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如虎添翼

隻有死過方才知道活著是一件有多幸福的事。

孟慕晴擦幹了麵上的淚痕,離開閣樓時,隻一雙眼仍舊通紅。

“小白。”她在院外一僻靜牆角輕聲喚道。

“屬下在。”小白從牆頭躍下,拱手作揖。

“侯姐姐她的安危拜托你了,好好看著她,千萬別讓賊人鑽了空子。”孟慕晴鄭重地囑托著。

她不是心懷天下人的菩薩,也做不到原諒侯姐姐的所作所為,但侯姐姐已經付出了代價,即便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她也希望能保住侯姐姐一條性命。

“是。”小白肅穆點頭,“屬下定保侯雨姵毫發無傷。”

“謝謝。”孟慕晴強扯出一抹笑。

離開太醫院,她不急著去見高塵,而是坐在禦園的涼亭裏,吹著涼風,想等麵上哭過的痕跡消失後,再回去。

“五皇妃?”張澤海剛從林間小道過來,就見到了亭中孤身而坐的女子,忙整了整衣袍,快步走來。

他細細打量了孟慕晴一番,萬幸,她看上去並無大礙。

心中堆壓的大石,直到親眼見到她,方才卸去。

“微臣對您大婚之日的變故有所耳聞,隻是礙於身份,不敢登門拜訪,現在見著您安然無恙,也就放心了。”張澤海真摯的說道,麵上一片關切之色。

“隻是受了驚,害你擔心了。”孟慕晴溫聲說道,不願多談當日的遭遇。

“聽說皇上將審案的事交給了五皇子全權把持,相信他定能盡快把主謀找到,為您出這口惡氣。”不曉得是哪個混蛋,竟敢破壞五皇妃的大婚,這人該死!

張澤海隻恨自己人微言輕,又是朝中新人,暫時無法參與此案,不然,他鐵定會上奏帝王,親自追查。

“呀,這不是五皇妃嗎?”一道虛偽的嬌氣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孟慕晴與張澤海皆是臉色一沉,不再多言。

秦氏在幾名宮女的簇擁下邁著盈盈步伐,單手撐腰,向這方靠近。

華貴的三重紗衣下,她的小腹顯得微挺。

這女人有孕在身?

孟慕晴眉頭一皺,這事她不曾聽說過。

“連狀元郎也在啊?”秦氏故作驚訝地問道,一雙嫵媚的眸在二人間來回轉悠,那吞吞吐吐的姿態,好似在無聲說著他們倆有奸情!

“狀元郎曾與本皇妃有些交情,在園中碰巧遇上,寒暄了幾句,這事也值得娘娘您吃驚?”孟慕晴心裏不爽快,以至口氣難免有些衝。

她已是五皇妃,自是不該對誰卑躬屈膝,該利用這身份的時候,就得好生利用不是?

秦氏沒料到她的態度會這麽強硬,嬌笑的表情有一瞬的龜裂。

“五皇妃說的哪裏話?本宮隻是隨口一言,你又何必著急解釋呢?”秦氏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委屈。

這話說得,活像孟慕晴做賊心虛似的。

她剛想反駁,哪知,張澤海卻率先發難,他背脊筆直,昂首挺胸站在台階上,朗聲說:“請娘娘慎言,微臣是外臣,不在乎名聲,可五皇妃是千金之軀,有些莫須有的罪名,她不該承擔,若您再這般指桑罵槐,休怪微臣無禮,一狀告到皇上麵前去。”

他已非昔日一文不值的窮酸文人,而是當今狀元郎,說起話來底氣十足。

秦氏麵上訕訕的,這事捅到皇上那兒,最後挨罵的隻會是她。

“是本宮失言了。”她忍下了這口怨氣。

孟慕晴眉梢一挑,含笑看了張澤海一眼,這少年她沒看走眼,是個好的,相信他日若她有事需要幫助,他也會如今日這般一樣,挺身而出,為她效力。

“本皇妃還得去見母妃,就不再此叨擾娘娘賞園了。”孟慕晴順勢起身,剛走下涼亭,經過秦氏身旁時,她又說,“對了,自孟府曾出過一次蠱毒的事兒,本皇妃就四處打聽此有違人道的秘術,聽說以身養蠱的人,一旦有了骨肉,體內養蠱時殘存的劇毒,會隨之延續到胎兒身上。”

她說這話時,嗓音故意壓得很低,除秦氏和她外,無第三人聽到。

秦氏嬌軀猛地僵直,仿若一隻被踩中了尾巴的凶獸,眸光噴火。

見此,孟慕晴不由彎嘴淺笑:“本皇妃在此提早祝娘娘往後能母憑子貴,順利產下一健康龍子。”

她不再看秦氏那張憤怒的臉龐,抬腳遠去。

張澤海落後半步,恰巧看見秦氏陰鷙、可怕的臉色,追上孟慕晴後,忍不住提醒:“五皇妃,這人心術不正,您今後得多提防著點。”

“我會的。”孟慕晴領了這份情,和善地笑著,“朝中局勢千變萬化,張大人初涉朝堂,若有不懂之處,大可問一問五皇子,他是個大度的,不會藏私,定會傾囊相授。”

一個是她喜歡的人,一個是她拉攏的助力,兩者若能聯手,如虎添翼。

張澤海先是一愣,隨即立馬悟了她的言下之意。

“微臣明白。”結交五皇子嗎?若這是五皇妃的心願,他豈能拒絕?

