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趙噠噠的堅持,在不利局勢下,並沒有得到公正對待的可能性,審·判員們自然是讓古麗安先說。
趙噠噠攥緊了拳,之前的從容逐漸降落,熊熊怒火,燃燒而起。
屈辱感、委屈感、以及在接近成功時卻被橫插一腳的憋屈感,在胸腔內來回交錯,趙噠噠甚至差點沒繃住表情管理。
地球人,隻因自己是地球人?
“我在調取趙噠噠所用治療儀記錄後,發現她對腦部區域治療的次數相當頻繁,這是第二份調查報告,詳細介紹了她在這段時間……到底做了什麽。”
趙噠噠垂眸,望著古麗安的裙擺。
沒想到,飛黃的事兒,居然也是通過古麗安爆出來的。
趙噠噠在飛黃的破解密令上設下了隻有訓練營出來的人才可能破解的密碼順序,但絕不該是一個小小的生活助理老師能做到的。
嫌疑人範圍,越來越小了。
趙噠噠捋了捋垂在眼前的劉海,掩住泛著涼意的眼睛與微微翹·起的嘴角。沒有人知道,此刻的她在想些什麽。
當古麗安提交上這第二份資料的時候,趙噠噠脊梁挺拔地站在拿出日光聚集之地,接收著強光的拷問,,甚至對審·判員的驚呼都無動於衷。
等過了十分鍾,趙噠噠才道:“輪到我為自己辯護了嗎?”
“還有什麽好辯護的!”審判員數落著趙噠噠的罪行,在事實麵前,似乎他們再不需要一個罪人的聲辯。
審·判庭雖然比軍事法庭要寬鬆許多,有時情理比法律更有效,所以趙噠噠一開始便打著利用輿·論來壓製的打算,擴大自己的優勢,將對方踩在腳底再無法反抗。
然而現在形勢逆轉,自己被踩在腳下,便也同樣沒有了反抗的機會。
她怎麽甘心!
但現在,似乎也沒有給她選擇的餘地,她必須盡快將自己所剩無幾的優勢列出,然後……成為汙點軍人。
若是情況好些,或許她還能留在軍營裏。
更大的可能,她是被逐出訓練營,並順利地給他人潑裘家髒水的機會。
他們的目標,是裘颯?
趙噠噠再次開口,眼裏是破釜沉舟的果決。她早就失敗無數次,在即將成功前,看著本屬於自己的東西被搶走,隻因為她是地球人。
她曾經痛恨自己的身份,卻又無可奈何,直到遇到秦隼,才明白,地球人並不是什麽需要自卑自賤的存在。
她一定能贏。
卻不一定要是現在。
“我……”
趙噠噠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酸澀,她住了口,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將所有的情緒都強壓回肚子裏,就在她想要繼續下去時,那個自開始到現在隻開了一次口的裁決員站了起來。
“我有異議。”
裁決員慢慢地站起身,俯視著台下麵麵相覷的審·判員,而站在她身旁的一個高個子男人則溫順地摘下了護具與長袍。
一個全身上下被火燒得近乎毀容、卻穿著高檔黑色禮服的男子,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黑色的長發用銀色緞帶綁在腦後,馬尾則散在他的肩上。隨著他的動作,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
如果不看他那張因燙傷而麵容盡毀的臉,可以想象這個人將是一個多麽氣質出色的男人。
一個……地球人!
趙噠噠心思百轉,但她並不相信會有哪個地球組織會來營救她,隻可能是敵人!
她下意識摸向腰際的槍進行自衛,卻摸了個空,這才想到自己在接受審·判後,就將武器交給了身邊的智能機器人。
而那些審·判員則對這個地球人與趙噠噠的關係進行更為具體而充分的聯想,有人·大喊道:“趙噠噠,你這是什麽意思,居然想和地球人裏應外合威脅審·判庭嗎!是要蔑視軍規、背叛軍神,辜負星堆人對你的栽培嗎?”
