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或許,她的這份情感,隻有地球人、對百年前的地球有深厚情感的地球人,才能明白。

或許,隻有趙噠噠能夠明白這其中的一二。

趙噠噠捂著剛被養好就又受到衝擊的頭顱,半晌後,問道:“您想要將那些光,都帶給地球?”

“那本來就是你們的。”蔚藍站起身,她伸出手,掌心握住了近在咫尺的光,反問道,“不是嗎?”

趙噠噠在這一刻,竟不敢回答。

那種上層血脈對下層血脈的壓製,從意識形態到生理機能,在這一瞬間竟然體現得淋漓盡致,即便蔚藍並沒有意識到——不,或許意識到了,但她並沒有收斂。

趙噠噠更傾向於前一種。

因為她從那段記憶裏,能明顯得感受到蔚藍的深藏在心裏的激烈情緒與信仰,那種直接的、憤怒的、無比純粹的信仰。

比趙噠噠的更加明確。

她能感覺到,蔚藍的認真與無畏,從那一刻到現在。即便此刻的情感,並沒有與她連結在一起,但從蔚藍的眼裏迸濺出的情感,趙噠噠已經能夠深切地讀懂了。

趙噠噠被蔚藍的情感壓製住了。

或者,換句話說,她被另一個人的情感,更進一步地打動了。

蔚藍要將她的靈魂,入侵到何種地步才肯罷休呢!

趙噠噠下意識地端起花茶來,喝了一口,端在手中,又一口氣喝光。

“你要我做什麽?”趙噠噠將進攻權奪回到自己手中——但這一次,趙噠噠覺得自己是不得不將它奪了過來。

蔚藍笑著望著趙噠噠,說:“你隻要在我身邊,就夠了。”

“我的存在對您來說,是不可或缺的嗎?”趙噠噠的目光陡然銳利,她突然意識到,友誼並不一定要以破裂的形式終結。

若是兩人的目標相同,她完全可以不靠欺瞞利用,就能成功。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而後,都笑了。

趙噠噠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與蔚藍達成共識,就在她終於感覺到人生的康莊大道在自己麵前緩緩鋪就時,鴉先生敲開門,給她送來了一條裙。

為此,趙噠噠揉了揉眼睛,不明所以。

“這是什麽?”趙噠噠摸了摸衣料,總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鴉先生言簡意賅地瞧著鍵盤道:“定製裙。”

趙噠噠抽了抽嘴角,看了眼正在捧著電子書曬著日光的蔚藍,小聲說:“我知道,我是問,為什麽給我?我跟你說,我不會幫人穿衣服,這麽複雜的裙子我根本不知道怎麽扣!”

鴉先生從容地看著趙噠噠,眼裏充滿了慈愛的光芒,他道:“是你明天穿的。”

“可我不會穿……”

他退後一步,輕輕地拍了拍站在他身邊的智能機器人那圓溜溜光禿禿的頭,仿佛在說:“它會。”

趙噠噠糾結了一瞬,決定有些原則還是要再搏一搏的,道:“我從來不穿裙。”

“那很棒,我很期待您第一次穿裙的模樣,”鴉先生頓了頓,道,“或許我的說法有些失禮,不過,這件衣服很襯您。”

趙噠噠看著同胞燒得麵目全非的臉,拒絕的話實在是說不出口,於是隻能像接受裘颯的禮物那樣,接受了來自蔚藍的禮物。

又是裙子!

為什麽要和我過不去!

趙噠噠摸摸裙子的布料,又感慨了一番萬惡的有錢星堆人,一邊思考胸部那邊她要墊幾個墊子。

沒想到,這條裙子非常貼心地自帶胸貼。

……我謝謝你們了啊。

黑色的及地長裙極大地阻礙了趙噠噠的行動,而蕾絲蓬蓬裙,總讓趙噠噠感覺自己像是一個移動的漢堡。

等等,還有帽子?

趙噠噠打開幾乎能蓋住她半張臉的帽子,而後就摸到了帽子裏的暗扣。

正巧能放一把小型槍械。

這個設計得就很巧了,趙噠噠實在想象不出來,到底哪家定製店能設計出這麽危險而又實用的設計。

蔚藍第二天穿著與趙噠噠同款的白色長裙,但她的外紗上點綴的是鵝黃色的花瓣,從天而降般的鋪撒在她的肩頭,而趙噠噠則是碎珠,繡在袖口與裙擺的邊緣,自下而上,自密而疏,都煞是好看。

遠看,就像是一對姐妹花。

趙噠噠由於基因改造後,就刻意根據自己的麵容進行微調,除了保留那雙眼睛之外,其餘部分都改造成普通平凡的模樣——但實在架不住星堆人的魔鬼化妝術,就算是這麽平凡的模樣,也能給你深深修出一個美人臉。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趙噠噠更是絕望了。

你的警惕心呢,你的羞恥感呢,為了追隨蔚藍,怎麽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了?

