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之夜,北風蕭瑟,嗚嗚咽咽的在空曠的街角跑過。掠過屋簷枬角的凸起時,風聲便越發的尖利了起來。風聲中,偶爾響起的一兩聲犬吠聲,在寒風中方起又止,月暗星稀,夜,像是一匹黑色的綢緞般鋪開,靜寂中,卻帶著一絲莫名的聲響。。。
大興城東部的忠知侯府內,幾個兵卒擠在一處小屋中,圍著火盆取暖,嗶嗶碌碌的柴火燃燒著,跳動的火光掩映下,昏昏欲睡。外間幾處屋中隱聞鼾聲睡語,一片平靜。
突然,後院中不知何處升起一股煙氣,初時隻是淡淡的幾縷,隻是在北風的呼嘯中,迅即便變成一片濃煙,滾滾煙氣中,一片紅光呈現。
“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一聲淒厲的呼喊聲,驀地在靜寂的夜空中響起,突兀至極。小屋中幾個兵卒激靈靈打個冷戰,不約而同的都是一躍而起,提刀綽矛的趕了出來。
一眼望見那衝天的火光,不由的臉色大變,領頭一人嘶聲狂喊道:“快鳴鑼!快鳴鑼!趙三兒,趕緊去報知統領,張德貴,快取水盆來!取水盆來!”
隨著他嘶聲大叫,忠知侯府內順即一片大亂,震天的鑼聲“鐺鐺鐺”的響徹整個府內,各處房內到處都是急急跑出來的身影,衣衫不整中,望見後院的大火,都是麵色大變。各自從房內取出盛水之物,便往後院衝去。
主房內,莊見整裝而出,羅世信和雄大海緊隨在後。望著衝天的火光,莊見嘴角微不可察的微微勾起,麵上卻是一片焦灼之色,大聲呼喝著眾人讓人前去救火,又對羅世信和雄大海二人使個眼色,隨即將二人也是打發了過去。
莊府內雞飛狗叫,四處火光,人聲鼎沸。莊見獨自立於院中,不停的走來走去,麵上一片煩躁之色。隻是,若近前看去,卻能看到這廝眼中閃著一絲掩飾不住的興奮。。。
遠處的屋脊上,忽的竄起一個黑影,幾個起落,已是到了一處屋脊之後,隻是入目處,不由的一怔。這裏是能透過各處障礙,直接看向莊府院中三個最佳位置之一。隻是這會兒,卻是擺滿了亂枝雜物,顯然是侯府內早已防備有人在此潛伏。
那黑影看著眼前布置,冷冷一笑,欺近身前,雙手左右一拂,已是將那些障礙物統統撥開,隨即蹲身伏下,那些障礙物此時反倒成了一處最佳掩體了。
鼻息中隱隱有一股怪異的味道,似是一股子腥臊味兒。也不知侯府眾人,從哪尋來的這些個雜樹爛枝。黑影微微蹙眉,隨即不再理會,自背後取下一張烏沉沉的大弓,肋下抽出三支烏黑的鐵箭搭上,靜靜的瞄向五百步外的侯府院中。
院中一個紫色的人影,不停的走動,不時的翹首望向後院,似是極為焦急。搓手頓足間,不時的呼喝著自身邊跑過的眾人,擔水挑土,向後院去救火。
黑影麵上露出一絲獰笑,慢慢的將大弓豎起,深吸一口氣,將勁力貫注全身,抬頭之際,黯淡的月影下,一個濯濯光頭微泛青光,竟是一個和尚。
此時,隨著手中那張大弓的慢慢張開,腳下漸漸加力,功行下盤,穩住身子。這射之一道,講究的就是一個下盤穩固,屏氣凝神。架子搭穩後,方能目凝神清,發出霹靂一擊。
此刻,那弓將將張開,眼看著就要拉滿,黑影身子卻是突然一晃,腳下隻覺突然一虛。心驚之下,方要收功察看,卻不妨已是來不及了。那屋脊處,竟是被人早早抽去了內部支撐,外表看來無事,但要是用力稍大,登時就會塌陷。此刻,耳中微聞哢嚓一聲輕響,便在一聲輕呼聲中,一個身子已是收勢不住,隨著轟的一聲響處,漫天揚起的塵土木屑中,一個身子已是突兀的消失在屋脊上,直接落入了屋內。
隻聞聽一陣的瓦罐破碎之聲不絕,那屋裏也不知為何吊滿了些盆盆罐罐的,裏麵盛著不知什麽物事,這麽猛地碰撞之下,頓時紛紛爆裂開來,一時間,腥臊之氣大盛,已是將那和尚,從頭到腳澆了個通透。
那和尚心中大駭之際,再也顧不得手中弓箭,撒手拋開,半空中努力翻轉身形,將一個身子調整過來。隻是雙腳方一著地,頓時便覺的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原來那地上竟是灑滿了不知多少鐵蒺藜,這一踩上,不備之下,頓時便被刺了個對穿。
