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將東宮作為自己的新目標之前,顯然有了一件更大的事情讓我不得不放棄眼前的計劃。
那就是——
婚!期!提!前!了!
幽幽喝了一口壓驚茶,我方才再次確認了一遍。
“你說什麽。”
眼前是眠夜沒什麽笑容的臉,淡淡點了點頭。
說實在的,我當真難得見到對方此番模樣,不由幹笑兩聲。
喂,你當是上街買菜說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麽?
那豈不是我明天就要結婚了?!!!
心中著實洶湧澎湃著,然而我表麵上依然是絕對的平靜,良久才問了一句為什麽。這好歹自己不是砧板上任人魚肉的那什麽,總該有點發言權吧。
誰知眠夜今天格外不對勁,臉色陰沉,半晌居然反問了一句:“你為什麽不覺得我等不及娶你進門?”
背後的疙瘩當即就沿著脊柱一路爬了上去。
我幹笑兩聲,表示自己求別鬧。眠夜似是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唇邊勾起一個冷笑。
蝴蝶精們十分恭敬地將對方送走,又紛紛欣喜地迎了上來,無非是恭喜的話,歡喜的模樣仿佛她們要當陪嫁丫頭,讓我著實額角發疼。
離開妖界的計劃我早有準備,無論什麽時候都隨時可以施行,這個並無大礙,隻是找不到無鸞的玄坤劍,我不能回去。
默默伸手,指尖卻被茶壺給燙了一下,痛得我當即低呼一聲。
蝴蝶精們自然是大驚失色地圍了上來,一陣陣地噓寒問暖,又是施法療傷,又是幫我倒茶吹涼,看得我微微一愣。
想來我一身靈力全無,如何找到玄坤劍。
癡癡地盯著蝴蝶精手中治愈術式發出的紅光,我突然有些疑惑,蹙眉道:“是不是所有的治愈術式都是這樣的顏色?”
自己這個問題不過突發奇想,畢竟這術式我見得無鸞用過,君無殤用過,梵音也用過。自己還是一隻狐狸的時候雖然不會什麽高端術式,但是我舔過的無鸞的傷口倒是可以自動愈合。想來自己如今還不如當一隻狐狸。
蝴蝶精笑了笑,收起術式又仔細端詳了一番我被燙傷的指尖,見完全沒事了方才笑道:“自然不是,每個人的術式會帶著自己獨特的靈光顏色。”
“不會重複?”
蝴蝶精想了想,道:“或許肉眼乍看之下無法分辨,但是仔細比較還是有區別的。”
君無殤和梵音的都是淡綠色,不知道一不一樣……
嘖,怎麽又想到這茬兒了,人家在這裏風風光光做了千年的大將軍,君無殤不過是昆侖上上一修仙不得還人格分裂的腦殘少年,怎麽比?
幽幽歎了一口氣,我不僅莫名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惆悵。
“咦,說來,我腹部的傷不是也可以通過術式……”對啊!還有這茬兒,自己怎麽忘了。
蝴蝶精紛紛搖了搖頭,皆說是眠夜將我接來的第一天便叫了樹妖,根本沒用法術。
我這才想起來,當即伸出一根手指指著自己,“我來這裏多久了?”
其實我是想問自己已經睡了多久了。
離我最近的姑娘看了看我,緩緩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周?”不對,自己光醒著就不止一周。
果不其然,那姑娘輕輕搖了搖頭。
“呃,一個月?”自己竟然都已經呆了一個月了,那該是睡了多久?
誰知,讓我眼睛幾乎脫眶的,是姑娘居然又搖了搖頭。
我終於不淡定了,幾乎是喊了出來。
“一年?!!!你說我到這裏有一年了?!!!”
姑娘被我喊得似乎有些委屈,扁著嘴開口:“一年零五個月。”
……一年零五個月……
深深吸了一口氣,腦袋卻依然有些昏昏的。
“你是說……我就這麽不吃不喝睡了一年……?”
難怪自己醒來的時候餓成那樣!敢情整整一年沒吃東西?!
