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段鋼林越哭越傷心,越哭越想哭,居然把韓總的親人們哭得更加悲傷,把在場的大多數得到過韓總提拔的領導幹部們哭得稀裏嘩啦,連段鋼林本人也沒有意識到自己能如此這般的哭。也正是因為這場大哭,包括劉勇衛在內的幾個曾經被韓林國提拔起來的處級幹部們待擦幹淚水後,把段鋼林深深地記在了心裏。而韓林國的女兒韓寧寧,也把這個“有情有義”的外分大學生牢牢地記在了心裏。
終於,劉勇衛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走到段鋼林身邊,將段鋼林扶了起來,所有的人都看到,段鋼林的眼睛已經高高地腫了起來……
……
夜已深,已經到了後半夜三點多鍾,建在醫院背後那座小山下的太平間裏,隻有兩個人為韓林國守靈。一個是韓寧寧,一個是段鋼林。
人走茶涼。這句老話道盡了世事人情。韓總的遺體被運向太平間後,幾乎所有的處級幹部們都在忙碌著升遷,公司所有的副總們,都是八仙過海各顯神勇,朝著紅光集團一把手的位置各出其招,使盡了渾身解數。就連劉勇衛這幫曾經被韓林國董事長提拔起來的領導幹部們都在夜間十二點之前一個個溜出了太平間。
段鋼林牢牢地守在存放韓林國遺體的冰櫃前,不時的抽著香煙,每一次點煙,段鋼林都是一連點兩支,一支插到了韓林國靈前的那隻香爐裏,一支自己抽著。
雖說是初秋,但在深夜裏依然有些陰冷,何況,這是在太平間的冰櫃前寸步不離地守著呢。坐在段鋼林身邊的韓寧寧,也許是因為事先穿的衣服不多,她那瘦弱的身子不住地打著哆嗦。
段鋼林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韓寧寧的身上。
韓寧寧抬起頭來,直視著段鋼林那雙哭得又紅又腫的眼:“他們都走了,他們都是勢力眼,你怎麽不走?”
段鋼林看著韓總的遺像,久久地沉默。
良久,段鋼林才說:“韓總是我的親人。”
“親人?”韓寧寧不解地看著段鋼林。
“是的,是親人。”段鋼林再次點燃了兩支香煙,照例將第一支香煙插到了韓總遺像前的那隻小香爐裏,自己也大口大口地抽著。
當再次抽完一支煙的時候,段鋼林在冰冷的地板上擰滅了煙頭,道:“韓總現在隻有你一個女兒了麽?”
“是的,我母親在我三歲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了。”韓寧寧說。
“這麽多年,你一直和爸爸一起生活麽?”段鋼林溫和的詢問。
韓寧寧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她似乎並不願意提起自己的過去。
“你的爸爸,一定很愛你,對麽?”
“我很想他。”
沉默,又一次的沉默。
段鋼林偶爾轉過頭來,看著韓寧寧那張清秀的臉上淚流滿麵。他現在對韓寧寧越來越有興趣,隻是,礙於現在她正處於一種悲痛之中,不能詢問太多的事,隻得閉了嘴,將目光轉向了韓林國董事長的遺像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韓寧寧轉過頭來,看著段鋼林:“你是我見過的最有情意的人。”
“謝謝。”段鋼林微微一笑,知道韓寧寧已經開始對自己感興趣了,道:“我本來以為,我從大學畢業來到了紅光集團,韓總也對我那麽的關心,隻要我努力工作,一定可以做些事情的,沒想到,真的沒想到……”
韓寧寧看著段鋼林,一直沒有說話。等到了淩晨四點多鍾的時候,韓寧寧開口了:“你,你還是離開紅光吧。”
“啊……”段鋼林驚詫萬分地看著韓寧寧,道:“為什麽?難道紅光不好麽?”
