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平時的交談中,他逐漸發覺這個女人絕對不像表麵上那麽簡單,心思慎密,有心機有城府,閱曆豐富,博學多才。
一個女人有閱曆有學識,加上心思慎密自然是件好事,但有心機和城府就不得不讓人感覺到有些悚然了,但落俠衣發覺她的心機並不表現在對自己人身上,而是對她的敵人和一般的陌生人,這應該就是所謂的防人之心吧。
馬車搖晃,落俠衣輕輕掀起窗簾,看著外麵蒼茫的曠野出神,陌離將一本古籍攤開在雙腿上靜靜翻閱,書是昨天在燕子磯買來的,寫的是隋唐英雄野史。
隋唐英雄多如牛毛,也是曆史中草莽出身最多的一個朝代更替時代。秦叔寶、程咬金、尉遲恭、單雄信等等,而陌離現在看的正是寫的單雄信。
瓦崗起義軍的的首腦人物,最初瓦崗寨的大當家,而後李密加入,瓦崗寨也隨之搖身一變成為了義軍中的一支,旨在推翻隋朝殘暴統治。而李密也成為了這支義軍的領軍人物,李密致力於為瓦崗軍正名,因此與其他幾支打著推翻隋朝統治旗號的義軍多為親近。
後來,李密被殺,單雄信上位,率領瓦崗軍投奔王世充。而王世充與太原李淵是宿敵,兩人相爭大隋天下早已不是秘密,而李世民攻打東都,尉遲恭與之交戰,失手墜馬。
次年,李世民再攻東都,破城,王世充投降,單雄信不勝屈辱,跳崖明誌,至死不降李世民。
看到這,作者唏噓單雄信一世英雄,卻過不了自己心裏最後一道坎,如果當年降了李世民,也不至於最後落得跳崖。
在陌離看來,寫這本書的主筆不過是依照正史與民間流傳來撰寫,陌離知道單雄信沒死,跳崖後幸運的摘食一種不知名的果子,隻是現在心智有些紊亂,記憶受損,且每年都會發病一次。
陌離還記得當年葉孤城帶著她去王小二的茶鋪,坐在她對麵的單雄信。英雄遲暮,陌離不忍將他與當年那個叱吒風雲的瓦崗單雄信重疊在一起。當年那個瓦崗單雄信已經死了,在她麵前的隻是一個沒有前朝記憶的單雄信,每天開開心心,時不時做些好吃的給朋友嚐嚐。
陌離去燕京,是想去見一下單雄信,畢竟算起來他畢竟是她的幹爺爺。多年未去探望,陌離心裏有些愧疚,那個有如頑童般的失憶老人,陌離從來都將他藏在心裏,不曾忘卻。
馬車搖搖晃晃,陌離閉著眼睛,端坐在軟塌上閉目養神。
落俠衣將心神從窗外拉回來,道「陌離,這次去燕京是為了什麽事?」
「葉孤城的消息還得等幾天,我們先去一趟燕京,看望一下我爺爺,是幹爺爺。」陌離睜開眼,笑了笑。
「你有個幹爺爺?怎麽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有些人常掛在嘴邊不代表心裏真的留有位置。」陌離歎道。
「你幹爺爺應該是個閱曆十分豐富的老江湖吧?我認識嗎?」落俠衣突然來了興趣。能從陌離口中套得的消息,絕對算得上石破天驚。
陌離思忖一番「應該認識吧。」
落俠衣瞥了她一眼,微微皺眉「什麽叫應該?」
陌離歎了口氣「他的名氣可大了去了,但他不知道。」
落俠衣有些疑惑「自己不知道自己名氣很大?這麽說來,他應該是個很古怪的人吧?」
陌離笑笑「確實是個怪老頭。如果我說出他的名字,估計你要嚇一跳。」
「叫什麽名字?」「單雄信。」
落俠衣有些茫然,看著笑吟吟的陌離,似乎有些耳熟,「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聽過。」
「提示你一點,瓦崗。」