嗯?

趙噠噠深深地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慚愧,但是看到蔚藍那雙充滿著欣喜的星眸,趙噠噠還是忍不住心軟了下來。

那場共情實在是太過強烈——趙噠噠的人生中,最痛的那場也是火,那種失去了一切的情感,在那天被迫與蔚藍拉住,重新溫故了一遍,叫她無處躲藏。

蔚藍隻用了兩天時間,敲開了趙噠噠冰封二十多年的心。她不得不承認,蔚藍,總有一天會成為她的朋友,她的……戰友。

趙噠噠小心地扶著蔚藍,帶她上了馬車。

鴉先生欣慰地看著她們兩人,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些許笑意。

趙噠噠一點都不想知道鴉先生現在想說什麽,然而蔚藍卻仿佛鴉先生的蛔蟲一樣,道:“我現在可算是交到朋友了?”

趙噠噠雖然早已清楚自己的本心,但為了奇怪的自尊心,還是要掙紮一下的,於是正色道:“是護衛。”

蔚藍笑笑沒說話,但她的動作挺明顯的,畢竟她低頭看了下兩人的衣服。

說起這個,趙噠噠就臉綠了。雖然在穿這套裙子的時候,她無數次無數次地暗示自己,對於未來戰友此番的行徑,還是可以容忍的,但是當智能機器人拿著那套裙子向她逼近的時候,趙噠噠還是逃了。

她逃得挺認真的,奈何蔚藍家的智能機器人和別人家的不同,居然還是武打型選手,三下五除二就將趙噠噠摁在床·上逼她換衣服。

總之,就很殘酷冷血無情了。

趙噠噠非常丟臉地將衣服匆匆忙忙套在身上,麵無表情,當自己是個木得感情的衣架子,奈何蔚藍家的智能機器人就是這麽的不同凡響,頭上藍光閃了閃,像是很嫌棄似的,將趙噠噠搞得一團亂的綁帶迅速理順,將這件衣服牢牢地綁在了她的身上。

但是……作為護衛,她穿這套衣服的意義在哪裏?

蔚藍滿足地和趙噠噠麵對麵坐著,將趙噠噠的手輕輕地捧在兩手之間,像是在端詳寶物一般,道:“這是什麽?”

趙噠噠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繭子,道:“這時老繭。為了方便托槍,我沒有用治療儀把它消掉。”

這雙手,是一雙地球人的手,充滿了勞作的痕跡、不息的生命力,與蔚藍那雙純白無瑕的手截然不同。

趙噠噠反握住蔚藍的手,將它放回原處,問:“蔚藍少將,您在緊張什麽?”

“我沒有緊張呀,我隻是想說,你和我的身形差不多。”蔚藍認真地比較了一番,說,“隻是比我高了一點點。”

她的拇指和食指都黏在一塊兒了,確實隻有一點點。

趙噠噠想了想,嘴硬道:“我還在成長期。”

蔚藍眨眨眼:“我也在長高的呀。”

趙噠噠還想說什麽,這時,馬車夫停了下來,請示下車。

他的手還沒觸及車門,就見一名穿著黑色長裙的女孩,“唰”地一下,利落地將車門打開,抓著大裙擺輕鬆又略有些粗獷地跳下了馬車,轉過身就代替了他的工作,將另一位蒙著麵紗的小姐迎接了出來。

一黑一白立刻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即便蔚藍戴著麵紗讓人看不清長相,但這樣的身高,這樣的眼,幾乎讓人在瞬間就察覺到對方的身份。

而早已知曉自己拉的就是蔚藍小姐的車夫,此刻在接收到對方羨慕又驚異的目光後,忍不住挺直了胸膛,滿麵紅光。

趙噠噠同樣在眾人的猜測之中被確定了身份。畢竟,純黑發的地球人,知名的那就那麽幾個,而被蔚藍看中的——也就隻有趙噠噠這一個了。

好在趙噠噠是女生,不然可得被那群男人給用目光戳死。

趙噠噠小聲說:“其實,坐馬車也不太安全。”

蔚藍歪了歪頭,趁著沒人看,撇了撇嘴,道:“可是他不讓嘛。”

她口中的“他”,有且隻有鴉先生一個,趙噠噠無奈地看著外麵早就聞訊而來的追星族們,在蔚藍耳邊嘟囔著道:“就算專用馬車被發現安裝了追蹤器……誒,算了。”

趙噠噠攬著蔚藍的腰,小心地引導著蔚藍往前走,而不被其他人攻擊。

黑色的紗裙讓她整個人有一種危險而冷酷的美麗,站在溫柔如天使般的蔚藍身邊,這樣的一對性質迥異卻相適性極好的組合,讓人實在不忍心拆開。

總之,絕對不是因為想起了趙噠噠的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