“殿下您剛來的時候渾身是血,嚇了我們一大跳。”
“可不是,大王當時離開妖界有大半年的時間,突然回來卻帶回了個渾身是血的女子,你都不知道幾乎震動了整個妖界。”
蝴蝶精們再次開始了一發不能收拾的話嘮模式,另一個十分不甘寂寞地湊了上來。
“等好不容易風波平靜下來,卻被告知殿下您月神的身份,妖界又是一陣軒然大波。”
然而蝴蝶精們的話已經紛紛擾擾淡出了我的思考,唯一停留在腦中的句子,便是……
莫非,無鸞的試煉已經結束了?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畢竟將近一年半的時間,再變態的試煉也差不多該告一段落了。
可是轉念一想我又覺得不大可能,試煉不是有規定如果帶了靈侍對方卻死亡的話主人取消資格麽,那個一開始遇到的言歡大小姐不就是如此,後來還因為打擊失蹤了,陰陽家分家和宗家的關係在阿閣綺樓一直緊繃得一觸即發。
說來,宗家那些尖酸刻薄的人也參加了試煉,隻是不知都怎樣的,能像無鸞這般傳奇怕是再沒有了。
無鸞……
如果我找不回玄坤劍……
那麽也至少要將兵力部署圖送過去,然後這個再從長計議,也算是暫時的兩不相欠,自己好歹有臉去見他。
如此想著,我當即釋然了。
於是晚上一口氣吃了很多,然後——
撐到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我便被蝴蝶精們叫醒,迷迷糊糊地穿上一層又一層的喜袍,然後在“殿下您真美”的讚歎聲中被送上眠夜排來接我的花轎。
轎子一路顛著晃著,我倒是又打了個瞌睡,醒來的時候,隻聽見外麵聲音異常嘈雜,這才揉了揉眼睛前開轎身側麵的簾子。眼前的景象卻將我驚住了——
外麵是張燈結彩的紅色,兩排圍觀擠滿了各種妖怪,有的看衣著可以知道是妖宮裏的侍從,有的則像是純粹來看熱鬧的平民。
咦?
我不禁心中好奇,如此隆重的場合,妖王殿下還真有風度,竟然開放妖宮改風景聖地任人觀光了?!
就在一陣敲鑼打鼓中,我總算是有了十分清晰的體會——自己如今是當真要嫁給眠夜了。
以前在淩虛台上,我不止一次地幻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嫁給那個男人。在他的麵前穿著一身紅衣,巧笑倩兮。
然而我也花了千年的時間去明白,用自己最不缺的時間卻證明執念決定命運,是十分沒有說服力的行為。
身上的紅緞據說是眠夜幾百年前和南極水君互掐的時候對方給他的一件蛟龍鱗片做成的衣服,原本是該做鎧甲用圖的,卻不知妖王大人品味比較異於常人,將它做了嫁衣。
這或許是一種“老子就是要暴力征服”的宣言也說不定。
我
不太懂政治,更加不明白既懂政治又是變態的想法。
坐在轎子裏,聽著外麵的歡呼唏噓聲,突然覺得自己處於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裏,突然……有些乏了……
大約是昨晚輾轉了一夜的緣故吧。
大概又走了好一段,轎輦終於停了下來,不一會兒,外麵便響起聲音:“落——轎——”
簾子被人撥開,我也順勢乖乖遞出了自己的手,剛下轎,抬頭往周圍一掃,驀地,方才還人聲鼎沸的人群莫名地安靜了。
我有些詫異地又掃了一圈,卻見得那些人紛紛目瞪口呆,仿佛神魂出竅,一瞬不瞬地盡數盯著我猛瞧。
眼前的珠簾晃啊晃,額角抽了抽。
這……是……
我硬著頭皮在蝴蝶精的攙扶下沿著台階朝上走,耳邊是蝴蝶精低低的笑聲,也不知是在笑些什麽。
好一會兒之後,我方才聽見妖群中再次傳來聲音。
“美,太美……”
“美你個頭啊,人家臉被擋著看不清的……”
“那你還盯著人家看……”
“……擋著都美……”
我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一跤。
“殿下你可不知道,我們初見你的時候也是這般反應,還是後來看了一年多才稍稍不會就這麽看呆。”
我聞言幹笑了連聲,表示了解。
大約走了半柱香的時間,我總算看見了恢弘的祭壇,白色的立柱一柱擎天,陰陽兩極的陣勢十分……像個祭壇。
不由暗自嘀咕,這妖界祭壇怎麽生得如此像昆侖山的那個靈壇,莫不是妖術和陰陽術實則一家?
一個分神,腳下差點又被拌一跤。
圍觀的群眾好像不能上祭壇,然而身後的議論聲卻不知為何漸漸越來越大。
我看著站在祭壇中央的那個一身燙金滾邊黑袍唇角帶笑的男人,心底一陣唏噓。
大喜之日,新郎官穿這個?妖界傳統?
眠夜似乎有一種氣質,就是穿什麽都能傳出一股邪氣,讓我始終看著不舒服。
心中十分小人地腹誹一陣,我看著他朝我緩緩伸出的手,心中正在糾結要不要就這麽將自己的手合作地交出來的時候,突然,身後響起一陣嘩然。
那聲音和沸騰沒什麽區別,夾紮著馬的嘶鳴聲,讓我心頭一跳。
麵前的眠夜也將目光移向了我的身後,臉上的笑容變成了某種我看不懂的詭譎。
是什麽……
是誰……
身體有些顫抖,五指不由漸漸收緊掐住衣角。
說不出的情緒充斥著心中仿佛咆哮煎熬著……
會是他麽……
他果然還是不舍得我就這麽嫁給別的男人……
在那個瞬間,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在瞬間靜止了下來,我含淚回頭看他。
“玄殤……”
兩個字不過剛剛出口,然後我看到了騎在高大駿馬上一身白袍的少年。
他的臉上,掛著在聽見我那句話後尷尬的錯愕。
——是梵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