落俠衣不再說話,而是將目光放在了挑起的窗簾外。「你覺得這個玩笑很好笑麽?」
陌離輕笑出聲「我從不騙人。我幹爺爺確實叫單雄信,也確實是隋唐時代的瓦崗單雄信。」
落俠衣轉過頭來,看著陌離臉上沒有一點玩笑的意思,「真的?可我還是不相信。」
陌離簡述了一下單雄信的事情,落俠衣聽完後沉默了很久,顯然這個消息對於他來說實在過於震撼了。
江湖中不乏仰慕那些成名已久的人物,無論是武林中人還是戰爭狂人,都是這些江湖人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事情。
瓦崗是個江湖中人議論最多的地方,瓦崗的事跡也是江湖中人討論最多的,而談論瓦崗,就不得不牽扯到秦叔寶、程咬金、李密和單雄信。
秦叔寶原本是朝廷捕快,後來落草瓦崗,最後歸順李世民,一生並沒有過多的飄搖。程咬金則做過名義上的幾天皇帝,但這個皇帝過得有些艱苦,最後也歸順了李世民。
李密,這是瓦崗不得不說的一個人物,起初是個默默無名的小人物,某日一飛衝天,領導著瓦崗寨。盡管期間多次想要將瓦崗褪去草寇的外衣,但也說明此人是個偏於安分的人,一個組織在沒有經過官方認定,其處境是十分微妙與艱難的。李密也想當皇帝,但他知道以他自己的能力和瓦崗的力量不足以讓他達成這個心願,所以他四處拉攏各方起義豪傑。
李密最後死於非命,無非是野心太大。但單雄信的一生卻充滿了悲情色彩,沒有當皇帝的野心,隻是想過著豐衣足食的安定生活,但世事無常,最後從莊主成為了瓦崗大將中的一員。
他隻是想跟著明主,在加入瓦崗後,他想著的是為天下黎民百姓求得一個安定的生活,歸附王世充,也不過是期待其是位尋覓良久的明主。
王世充於他,虧欠了太多。單雄信沒有想過要王世充補償,至始至終都在默默的支持著王世充。盡管王世充讓他失望,但他從未想過離開。秦叔寶勸說過許多次,他依然伴隨王世充左右。
王世充投降,單雄信絕望。這個當年氣蓋山河的英雄,為了保持自己人生中最純粹的尊嚴,躍下山崖。誓死不降李世民,這就是他躍下山崖最後的一句話。
但江湖中人並不知道這些內情,他們隻關心的是李世民的大唐江山,對於這個悲情色彩的草莽人物沒有過多的緬懷,最多也就是感慨一番他曾經的勇武與義薄雲天。
馬車搖晃了兩天後,到達了燕京城。
這個靠近北方的大型城市,雖然比不上洛陽、長安,但也足以與北方門戶雁南關、西麵襄陽、東麵金陵相媲美了。
燕京城位於黃河流域,水利交通十分方便,因此商業十分發達,一般經營成批的貿易,例如西涼的戰馬、倭國的軍刀、高麗的玉石等等,而產自匈奴的上等皮毛也是其中不乏搶購者的商品。
陌離與落俠衣沒有過多的在城內停留,而是穿過偌大的燕京城,來到城外三十裏地的小二茶鋪。
小二茶鋪就是王小二的那個路邊茶館,茅草搭建,外麵掛著一幡大大的茶字幔布。茶客寥寥,隻是趕路的人坐在那休息閑聊。
一眼望去,恍如隔世。當年那個帶自己來這的身影,早已不在這,人不在了,感覺也不在了。
王小二依舊數年前那般,忙碌著,微笑著。對於他來說,忙碌著衝茶,就是一種成就,無論茶客是否在意他衝出來的茶味道如何,是上好的茶葉還是低劣的茶渣。
趕路的茶客都不會在意碗中的茶水是否清香,他們隻要解渴就行。如果是些養尊處優的人,則會吩咐往小二衝些好茶,甚至有人會遞上自己帶來的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