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人很難殺死一個星堆人。
科技,體質,實力,沒有一樣比得上星堆人,更關鍵的是——地球上已知毒物,都對星堆人無效。
能殺死星堆人的方法很少,除非像趙噠噠這樣受過專業訓練的,普通人即便殺一個被捆·綁住的星堆人,也需要長達半小時的時間。
地球反叛軍,便是這麽敗了的。
地球人的鬥誌,也便是在真正意識到星堆人得天獨厚的強大後,逐漸消磨的。
見假喜鵲的毒沒有效果,在場還懷抱著微薄希望的地球人,嚇得幾乎要暈厥過去。酒吧裏的人們怨毒地看著將無辜的他們拉下水的假喜鵲,一邊又想象著被星堆人們丟入可怖的大牢接受永無止境的嚴刑拷打,各個臉色煞白地宛若等死狀。
而知曉假喜鵲實力的趙噠噠,反而在擔心星堆人的安危。
隻是,要讓她在不能暴·露的情況下,從假喜鵲的手裏將星堆人平安地趕出去,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所以她現在能做的,隻是看著,不能采取任何行動,。
不露一絲破綻。
假喜鵲利落地收回了槍,看了眼癱在吧台的小老板,將一枚精巧的寶石按在吧台台麵上,道:“處理費。”
小老板還沒問到底是誰的處理費,隻聽人群聲裏再次傳來刺耳的尖叫聲,那名被針槍擊中的星堆人的皮膚像是吹了氣球一般地膨脹了起來。
趙噠噠從袖口掏出帶掃描功能的眼鏡——這本來是用來掃描假喜鵲骨骼走向用的,在發現對方用的是,現在……卻直接將那名星堆人的內部結構看得一清二楚。
寸骨盡斷,內髒混合著內容物,在被稱為人皮的囊下鼓噪,膨脹,扭曲,旋轉著跳著血夜華爾茲。
另一名星堆人見勢不妙,想要逃跑,然而假喜鵲的槍對準了他,讓他不敢動彈。
酒吧裏的所有人都不敢動彈,包括趙噠噠。
在三分鍾之前,如果有人告訴他們,有人能輕而易舉殺死一個星堆人,絕對會被訓斥為異想天開的地球反叛軍崇拜者。
然而現在……他們感受到了一股詭異而恐怖的力量,從假喜鵲身上切實地散發出來。
假喜鵲朝著站在門邊的那個看起來有些瘦弱的地球人勾了勾手指,那名頭發有些灰蒙蒙的男人掙紮一瞬,抖抖索索走過來。而後,他的手裏就被假喜鵲塞了又一把槍,隻不過這支槍裏裝著的,是藍色**。
他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今天所有的見證者,都將成為起·義的一部分,所有人,都會成為假喜鵲的“共犯”,不管他們到底願不願意。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以血問血,以罪問罪。”假喜鵲冷漠地說完這句話,對著還活著的那名星堆人說道,“選擇吧,選我開槍,還是……選他?”
不屑的星堆人,在近距離見證過同伴死狀慘怖後,早已雙腿發軟,連尖叫的力氣都仿佛被抽空,此刻才終於找回了點星堆人的尊嚴,他身體靠著酒吧的牆麵,強行讓聲音保持平靜,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假喜鵲歪了歪頭,道:“我還以為,你會求饒,沒想到還有些骨氣——所以,消息發完了嗎?關於地球人研製出對星堆人的致死毒的消息。”
星堆人臉色一僵,顯然是沒料到自己的行動都被人看在了眼裏。
拖延時間顯然不再具有意義,星堆人一咬牙,朝著假喜鵲快速衝去。
趙噠噠知道,沒有受過訓練的、體能等級目測隻有β的星堆人,在赤手空拳狀態的假喜鵲麵前也不堪一擊,更何況是對上攜帶致死毒針的假喜鵲。
以卵擊石。
在其餘地球人看來,這依然是一場凶險的搏鬥。
地球人……能打得過星堆人的,隻是鳳毛麟角,至少是他們。
“砰”地一聲,開槍的,是站在假喜鵲身邊的那名瘦弱的男人。他顫抖著肩膀,像是發泄又像是崩潰了似的癱坐在地上,埋著頭,像是在無聲地嚎啕。
星堆人被射中了。
他朝著假喜鵲撲去的時候,對站在假喜鵲身邊的那名男性根本就毫無防備,於是在即將觸碰到假喜鵲衣角的瞬間,被人從背後、這麽近距離的範圍射中。
“恭喜你,做出了選擇。”
假喜鵲看著星堆人,卻像是對在場的所有人說的。
藍色的那管藥劑,比紅色的藥劑發作更快,然而卻不會立刻致死。
那名中毒的星堆人維持著他作為星堆人的皮囊,然而全身的神經元素盡皆紊亂。他瘋狂地嚎叫、抓撓、自·殘,然而咽喉處卻詭異地腫大著發不出聲響,疼得滿地打滾,將地板染成一片又一片粘膩的紅。
最後,他變成了和畢金一樣的死狀。
在這短暫卻又漫長的五分鍾裏,這名星堆人被地球人或害怕、或冷漠、或快意地圍觀著,毫無尊嚴地、悄無聲息地死去。
自胃部升騰起的恐懼感,絞緊了趙噠噠的心髒,直到假喜鵲離開,趙噠噠都沒能緩過來。
她已經無法再阻止假喜鵲去做什麽了。
趙噠噠渾渾噩噩地離開酒吧,換回了原先的裝束,回到家時,遇到了同樣精神恍惚、正坐在落地窗邊望著遠方的蔚藍。
鴉先生果然還沒有回家——這讓趙噠噠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精神緊繃了起來。
等她愁眉苦臉著坐在客廳、無意識地盯了蔚藍好一會兒,才想起,蔚藍好像下午的時候,和她的父親蔚衛吵了一架?
