解不多,那麽他對你們的價值就不大了。正好,我和他有一筆舊債未了,不如把他交代我處置,如何?”

羅毅從杜心雨的眼睛裏看出了暗示,便點頭道:“心雨,你我之間還需要客氣什麽,既然他過去得罪過你,就交給你處置好了。從此以後,這個人的死活與新四軍無關。”

杜心雨站起身,走到孫建煌麵前,微微笑著說道:“孫叔叔,聽到羅營長說的話沒有?現在你和新四軍沒關係了,你的死活由我杜家說了算。你也在上海灘混了這麽多年,應該知道,杜老板家裏想讓誰說點什麽,好像還沒有辦不到的時候。現在雖然我爹不在鹹寧,我作為他的大女兒,多少也當我爹半個家。孫叔叔,你考慮一下,是跟羅營長合作呢,還是跟我杜家談談呢?”

“我說!我說!”孫建煌歇斯底裏地喊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