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感覺很奇妙。

在聽了假喜鵲那略有些傻逼的演講後,趙噠噠幾乎可以肯定,對方不過是一個偽裝成假喜鵲的假假喜鵲,是斂財賺名的江湖騙子,然而現在,當這雙眼隔著紗網穿透過來的時候,趙噠噠又不確定了。

她能感到一股子涼意從腳底升起,心中警鈴大作——那是示意她“快跑”的本能。

趙噠噠呆愣愣地站在了酒吧的門口,在與本能搏鬥之時,身後一人惡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張口罵道:“堵路口做什麽?”

而後在看清她的麵容後,態度又軟了下來,沒再厲聲嗬斥下去。

“女人?”他皺著眉道,“女人怎麽能獨自出門?”

趙噠噠沒理會這名男人,抬頭迎著假喜鵲走去。仿佛是在這一推之下終於找到了勇氣般的。

當她在假喜鵲的對麵坐定後,假喜鵲開了口:“我以為,你會被我盯跑。”

這樣的挑釁,比假喜鵲平日裏的行為可要溫和許多。而趙噠噠在己方劣勢情況下,又是個很會忍的人,聞言也隻是挑挑眉,道:“沒有誰會拒絕得了這雙眼睛注視的魅力。”

她撐著下巴,送上曖昧的秋波。

要是假喜鵲是個姑娘怎麽辦。

趙噠噠一時之間真有點淡淡的憂傷,但還是咬牙撩了下去。

風平浪靜,暗波洶湧,心懷鬼胎,與這兩人不同的是,酒吧裏的氣氛倒是很活躍。

這裏來來往往的人雖然少,但除了趙噠噠這樣第一次進來的新手外,大多數人都帶著麵具遮著上半張臉,看上去就像是在參加一場化妝晚宴——低低配版的。

還沒等趙噠噠嘲笑這些人選擇麵具的品位,酒吧小老板也不知道從哪裏竄了出來,站在趙噠噠身邊,遞給她一張亮綠色的麵具。

年輕的趙噠噠滿臉問號與不屈。

氣盛的小老板滿臉驚訝與堅持。

“換個顏色。”

“沒了。”

趙噠噠抬手將老板臉上的黑色麵具奪了過來戴在自己臉上,冷靜地道:“現在有了。”

小老板委屈,非常委屈,表示自己不貪美色所以要收趙噠噠雙倍的酒錢。

趙噠噠立馬點了杯果汁反擊,酒精含量為零。

假喜鵲就坐在對麵瞧著,終於輕輕地笑了下,電子音實在過於怪異,引來趙噠噠與小老板的側目。

“給她也來一杯,我買單。”假喜鵲輕輕地摸著自己麵前的雞尾酒杯的玻璃杯身,淡淡地溫柔地說道。

似乎是假喜鵲的氣場過於強大,小老板撇了撇嘴立馬走了。

在等酒的時間裏,趙噠噠又一次貼近了假喜鵲,輕薄的酒紅色長袖裏,細白的胳膊若隱若現。

趙噠噠用上了軍部給的偽裝器,改變光線角度,讓她略有些粗糙的手看上去嬌小纖細……說實話,還真的挺好看的。

假喜鵲又盯著直瞅了。

酒吧的燈光不要錢似的肆意揮灑,許多人翩翩起舞起來。趙噠噠一時有些摸不準是不是也要跟隨著氣氛走,瞥了眼假喜鵲穩如泰山的神色,便也有些焦慮地待著不動。

她端著酒,決定主動出擊。趙噠噠在恰當的距離“依偎”著軟沙發,道:“剛剛,我聽了您的演講。”

“若是沒有人打岔,那將是場多麽值得載入史冊的起義宣言呐。”

不知道是什麽字眼戳動了假喜鵲的神經,原本不管幹什麽都淡淡的假喜鵲,不僅將目光長時間地投放在趙噠噠身上,甚至還輕聲笑了起來。

很好,她自小在地球學院學來的技能沒有丟!硬漢趙還是可以嬌媚起來的!

“你——是憎惡派的人?”假喜鵲將頭無所謂地靠了過來,脖頸上的一道不起眼的白色疤映入趙噠噠的眼簾。

看來這個人顯然打過更高級的偽裝藥劑,還真是防得好啊。

也是,能用得起戴氏3型催眠藥劑的人,手裏的高級藥品顯然多得是,趙噠噠是不可能初見麵就把對方扒皮的。

“是啊,我們或許在哪裏已經見過了呢。”趙噠噠笑不露齒,端莊而有風度。

假喜鵲點了點頭,態度好了很多,道:“起義宣言就算今天說不了,也有明天,後天,或是——”

假喜鵲露在外的嘴角上揚,神色意味深長。

趙噠噠心裏一咯噔,不知道假喜鵲到底是什麽打算。

雖然她並不確定假喜鵲就是鴉先生,但是不管怎麽看,鴉先生的嫌疑都是最大的。他已經露出了好些破綻。比如那天之後傷藥巧合地減少了,比如精準掌握蔚藍行動的職權,比如趙噠噠從他那裏拷貝來的資料,比如——鴉先生說,假喜鵲混入了護衛隊中。

而假喜鵲,現在正坐在她的麵前,與她談著話。

吧台上一麵長約六米寬約四米的屏幕突然亮了亮,酒吧小老板把聲音調大,播報起今日新聞。

所有人被這一舉動吸引了過去,在看到當看到蔚藍的身影出現在報端時,又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

趙噠噠皺了皺眉,有些不解。昨晚向蔚藍以及蔚藍的隨行人員確認過她的行程,蔚藍今天可沒有什麽出行計劃的。

難道有什麽變故?為什麽隨行人員沒有報備給她?