兩人在拐角處分道揚鑣,孟慕晴又散了會兒步,方才回到端貴妃的寢宮。

“慕晴,你再不回來,塵兒他就得出去尋你了。”端貴妃笑著調侃道,“你才走一會兒,他啊,就坐立難安的,同他說話也敷衍含糊,人雖坐在這裏,可心,早跟著你一起走了。”

高塵臉色不變,坦然地牽住孟慕晴的手,與她並肩站在軟塌前。

而後者,則悄然紅了臉廓,眉宇間湧現著明媚的春色。

“行了,天色不早,你們快些出宮回府去吧,本宮也不留你們。”端貴妃揮揮手,下了逐客令。

孟慕晴欠身後,才同高塵一道離去。

瞧著二人寸步不離彼此的背影,端貴妃的臉色黯淡了許多,她自嘲地笑了聲,眸子在偌大的寢宮內掃了一圈。

這宮裏雖精美、奢華,總歸冷清、寂寞了些。

暖暖的陽光穿過雲層投落在地上。

高塵牽著人,漫步於枝影婆娑的艾青石板路中,啟口輕問:“侯雨姵又說了什麽話,傷了你的心?”

“何出此言?”孟慕晴好生意外,他從哪兒看出侯姐姐給她委屈受了?

“真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定有哭過。”雖然她回來時,看著與往日無異,但那仍留有一絲紅的眼眶,卻逃不過他的法眼。

“唔。”孟慕晴沒承認,也沒否認。

她都在外邊逛了好一陣,還能被他看破?這人的眼神果真厲害。

“她的事,你今後少管,指證的活我來做,用不著你。”既然人家不肯接受她的關心與好意,他也不願讓她平白受罪,用熱臉貼那人的冷臉。

高塵的態度很是強硬,全然不掩飾對侯雨姵的厭惡。

“你想哪兒去了?侯姐姐她身上有傷,連話也說不出來,又能怎麽中傷我?”孟慕晴搖頭歎道,“我隻是不明白,如此癡戀著一個對她無心的人,為此不顧家中親人是否傷心,是否難過,一心求死,這樣值得嗎?”

她難道不知,事情敗露後,侯家會遭到波及,難道不知,她的行差踏錯,極有可能為家族帶去滅頂之災。

隻為一己私欲,未免太過自私了點。

“嗬,你可還記得當初爭吵時,我問你的話?”高塵避而不答,反倒提起另一件事。

那是他們最大的一次衝突,她怎會忘記?

“記得。”

“你現在的答複,可還與當日一樣?”高塵接著又問。

孟慕晴露出一抹苦笑,若眼下再問她,她大概不會像上回那般,輕易地說出值得二字了。

“我不過是看在舊情上,才想幫她最後一把。”日後,她與侯姐姐再無瓜葛,她若執意對付自己,她也不會再留半分情麵。

決絕的光芒在眸中閃爍,高塵知道,他無需多問,那人已叫她寒了心。

“我先送你回府,再轉道去大理寺,回去後,記得喝藥,不許忘了。”坐進宮門口停著的馬車裏,高塵細心叮囑道。

“曉得啦,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個兒的身子難道還會不在乎嗎?”孟慕晴嗔怪道,心裏卻甜甜的。

“這話你最沒資格說。”高塵屈指彈了彈她的腦門,“每每動氣,哪會不是傷害自己的身子?”

她掌心的傷疤,還沒愈合,這就是鐵證。

孟慕晴自覺理虧,吐吐舌頭不同他爭辯。

“答應我,往後再如何生氣,莫和自己過不去。”高塵沉聲說道,“有氣大可往我身上出,我任你打罵,絕不還手。”

“這是你說的,別後悔哦。”孟慕晴故作凶狠的揮了揮拳頭。

“君子一諾,千金不改。”高塵抬手抓住她不安分的手臂,往懷裏一帶,將人牢牢圈住。

屬於他的氣息,鋪天蓋地的朝孟慕晴湧來。

她乖得像隻貓兒,輕靠在他的懷裏,享受著這難得的愜意時光。

下午,高塵在大理寺還沒回來,而三皇府的管家卻捧著幾匹布登門拜訪,聲稱是為瓊華夫人送賠罪的禮來的。

孟慕晴親自接見,笑吟吟將布匹收下:“哎,表姐真是的,本皇妃隨口一句玩笑話,她還當真了。”

“……”若真是玩笑,她為何收禮收得如此爽快?管家暗暗腹誹,麵上恭敬之色不改。

“勞煩你回去後轉告表姐一聲,就說這布本皇妃很是喜歡,她有心了。”孟慕晴繼續說道,腦中出現了孟水筠在聽完這話後怒氣難平的樣子,不由會心一笑。

給她添堵,是她最樂意幹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