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領·導光芒暗淡下來,她再次成為那個被人無視被人敵視的地球人,甚至還被軟禁在了宿舍內。
即使心裏清楚他們必定不會放過踩自己的機會,趙噠噠做足了心理建樹,還是不由得產生了一絲不忿。
她想要往上爬,但是仿佛有一道怎麽跨都跨不過去的天塹,橫在她與仕·途之間。
來自外界的排擠。
來自她自己的壓力。
但這些,她都熬了下來,甚至化為墊腳石,一步一步往上爬。然而,就在即將看見曙光的前夕——攔在她仕途之前的,又多了一個人假喜鵲。
她站在宿舍的窗邊,望著遠方,看著腳下的雲,翻看起昏迷期間的來信,在看到穆雷德的暗語時,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穆雷德將她昏迷期間發生的事一一道來。在得知甚至有幾個人想要將這次巡邏隊被襲擊的惡性·事件歸罪為她時,趙噠噠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
雖然姑且還未被定罪,但現在她已經進入考察期。
考察期。
趙噠噠很難想象自己會走在被退學的邊緣,但在短暫的迷茫與憤怒後,她重新鎮定下來。
既然是考察,便必然有審訊階段。趙噠噠在此之前早就有所防備,即便到時候被人潑髒水,有證據在手,又何足畏懼。現在最大的問題,依然是假喜鵲與畢金。
畢金好處理,假喜鵲卻毫無頭緒,而就算她用雇傭單擋得了一時,又怎麽可能徹底困住對方的步伐?
還有什麽辦法?
沒法會麵的趙叔,借助那個在拉麵店裏同樣望穿秋水的朱赫賀店長,給她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假喜鵲第一次出現在公眾視野大肆破壞時,不慎留下了一點痕跡,而他追溯進了虛擬世界裏,圈定出幾個範圍,而這幾個範圍,都在一個叫羅賽區的地盤上。
既然已經縮減了目標,那個鎮定而胸有成竹的趙噠噠深吸幾口氣,再睜眼時,又恢複了往日的自信。
她之前因為忙於賺錢忙於訓練,對於虛擬世界從未涉獵。作為安撫地球人而創造的這個第二世界,美其名曰通過腦電波投影在此的地球人,可以掩去身份姓名容貌與地位,與星堆人平等交流,實則不過是一個光鮮亮麗的幌子罷了。
趙噠噠對此著實不屑。她並不喜歡在毫無用處的地方消磨時間,畢竟多一份社交,就有多一份暴·露身份的可能。這次為了抓出假喜鵲,趙噠噠也隻能從旮旯裏找出了全息艙,躺了進去。
賬號是她在軍校的時候就注冊的,六、七年前的老號,職位還隻是中士。趙噠噠沉思片刻,用朱赫賀手裏的黑戶開了個新號。
有了趙叔那邊的技術支·持,趙噠噠的黑戶小新號搖身一變,變成一名普普通通的虛擬貨物商人。
“我要去追查假喜鵲為什麽要假扮成商人?我這氣質,哪裏像是一個商人了?”趙噠噠震驚地看了眼趙叔給她安排的貨,又看著一身的路邊攤西裝行頭,摸著小胡子,尋思自己是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世界裏先摸索一下,還是直接安安穩穩走趙叔給她安排好的路子,按照貨物的地址,直接進入羅賽區。
她警覺地觀察了下四周,灰撲撲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虛偽的日光下,也顯得可愛了許多。
趙噠噠調出係統自帶的地圖,跟著懸浮屏幕上的提示,還沒走幾步,就被人從後麵拍上肩膀。
虛擬世界裏的聽力限·製比較大,趙噠噠甚至沒有察覺到有人近身,於是在應激反應下,她習慣性地給了對方一個過肩摔,又在瞬間回想起朱赫賀對她的再三叮囑。
總結下來就是,別打架,別打架,別在公共場合打架!
重要的事重複了不下三遍之後,不被洗腦也難。
於是在對方即將墜地的0.001秒前,趙噠噠及時抓住了他的腿,讓他倒吊在自己的麵前。不過對方的身高比她虛擬的還要高,頭部“咚”地一下磕在了地上。
他們現在處在虛擬世界一個公共場所——呃,具體說來,是個和菜場差不多的交易所,人很多,而且絕大多數都是頭頂上頂著紫框的地球人。
趙噠噠放下那個偷襲者,在秩序警·察到來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語氣溫和道:“你是不是認錯了人?”
眼神還有些飄著虛的男孩,揉了揉眼睛,小聲解釋道:“是趙叔讓我來的。”
……居然是友軍?
話說,既然是友軍,那也該是清楚自己的個性的,為什麽還要來這種騷·操作?
“一場誤會,一場誤會哈。”趙噠噠摸著自己的絡腮胡子,對著周圍的看客道,“我家兄弟和我鬧著玩兒呢。”
她拽著對方滿頭大汗地想溜,男孩倒也乖巧,任由她拽著走。
趙噠噠手裏錢不多,對虛擬世界也不怎麽了解,等平走到人少的地方,她才放慢速度,問:“這附近有什麽方便說話的地方?”