“你是想跑嗎?”又有人趁亂問道。
趙噠噠被一口又一口的黑鍋砸中,心情糟糕情緒惡劣,但反正她現在多說多錯,幹脆沒理這些惡言惡語,躲在掩體後,眼睛滴溜溜轉著,搜尋著附近有沒有什麽趁手的工具。
而那個男子在被現場的警務人員逮捕前,一個側身,舉止優雅而從容地站在裁決員身邊,不讓任何人近身。
然而很快,這場騷亂被終止了。
裁決員解開黑色的裁決服,摘下麵罩,露出了蔚藍那張光彩照人的容顏。
趙噠噠目瞪口呆地看著突然出現的蔚藍,心底隱隱明白了她為何會在這裏。這種柳暗花明的感覺,讓趙噠噠有種說不出的快·感,以及……對自己的唾棄。
醜男靚女出現在眾人麵前,因對比實在過於駭人,將蔚藍襯托得更為嬌弱與溫婉。被那名男子扶著,蔚藍帶著冰絲做的白色印花手套,撩開身上這身杏色綴以紫色小花的裙擺,一步一步走下台階,走向趙噠噠。
“趙噠噠上士,很對不起讓您蒙受了委屈。”蔚藍朝她道歉道,“你竭力為我守住了秘密,沒有告訴別人,我很感激,但為此若是要你擔上莫須有的罪名,這是我萬萬不能接受的。”
趙噠噠會意,跪向蔚藍,道:“蔚藍少將,我……”
蔚藍搖搖頭,轉身對著審·判員們道:“我希望在聽完我的證詞後,大家能對趙噠噠上士進行公正的審·判。”
審·判員們有些為難地互相看了一眼,有人歎了口氣,道:“請容我們幾個討論一番。”
顯然是要向上麵匯報的。
看來,就算是蔚藍出麵,那些人也不會就這麽罷休的。
趙噠噠慢慢皺起眉,發現這件事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複雜。
若是今天沒有蔚藍,照這個架勢,就算她甩出有力證據來,說不定這件事也不能就此罷了。
她到底惹了誰?
畢金?
畢家沒有這麽大能耐,一個底層貴族,依附的也是個三流軍中勢力,不足為懼。
奧薩?
確實,有好幾個軍中大佬很看好奧薩的資質,想要將她納入麾下,但奧薩的能力與往屆比也並非突出傲人的,就因為趙噠噠搞了奧薩,所以就要喊打喊殺?
也不對吧。
難道就因為她是個地球人,太過接近軍事核心?
呃……且不說一個地球人能翻出什麽大水花,就算是她真的以百萬分之一的幾率進入軍事核心,就憑她是地球人這一點,能不能接觸到機·密·文·件都還是兩說。
怎麽就要千方百計地阻止她繼續留在訓練營呢。
除非——訓練營即將要執行一個非常緊要的軍事秘密,而這個秘密,對地球人類或許有損害,又或許……他們即將麵對毀滅性的災難。
趙噠噠看不透這雲裏霧裏的狀況,但並不妨礙她預測出最壞的原因。
蔚藍隨著那些審·判官們一起離開的,而趙噠噠則被留在了這裏,和一群虎視眈眈的安保人員、以及那位怪異的燒傷男。
看麵部疤痕以及顏色的深淺,趙噠噠可以判斷出,他遭受火傷的時間,應該在七年以上。
她不著痕跡地觀察了對方一番,而對方則隻是拿起生活助理老師帶來的那份文件細細看完,而後將那幾十頁的資料整整齊齊地重新放回某位審·判員的位置上。
但是順序卻變了。
將寫著不利於趙噠噠的因素的紙張,按照嚴重程度與先後順序排列了起來。
趙噠噠忍不住抬起頭來直視著對方。
他的行為舉止,不知為何讓人有種懷念的感覺……趙噠噠對上對方那雙漆黑而深邃的眼睛,忍不住真實地打了個哆嗦。
這位是蔚藍的侍從?
管家?
“您是……”趙噠噠試探性地問道。
對方定定地看著趙噠噠,仿佛也在審視她,而後,他做了個手語。
趙噠噠精通地球上的三種大語種、星堆人的通用語種與第九區的官方用語,愣是沒學過手語,芯片裏也沒有安裝手語翻譯器,於是她隻能傻傻地看著對方無奈似的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咽喉,另一隻手擺了擺。
不能說話?
趙噠噠點了點頭,有點不知道該怎麽繼續。
對方似乎也沒有點開手語轉化器的意思,又繼續將他所看見的資料一一整理。
兩個人看著他,大概是因為他是蔚藍帶來的人,也不好阻止他的行為,隻能努力盯著,嚴防他使小動作。
趙噠噠幹脆坐在了演講台上,有些想知道蔚藍和對方談得怎麽樣了,又有些不知為何升騰而起的焦躁感。
無論如何,蔚藍的這份情,她得承著。
她自然感激不盡,但同時,她也本能地覺得,不可以與蔚藍牽扯太多。
趙噠噠煩躁地垂著演講台,心想,也不知道該怎麽還她的情。
一個小時過去了。
沒人會來。
兩個小時過去了。
趙噠噠開始再次試圖與這位啞巴交流,又失敗了。
三個小時過去了。
已經幹脆躺在演講台上進行日光浴的趙噠噠眯起了眼。
四個小時過去了。
趙噠噠和在場的其他人相談甚歡,甚至打起了模擬遊戲。
五個小時……
趙噠噠終於看到了一臉喜色的穆雷德等人,心中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