然而趙噠噠的手還未停止顫抖,勉強做了個甜點才緩過了勁兒,端來給蔚藍。
“蔚藍少將,您有什麽難處嗎?”趙噠噠沉聲道,“雖然我比鴉先生要不靠譜得多,但多少,還是有些用處的。”
蔚藍慢慢地將頭轉過來,眼睛紅彤彤的,似乎是剛哭過。
“是與您父親有關嗎?”趙噠噠選擇措辭,小心地問。
聽說,蔚衛並不讚成蔚藍與坎吉的感情,也有說,蔚衛不希望女兒婚前巡禮……各個小道媒體儼然將蔚衛塑造成一名對女兒過度保護的傻瓜爸爸。
而趙噠噠入住來這裏後,蔚衛的麵一次都沒見過,與別人說的“片刻不離女兒身邊”的“傻瓜爸爸”截然不同。
雖然不能說明蔚衛就不是傻瓜爸爸了,但顯然也並沒有那麽粘女兒。
然而一說到父親,蔚藍似乎又要開始哭了,趙噠噠隻好將幾案前的餐巾紙盒也捧了過來,塞在蔚藍手中。
蔚藍的金豆豆卻始終沒有掉下來。
她垂著頭,輕聲道:“父親為了保護我,受到了襲擊,現在……因傷勢過重,昏迷不醒中。”
趙噠噠本還以為是個家長裏短,現在徹底目瞪口呆了。她這樣的人,知道這麽爆炸的消息,真的好嗎?
“這消息……”趙噠噠艱難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又道,“這消息,封·鎖住了嗎?”
蔚藍說:“目前,隻有我,你,我父親手下的七名原禁衛軍知道。”
鴉先生也不知道?不,說不定就是鴉先生做的。
趙噠噠嚴肅道:“那麽,犯人抓到了嗎?”
蔚藍搖了搖頭,說:“不僅沒有抓到,我父親所中的毒,目前也沒人能……”
“不是受傷昏迷的?!”趙噠噠一想到今天下午所見的那兩支紅藍色**,就忍不住腳底發軟,“中毒反應除了昏迷,還有其他特殊症狀嗎?”
她本以為不過是肉體上的創傷,即便是昏迷不醒,隻要有軍用治療艙,再加上頂尖級醫生團隊,不管是缺胳膊還是瘸腿,都能重新複原。
然而,毒。針對星堆人的有效毒,趙噠噠已經親眼見識過了。
她終於明白,假喜鵲在畢金身上,做了多少殘忍的實驗,而那些實驗的目的,原來是針對星堆人。
“隻是昏迷不醒,沒有其他症狀。”蔚藍皺著眉,道,“但我有懷疑目標。”
趙噠噠識趣地沒有就這個方麵繼續問下去,而是問:“那麽,現在您準備怎麽做?”
蔚藍堅定地說道:“提前巡禮。”
趙噠噠頓了頓,立刻明白了蔚藍的用意。蔚藍是想轉移他人視線,營造出蔚衛並未受傷的假象。
“我之前檢查過巡禮通道,九區市中心附近,因為人流量較大施工緩慢,還需兩日時間。我可以為您重新規劃路線,可以嗎?”趙噠噠點開地圖給蔚藍看。
蔚藍默默地望著趙噠噠迅速地提出了三種方案,並且詳細說明了這三種方案的優劣後,選定了第二種路線,而後又小聲地問:“趙噠噠,你不覺得我很任性嗎?”
“您把這稱為任性?”趙噠噠搖搖頭,道,“這麽做是為了保護您的父親不是嗎?我們隻會把這種行為,稱為勇敢。”
您很勇敢,為了其他人的安慰,在本可以全身而退的情況下,也不惜讓自己受傷,也要撞開那扇被假喜鵲封住的門——大概是從這一刻,我喜歡上了您。
純潔的勇敢,堅定的執著。
您很了不起。
蔚藍望著趙噠噠,眼眶裏一直含著沒有掉落的眼淚,終於大顆大顆地砸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