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師父，我想回家
兩人走了片刻，九妹忽然開口問道：“嘉賜，若是我告訴你，原本你可以長命百歲的，卻是因為我才會……你會怎麽樣？”
慕容嘉賜露出一個雲淡風輕的笑：“生死有命，和旁人又有什麽關係？有你陪我走過這最後一段路，我便已經很滿足了。五年和五十年與我，本沒有差！”
九妹認真地看了他一會，笑了。
當年的小男孩，當真是長大了。
……
其實那日侍其和仆固到來，帶給他們一個算是比較震驚的消息。
因為他們查到，這偷拿青鋒劍下凡的不是別人，正是仆固的妹妹靈兒。
若不是前幾日仆固去了趟他母後那裏，正巧聽她說起靈兒。說她前段時日時常偷偷跑出去，也不知道去哪裏遊玩，讓他這個哥哥好好管教管教。
原本仆固隻當是靈兒貪玩，跑出去玩去了。哪知派人一查，這才發現她在許久之前就開始頻繁下凡到西瓊國。
這絕對不可能是巧合。
帶著懷疑，他再往深處查去，這才將事情全都查了出來。
仆固說，他也沒有想到靈兒會做出這種事。大抵是嫉妒她師父心中隻有她，所以才出此計策。
九妹自然不明白，她和她師父隻是師徒而已，她有什麽好嫉妒的？
仆固和侍其說，當年西瓊國前國師其實是妖物所化。所以戰爭前幾年，不管慕容嘉賜如何絞盡腦汁，皆是無法取得多少進展。戰爭打得十分艱辛。
原本司命星君給慕容嘉賜的命格薄上寫著，兩年後事情便會有轉機。他將於無意間得一神兵，從此所向披靡，將那國師斬殺與劍下。從此登上皇位，成為一個西瓊國開國至今最為賢明的君主，受萬人敬仰。
之後，因其功德無量，天界亦會令他善始善終，直到八十歲壽終正寢，賢聖之命將會流芳百世。
可是被靈兒這麽一插手，青鋒劍來得不明不白，天界不以盜竊天界神兵為由降罪便是不錯了。又何來為他延長性命？
而這一切，僅僅是因為靈兒嫉妒她。
九妹感覺很自責，若不是因為她，他將是一位十分出色的君王。會娶上幾名美貌的妃子，會有一群活潑可愛的子孫，會受到西瓊國百姓的愛戴。
可是如今，他才二十歲，死亡卻已經在向他招手。
侍其和仆固離開的時候說，會把靈兒交由天界發落。隻不過九妹並不十分在意罷了，事情既已如此，再去問責，又有什麽意義？
這之後慕容嘉賜主動交出了青鋒劍，又將雲雀放了。九妹關照她，要她先回去將西瓊國的產業打理好，自己則留了下來。
如此，事情算是回歸了平靜。
除了她師父蒼。
那日~她同他說要留下來，他不發一言地走了。
然後第二日，侍其和仆固就告訴她，她師父已經離開。
那個時候她不知道發心裏是個什麽感覺，隻覺得空空落落的。又酸又澀，想哭，卻又不知道為什麽哭。
九妹就這樣在皇宮住了下來。
五年裏，慕容嘉賜對她禮待有加。平日裏除了上朝，有大半的時間都是和她在一起。
有時候兩人會說說話，喝喝茶，開些個玩笑。大多的時候，是她睡她的覺，他則靜靜地在一旁處理奏折。
在九妹看來他們兩個是像姐弟一般的相處。但看在外人眼裏，卻是皇上對皇妃娘娘一往深情得很。
前兩年，慕容嘉賜的身體還沒有什麽異樣。外表看來同常人無異，隻是皮膚有些異常的白。
後來幾年，他的身子就越來越不好了。尤其是到了冬天，整個人就怕冷得很。時常縮在被子裏，由九妹抱著，瑟瑟地發著抖。
他將皇位傳給了他弟弟湛王，在最後的兩年裏，幾乎是形影不離地跟著九妹。就好像變回了當年那個十歲的小男孩，隻要有一會兒見不到她。他就會很不安。
這之後，他就是連走都走不動了。隻能躺在搖椅上。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被，身子卻瘦得隻剩下了骨頭。九妹每每看到，都會心一陣陣地疼。然後，慕容嘉賜就會費力地伸出他骨瘦如柴的手，心疼地摸著她的臉頰。
“莫哭莫哭，你若是哭了，讓我如何能走得安心。答應我，待我走後，莫要為我戴孝，去找他，同他好好在一起吧！”
他說的“他”，九妹始終也不知道是誰。
……
慕容嘉賜還是很安靜地走了，他走的時候，正是春暖花開，萬物複蘇的時節。
他就那麽睡在院中的搖椅上，嘴角帶著安詳的笑。就好像真的隻是睡著了，下一秒他就會醒過來，看著她道：“不是讓你莫哭嗎？怎的又哭了？”
新皇為慕容嘉賜辦了一場十分浩大且隆重的葬禮，披麻戴孝，為他這位哥哥守了七日靈。並將他追為聖德皇上，以表達他對他的至誠至敬之心。西瓊國的百姓更是無不悲戚這位英年早逝的先皇，雍都城內時常可以聽到痛哭聲傳出。整哥國家都籠罩在一片哀戚之下。