男孩歪了歪頭,帶著趙噠噠在附近租了個暗聊室,又貼心地對趙噠噠解釋道:“這裏麵說話的內容,不會被係統記錄下來。”
啊,聽上去倒是挺方便的。
趙噠噠調查完暗聊室的程序設置,才放心地往裏麵走。
門裏門外兩個世界。
應該說,門裏更接近於現實的地球表層環境,漆黑黑的一片,隻有零星的燈光,在頭頂浮遊飄動,照亮了腳下的路。
趙噠噠對這種環境有種生理性的不適。
男孩推開一個房間,把她迎了進來,直到門徹底封·鎖住的瞬間,才再次開口,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是陳淩。”
趙噠噠之前設想對方好幾種身份,然而她隻當對方是地球學院裏被她救下來的那些無父無母的小孩,或是胡子大叔之類的人,居然是陳家那個天才少爺陳淩。
陳淩與其他人不同,他的出現,不止是代表他個人的態度。
她切切實實地吃了一驚,望著眼前這個和印象中那個容顏精致貴氣的孩子沒有任何共通點的人,抽了抽嘴角,道:“……你怎麽證明?”
“你是喜鵲,這就是我的證詞。”小男孩笑著說,“趙叔說,你一個人在這裏單打獨鬥不放心,但又怕他手下的這些人太聽你的話隨著你胡來,便喊上了我。”
趙噠噠心想,這……還確實像那個糟老頭子會說的話!
但是!
“他以為派你來,我就會聽你的了嗎?”趙噠噠高傲地仰起了脖子。
陳淩一臉被噎住的表情,顯然沒想到趙噠噠會這麽說,緩了幾秒,才又恢複鎮定,道:“選擇權在你。”
趙噠噠抱胸在前,語氣亦真亦假,道:“嗬,那老頭子還會搞這些花花苗苗的。”
陳淩反擊:“你也可以黑進我的個人檔案,看看我是不是陳淩。”
“你的脾氣倒是比現實裏活潑很多,是因為在虛擬世界膽子大了麽。”趙噠噠嘀咕了一句,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雖然對方表現得坦坦****的,但為確保萬一,趙噠噠可沒想著給對方手下留情,她示意對方坐在對麵,道:“在這裏等我十分鍾時間。”
陳淩無奈地點點頭,乖巧地說:“好吧,我就在這裏等喜鵲哥哥。”
趙噠噠下線前,差點就給跪下了。
不要隨便給人按性別也別隨便套近乎啊!
我跟你不熟啊臭小鬼!
你是不是故意的喂!
趙噠噠第一時間找到趙叔,趙叔拒接了電話並表示,他已經全權委托了陳家在虛擬世界照顧這個有極大可能闖禍的趙噠噠。
最後實在是被趙噠噠騷擾得沒辦法了,胡子大叔接通了視頻通話,站在對麵,憨憨地摸著後腦勺,渾然不覺地承受著趙噠噠的死亡目光:“誒,你也知道他那脾氣,他就是怕你總是一個人單打獨鬥的,沒個人照顧……”
趙噠噠冷冷地說:“你們倒是不怕,陳淩被我玩死?”
在視頻外頭冷嘲熱諷的趙叔嗆聲說:“嗬,我還不知道你的脾氣,有個小家夥陪著,你就算去炸碉堡也能在事前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能力讓他摘幹淨。”
“……算了,不聊這個,你給我弄的這個身份是做什麽的?”趙噠噠頭疼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在這個虛擬世界的形象,總覺得趙叔是照著胡子大叔的模樣隨便亂捏了一個奇葩商人。
要趙噠噠自己捏的話,至少五官會更加平凡一些,最好是那種別人一眼即忘的那種大眾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凶神惡煞,怎麽看怎麽可疑。
趙叔就這麽不相信她會安安分分幹活嗎?趙噠噠反思了一秒自己的信譽度。
“羅賽區是個大型交易區域,人多眼雜,突然出現一個生人,不管怎樣都容易引人注目。”胡子大叔瞄了眼又跑遠的趙叔,小聲解釋道,“而且陳家少爺有交易區的通行證,你跟著他,好歹不會剛進去就被排擠。”
趙噠噠冷聲道:“你們不會還指望著我從底層開始一點一點地扒拉那個假喜鵲的下落吧?”
言下之意就是……
“你真打算闖進去?”趙叔嘲諷道,“怕不是還沒搜集到消息就打草驚蛇,哼,德行。”
趙噠噠也不過是最後過了下嘴癮,她自然知道現在的安排已經是趙叔能做到的極限,於是她甩下一句“等我回來”,重新回到虛擬世界。
似乎是也清楚這對老小都口不對心的談判態度,陳淩再次看到趙噠噠後,便小大人似的勸解道:“趙叔把能幫你搞來的信息都搞來了,你要不先看看這些?”
趙噠噠麵對著他坐下來,按住陳淩遞過來的資料,盯著他,近乎是質問般地冷冷說道:“陳家在此次行動中,想扮演怎樣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