韓寧寧點點頭,道:“紅光現在已經開始亂了。”
“啊……”段鋼林張大了嘴巴,目光直視著段鋼林。
韓寧寧道:“我已經聽到了消息,劉勇衛將要擔任勞動處處長。”
“啊,那麽鄭發處長怎麽辦?”段鋼林道,他似乎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
“鄭發處長可能要調到其他的部門了。”韓寧寧悠悠地道。
頓了頓,韓寧寧又說:“我爸爸在的時候,還可以鎮得住他們,我爸爸如今不在了,他們就無法無天了,過幾天,市冶金局要來公司任命新的領導,他們現在,都在玩命地活動。”
段鋼林已經想到了這個問題,不然,那些韓總提拔起來的幹部們此時一定會靜下心幫韓總守靈的。
韓寧寧看著段鋼林,說:“你對我爸爸的好,我爸爸一定知道的。你過了這幾天,就離開吧,在紅光,你沒有根,而且,你這幾天做了那麽多事,又打了架,很難站起來的……”
聽著韓寧寧溫聲的相勸,段鋼林不由得對自己的前程感覺到一片迷茫。突然,他的眼前一亮,嘿嘿,韓總不在了,劉達明不是還活著了嘛,俺老段如果現在就走的話,豈不是便宜了劉達明那小子。
“你知道劉達明麽?”段鋼林問韓寧寧。
一聽“劉達明”三個字,韓寧寧的眼睛裏便浮動著一絲絲強烈的痛恨與不滿,然而,她隻是長長地歎息了一聲便低下了頭。
“我這幾天接觸最多的就是劉達明,他對我至少在表麵上很熱情。”段鋼林道。
韓寧寧有些可笑地搖了搖頭:“那隻是表麵上的。劉達明現在是燒結廠生產車間的主任,他現在已經開始了活動。”
“他一定想當副廠長吧?”段鋼林道。
韓寧寧點點頭:“劉達明玩得很高。在紅光集團,沒有幾個領導幹部比得過他。”
“他真的這麽厲害麽?”段鋼林問。
“是的。”韓寧寧點點頭,道:“聽說,他前幾天到外麵出差,專程去了一趟省經委會,聯絡到不少大領導,省裏的領導們,又給市冶金局的領導們打了招呼,看來,這次劉達明一定會耀武揚威的。”
頓了頓,韓寧寧又道:“其實,劉達明今年已經五十四歲了。”
“啊……”段鋼林驚詫地問道:“國企領導幹部,六十周歲退休,他劉達明距離六十周歲,還有六年時間,他哪裏來的那麽多的時間和精力再往上爬?”
韓寧寧意味深長地笑了:“是啊,他的實際年齡是五十四歲,可是,你知道他的身份證上的年齡是多大麽?”
段鋼林搖了搖頭,心道,身份證年齡與實際年齡難道不相符合麽?
韓寧寧道:“劉達明的一個老同學是市公安局的一個處長,他千方百計請老同學幫忙,改了他的年齡,從五十四歲,改到了四十歲。”
“啊……”段鋼林再次張大了嘴巴,愣住了。劉達明這個老家夥,可真是老謀深算啊。從他的外表上來看,也隻有四十多歲的樣子,沒想到他已經是一個五十四歲的老頭了。段鋼林以前也聽說過很多人為了考學和當兵而改年齡的事,可是,就算是改年齡,一般情況下也隻是小兩三歲,頂多不超過五歲,可他劉達明倒好,一下子改小了十五歲,真是不得了啊!如果按照他身份證上的年齡來看,劉達明從現在起,直到六十歲退休,還有近二十年的時間,這二十年時間,已經足夠他飛黃騰達了。
不由得,段鋼林暗暗慶幸起來,俺老段手裏還存著劉達明和手下一個工人妻子有一段十分的曖昧錄像呢,就憑這個錄像,俺老段就可以利用劉達明爬上去,一定會比劉達明玩得更高!
“你家裏就沒有其他的親人了麽?”段鋼林關切地問韓寧寧。
韓寧寧點點頭,道:“我爸爸是獨生,我媽媽也是獨生,我媽媽去世後,我唯一的親人,就是爸爸。”
“你以後打算怎麽辦?”段鋼林不無擔憂地看著韓寧寧。
“我想,我爸爸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沒有看到我嫁人時的場景。”韓寧寧不知何時恢複了冷靜:“這也是我最大的遺憾。”
“你,你快要嫁人了麽?”段鋼林懷不自禁地問。
不知為什麽,段鋼林此時很害怕聽到韓寧寧的回答,他心裏反而有這樣一份期待,期待著韓寧寧還沒有男朋友。
韓寧寧笑了:“我還沒有男朋友呢。”
段鋼林一聽,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
突然,段鋼林覺得自己有些可笑。自己與韓寧寧見麵也就是幾個小時的時間,自己突然間對這個剛剛失去父親的女孩產生了一種淡淡的愛意。
“你剛才勸我離開紅光,那麽你呢?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呢?”看著韓寧寧,段鋼林真切地問。
“我當然還在紅光。”韓寧寧道:“我從小就在紅光長大,我看著爸爸把紅光管理成現在這個模樣,我舍不得離開。”
“你現在在哪個單位?”段鋼林在一步一步地、水到渠成地對這個美麗的女孩進行深入地了解。
“我在燒結廠。”韓寧寧道。
“啊……”段鋼林一下子愣住了,韓寧寧居然也在燒結廠,真是怪哉。這也難怪韓寧寧對劉達明了解得那麽透徹。
同時,段鋼林也在心裏暗暗地下了決心,等韓總的事了結了之後,向劉勇衛提出,俺老段堅決要到燒結廠。最起碼,劉達明、李爽和劉天兵等家夥們現在還在燒結廠,而強林、朝兵和王侯這幫農合工也在燒結廠,更重要的是,韓寧寧也在燒結廠!既然韓寧寧到現在還沒有男朋友,那麽,俺老段絕對有義務對韓寧寧進行一心一意一照顧,直到韓寧寧有了真正的感情深厚的男朋友!這樣一來,也能對得住韓總的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