狐媚宮
九妹呆呆地坐在空蕩蕩的宮殿之中，兩隻眼睛空洞而茫然，沒有一點焦距。
五年裏和慕容嘉賜相處的點點滴滴似乎還在眼前，怎麽也揮不去忘不掉。
他當九尾狐太久了，久到都忘記了死亡是個什麽概念。她一直覺得自己還要很多時間，身邊的人也還有很多時間。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一個好端端的人前一秒還在笑著和你說話，下一秒可能就那麽沒了。
她也知道這是凡人的宿命，一個輪回結束，便投入下一個輪回。但她還是一時無法接受慕容嘉賜沒了的現實。事實上，她五年前就做好了準備，隻是真正到來的時候，並沒有她想的那般容易吧。
“娘娘，您還是歇會吧！你都這麽一動不動整整三日了，這樣下去哪能受得了啊！”
一個小宮女走進來勸道，勸著勸著，自己卻小聲地哭了起來。
九妹看了她一眼：“莫哭，哭什麽？”
“奴婢，奴婢隻是看娘娘哭，心裏也難受！”
“我哭？我哭了嗎？”
九妹擦了擦眼睛，卻摸~到一片濕~潤。
原來自己不知何時，早已淚流滿麵。
昏昏沉沉中，似乎有一個白衣無塵的身影飄飄然落到她身邊。她睜了睜眼，看不清他的五官，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可是那一抹瀲灩的紫發，卻好像觸動了她心頭某根柔軟的弦，讓她早已紅腫的眼睛又忍不住流下淚來。
“師……父。”
她嘴巴動了動，聽見自己吐出這兩個字。
然後，麵前的影子動了。自己被抱進一個溫暖的懷裏，那種感覺讓她好想念，感到心中那塊空洞好像被填滿了。
九妹閉上眼，雙手緊緊環住麵前人的腰身，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一個安心的弧度。
“師父，我想回家。”
她道。
好一會，隻聽得頭頂傳來一個淺淺的歎息。緊接著，一個慈祥好聽的聲音響起。
“好。我們回家。”
……
先皇妃娘娘不見了，整個皇宮的人都亂成了一團。幾乎將皇宮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任何影子，就好像是憑空消失了。
不久，西瓊國的百姓們就傳說，說先皇妃娘娘與先皇情深，先皇走後，她也跟隨仙去了。
於是乎，這先皇與先皇妃的愛情，就成了西瓊國的一段佳話，一直流傳了下去。
與此同時，丹穴山
“蒼上神，這小狐狸還沒醒嗎？”
簡單的小竹屋外，侍其在房門口轉了轉，問蒼。
蒼搖搖頭，沒有做聲。
他將九妹從西瓊國帶回來已經數日，可是她卻一直昏睡著，一絲要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桃華說，是因為她傷心過度，心力交瘁所致。
傷心？就是為那小子傷心？
蒼心中很不爽，當年他將她留在那皇宮已經十分不情願了。好不容易熬過了這五年將她帶回來，她卻又在為那小子傷心難過，當真是氣死他了。
“蒼上神，你難道沒同九妹說，天界為彌補靈兒所犯下的過錯。又感恩他為西瓊國百姓的付出，特將他擢升為仙，不用再承受輪回轉世之苦了嗎？”仆固道。
蒼冷冷哼了一聲。
他會說才怪！
那小子死了就死了，進了六道輪回將前世忘卻還來個幹脆。現在成了仙，那還不是給他機會繼續纏著笨狐狸嗎？他怎麽可能自找麻煩，把這事告訴她？
“這件事，你等要是敢在她麵前提起，知道會是什麽後果嗎？”他冷冷地朝二人投去一眼。
侍其和仆固齊齊後退一步，趕緊點頭。
“自然，自然。”
這蒼上神也太恐怖了吧！
“還有……”蒼又轉向仆固。“不是讓你將他派去偏遠些的地方，你可辦好了？”
仆固抹了一把汗：“依照蒼上神的吩咐，全都好了。”
蒼很滿意地點頭，走了幾步，又停下來。
“話說，他去陰曹地府的時候，喝了幾碗孟婆湯？”
兩人：“……”
臥~槽！上神你也不要太過分了！把人家調到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不說，還怕人喝孟婆湯喝得不夠忘得不幹淨？
他們不得不再次感歎：做誰的情敵都不要做蒼上神的，被整得怎麽死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