報道裏,蔚藍在下午一點多——差不多是趙噠噠在聽講座時——從蔚家紅著眼眶出來,似乎是與蔚衛發生了一些爭執。雖然在提出巡禮規模時,趙噠噠就已經從那些報道上看到蔚藍與蔚衛發生衝突的事,但多是十八流小報報道出來的,也沒多少人信,趙噠噠也隻將這些當做謠傳……

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她側頭看向假喜鵲。假喜鵲同樣看著屏幕上的報道,然而那雙眼裏,沒有任何其餘的情感,像是在看一個無足輕重的物品,一件與他無關的事實。

假喜鵲突然側過頭,與趙噠噠對視,說道:“上層人的世界,可真是教人看不懂呐。”

趙噠噠謹慎地說道:“不過是孩子與長輩起衝突,又有什麽看不懂的?”

假喜鵲嗤笑一聲,似乎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又續了一杯酒,抿了口,剛要再說什麽,就聽見門“哐啷”一聲被踢開,走進來兩名壯碩而高壯的……星堆人。

趙噠噠托著酒杯的手一頓,背部微聳,雙腳實實地踩著地,做警戒裝。

而酒吧裏的其餘人也紛紛避讓,有的人甚至偷偷挪進了廁所。

星堆人一進來,抬手將酒吧小老板臉上綠綠的麵具摘下,道:“讓他們把麵具都摘下來。”

今日被連摘兩次麵具的小老板深深地委屈著,卻不敢反抗,看向了在場的人。有的人立刻摘了臉上的麵具,有的人猶豫了一下,隻能滿臉屈辱地摘下。

有人摘得慢,被後麵那個星堆人一拳,捶得滿麵鮮血在地上打滾,身邊的同伴卻沒有一個敢去攙扶他的。

“果然,今天有女人。”星堆人們笑得放肆。

趙噠噠是倒數第二個摘麵具的,然而她選用的這張皮子,雖然隻是個十八線,但到底也算是名人。為了所謂的種族友好,即便是做做樣子,星堆人也不敢動她。於是,在為首的那個星堆人眼睛一亮,被後一個星堆人拉住後,不得不麵露失望地白了一眼假喜鵲,朝著角落裏的兩個人走去。

失望,非常失望,趙噠噠本來還打算來一出英雄救美的戲份呢,她連劇本都已經編好了。她轉過頭,剛想要眼淚汪汪地向假喜鵲撒下嬌,就看見了……

“您的麵具……”為什麽沒摘?

趙噠噠立刻明白過來,自己在這裏對另一個人奴顏婢膝,必然會讓其他人誤以為,假喜鵲也是個星堆人。

星堆人不是來欺負星堆人的,自然把假喜鵲略了過去。

自己的假身份居然變成了假喜鵲不摘麵具的保護傘,想想都有些慪氣,趙噠噠差點沒繃住自己的笑臉。

角落裏的兩個女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看年紀,似乎也才三十出頭,姿容姣好,身旁站著兩個看似是保護者的地球男性,在麵對直衝向女人的星堆人時,也隻是瑟縮了一下,並沒有退讓。

看來,是某些富豪豢養的女人。

從那兩個地球男性略顯怯懦的表現來看,是地球富豪。

星堆人像是撥小雞一樣地撥開擋在麵前的兩個人,一把抓起其中一個女人的頭發,手便往她的衣服裏摸去。

在場的男人們別開了頭,似乎對這昭然若揭的欺淩淡漠而習以為常。

唯有兩名女子的尖叫,像是撕破虛偽的剪刀。

趙噠噠抬頭看了眼監控器的方向,尋思著自己該如何在破壞它後,阻止這場暴行。

而假喜鵲則更為直接,他慢慢地站起身,道:“起義宣言就算今天說不了,也有明天,後天,或是——是現在。”

趙噠噠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邁著從容的腳步向著早已不被承認是犯罪的侵害走去,從腰際的壓縮囊中甩出了喜鵲鬥篷與麵罩,幾乎是瞬間將自己變成了貨真價實的喜鵲。

“從現在起,我將阻止星堆人對地球人的一切不法侵害,我將成為地球人的領袖,帶領他們打破禁錮,重歸榮耀!”

在那兩名星堆人不屑的目光裏,假喜鵲掏出一把裝滿了紅色**的槍,直直地對準他們。

“我將代行神權,宣布對鳩害的懲罰。”

沾滿紅色**的針槍輕而易舉地插入為首那名星堆人的脖頸。

兩名星堆人相視一眼,被擊中的那個星堆人滿臉嘲弄之色地將針槍拔了出來,丟在假喜鵲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