饒是那和尚意誌堅強,此時也是忍不住的一聲痛叫,滿頭的冷汗頓時涔涔而下。忍著鑽心的巨疼,不由的怒氣勃發。大袖垂地,霍的向兩邊拂去,隻聞一片聲的叮當之音,周圍的鐵蒺藜已是被他一拂之下,盡數掃開。
凝聚目光,借著慘淡的月光打量,見周圍再沒了機關,這才抬起腳來,將刺入腳底的幾枚鐵蒺藜一一拔出,隨手扔到一旁。凝神側耳聽聽,附近已是一片聲的騷亂,正是附近各家各戶被侯府失火的鑼聲驚起,紛紛起來察看。隻是這座大屋中,卻是悄無聲息,竟是一座空宅。
和尚雙目跳動著怒火,他曆次出手,從無出過岔子,此番尚未發出一箭,就落了個身傷血流的結果,讓他不由的大為光火。暗暗咒罵設計這機關之人的無恥刁鑽,一邊將僧鞋脫下,撕下身上布袍,將兩隻腳盡數裹好傷處。
方自包好傷處,不待穿鞋,卻忽覺傷處突地一跳,隨即一陣奇癢傳來。那感覺初時細細的,隻有傷處一點兒,但旋踵便迅速向上延伸,已是將將要過小腿了。
和尚大驚失色,這才曉得,那些鐵蒺藜上,竟是被人下了藥了。那藥力恁的歹毒,竟不知是什麽毒物,隻是一味的奇癢難耐,直似要癢到人的心裏去了。
和尚心頭大震,再也不敢多動,慌忙拚盡全身內氣,導引壓製,半響方才長出一口氣兒,將那股子藥力逼在了膝蓋以下。隻是這會兒眼見自己已是暴露了,想來不久就會有人前來察看,這徹底逼毒之事,可不能在這裏進行,否則到時候,被人一堵,自己可是插翅難逃了。此時,他一身功力盡數用於壓製那毒,已是難以施展騰挪功夫,當盡快離開這處險地才是。
當下睜開眼來,翻身而起。隻是方一起身,心頭猛然警覺,霍的回身看去,這一看,不由的頓時毛骨悚然。
隻見暗影之中,不知什麽時候,突然現出兩點幽幽綠光,正自瑩瑩的望著自己,裏麵滿是一股子說不出的狂熱。和尚心頭大震,不想這裏雖是沒人,但卻有怪獸相候。眼見那兩點綠光一暗一亮之際,一陣低低的嗚咽之聲傳來,一隻半人多高的大犬已是自暗影中邁著輕步而出。微微張開的狗嘴中,白牙森森,已是作勢欲撲。
和尚心頭大駭,要是放在平常,他自是不懼,隻消揮袖一拂,就可將之打發了事。但此刻自己一身功力盡數用在封毒上了,實是於常人無異,碰上這等惡犬,那可就不是對手了。
眼見那犬喉中嗚嗚做聲,身子微弓,已是發動的前兆,哪裏還敢多留,不由的怪叫一聲,已是轉身就逃。身後一陣微風拂過,那惡犬已是險之又險的正撲到自己方才立身之處,一看撲空,不由急的嗚咽一聲,隨即又是撲到。
和尚滿頭大汗,急急閃身避開,隨手摸起一個胡登,揮舞擋擊著,另一手已是拉開房門,趁著那惡犬閃避胡登的空擋,慌不跌的跑了出去。那惡犬卻不肯放過,口中忽的汪的大叫一聲,已是隨後追了出來。
和尚不敢稍停,撒開大步,光著兩個腳丫子,忍著滿地沙石擱腳的痛苦,拚命奔跑,好容易跑到大門處,猛然拉開大門,已是一步竄了出去。便是那門也來不及去關,轉身急急而逃。
他一番折騰,不覺得滿身大汗,熱力一激之下,方才淋了一身的腥臊之氣更是大盛,令他聞之欲嘔。心中暗暗驚恐之餘,也不知是不是什麽毒藥之類的,這會兒卻是來不及細想了。隻顧低頭奔跑,想要擺脫身後那惡犬的追擊。
晦暗的月色下,空寂的長街上,一人一狗亡命奔跑,轉眼已是奔出百餘步。那和尚一身僧袍此刻緊緊帖附身上,渾身黏黏呼呼的,極是難受。眼見再跑出一段,就能轉過街角了,心下不由的大喜。他知道那前邊有一座矮牆,隻要自己跑到那兒,順著矮牆旁邊那棵樹爬上去,翻過矮牆,就能擺脫身後這個陰魂不散的臭狗了。不由的憑空又生出許多力氣。大腳丫子啪啪的踏著地麵,一個身子帶著一股子臊氣,已是一陣風似得,終於跑到了拐角處。
眼見房屋的拐角一閃而過,和尚麵上現出狂喜之色,隻是那喜色不過隻停留了不到三秒鍾,就立刻變成了一片死灰。望著前麵的景象,一顆心已是忽的自天堂,直落到了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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