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穗歲向後靠在椅背上,唇畔勾起弧度,並不搭理她的激將法。

而是在腦海中快速分析她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

義善堂的管事年紀不小了,借助義善堂討好朝臣收集情報的工作,應該已經持續很久了,所以,錦繡當初從宮裏詐死脫身,為的就是幫安太妃辦這件事情。

楚知弋連安太妃還活著都不知道,自然不可能知道安太妃那時候的謀劃。

想借此離間她跟楚知弋?

“義善堂記錄官員把柄的賬本,除了放在仁和當鋪的那些之外還有備份。”

這也是賬本雖然丟了,但是背後的人仍舊冷靜的原因之一。

不管賬本被誰拿走,隻要他們手裏還有,就能威脅朝中那些官員為他們辦事兒,至於這些朝臣的死活關他們什麽事情?

“王妃聰慧。”

既然賬本有備份,連嘉良說的話就不能全信,衛鄉是誰的人?

“衛鄉是你的人。”

她很平靜地說出自己的推測,錦繡一愣,眼神躲閃,不願意承認。

“我不認識他……”

連穗歲繼續分析。

“朝中的重臣用起來不如小人物,小人物才能辦大事兒,衛鄉幫你拉攏了不少人。”

其中就包括連嘉良,他在吏部,借用手中的權力幫連嘉良安排了差使,便能在連方嶼麵前賣好。

連方嶼若真是個蠢的,還能穩坐禮部侍郎的位置嗎?

但在秦家的事情上,他怎麽就那麽篤定秦家不會翻身?

對秦氏,對秦家,沒有留半點餘地!

定然是有人向他保證了什麽!

連穗歲腦子飛速運轉著。

“衛鄉給連方嶼洗腦,並不是因為篤定了秦家不會翻身,而是為了逼連方嶼自斷後路,徹底跟你們站在一邊。沒有秦家做靠山,便隻能依靠你們。”

“一旦他開始依靠你們,你們就能夠控製他,一步步逼著他給你們辦事!”

“你們就像螞蟻把洞穴修建在大堤上,一點一點蛀空!”

說到這裏,錦繡已經開始欣賞連穗歲了。

僅憑一點線索,便能推斷到他們的意圖。

“而朝中被問罪的都是重臣,皇上害怕威脅到天下安穩,殺雞儆猴,意圖震懾,但卻不能動朝廷的根基,所以衛鄉壞事做盡,卻仍舊風光的活著!”

朝中有很多個衛鄉。

錦繡讚道:“不錯。”

“你們到底想做什麽?”

錦繡疼得麵色發白,連穗歲取出一粒藥丸遞給她,向她表達善意。

錦繡略一猶豫,拿起藥丸吞下,腹中的疼痛緩解,她從地上爬起來。

“王妃這麽聰明,不如來猜一猜。”

連穗歲根本不用猜。

背後的人大費周章盡心謀劃,要麽是為了錢,要麽是為了權。

安太妃在楚知弋出事兒之後,徹底退出他的生活,卻仍舊留人在京城謀劃。

他一刹那間從太子的熱門人選,變成無緣皇位的殘廢,不僅僅隻有楚知弋一個人不能接受這個打擊,同時落下的還有安太妃對他的期望!

一個母親,拋棄自己的孩子不管不問消失六年,連穗歲想不出別的理由。

費盡心思替他謀劃,眼看著馬上就成功了,臨門一腳卻功虧一簣,估計那個時候,安太妃對楚知弋剩下的隻有恨意。

她不是替他謀劃,是替自己謀劃!

所以畫上的女子……

連穗歲突然猜到了。

當初秦弘業說起北遼的十三皇子和北遼王新封的美人時,楚知弋的表情就有些怪,她懷裏揣著的畫軸出現,他是不是已經猜到了?

連穗歲本想用畫軸詐錦繡,此刻卻沒有必要了。

“所以,陷害秦家的事情也是你做的?”

她的話題有點跳脫。

“不,秦家是王爺要對付的,我隻不過是推了一把。”

錦繡的話分不出真假。

但她絕對不會想看到她跟楚知弋和好。

“連穗歲,你從來就沒了解過他,他用兵如神,對人心的掌控出神入化。這是太妃從前教他的,連他親自培養的暗衛,他都能送他們去死,你和秦家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他隻為他自己!”

這話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

連穗歲起身,如果不是她連楚知弋的生活習慣都不知道的話,她就信了她的話了!

自以為了解他嗎?

是錦繡今天犯的最大的錯誤!

“連穗歲!你給我下了什麽毒?”

連穗歲心中有個大膽的猜測,楚知弋身上的蠱毒,會不會也跟安太妃有關?

如果是的話,安太妃也太喪心病狂了,連自己的親兒子都能當成棋子,一旦棋子沒用便廢棄掉,任他自生自滅……有這樣的母親也太可怕了!

所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不過分吧?

連穗歲給的解藥隻能暫時壓製蠱毒,卻不能徹底清除,錦繡心中害怕,見門開著,想走出去,想去找烏大夫幫她解毒,隻是剛走到院子裏,被壓製的蠱毒開始發作。

手背上若隱若現的紅色蛛網,讓錦繡麵色大變。

“連穗歲,你不得好死!”

吩咐鎖好院子,連穗歲大步出府。

“小姐,您去哪兒?”

連穗歲一身殺氣,似要去跟人打架,剛才她跟錦繡說什麽了?怎麽從院子裏傳出來的動靜那麽瘮人!

她走的很快,小桃小跑著才能追上來。

“去秦府!看連嘉良那個鱉孫子有沒有給外祖母道歉,敢不道歉的話,我砍了他!”

她早晚被這個世道逼瘋,身邊全是瘋子!

還有傻子!

長腦子的不長嘴,長嘴的沒帶腦子,氣死了!

風風火火趕到秦家,連嘉良正跪在院子裏,被太陽曬著,他幾次想偷懶站起來,抬頭看一眼秦家長得五大三粗的婆子,隻怕一條胳膊都能把他拎起來,打肯定是打不過,跑也跑不了,秦家到處都是守衛,從戰場上下來的男人身上都帶著一股狠厲的氣息。

隨便瞪他一眼,都嚇得他一動不敢動。

連穗歲心裏不爽,看不得他的小動作,抬腳就是一踹,直把連嘉良踹的嘴唇磕在地上,咯著牙流了一地的血。

“連穗歲你幹什麽?”

連穗歲轉過來指著他。

“跪好!”

連嘉良想借機裝暈的動作頓住,憤憤地對著她的背影揮拳頭。

“等回了連家,早晚收拾你!”

“歲歲,你怎麽來了?天熱,快拿些冰飲來!”

老夫人笑嗬嗬地吩咐下人去拿冰飲。

她火氣大,喝了一杯冰飲也沒緩過來。

“我這輩子能有個這般孝順向著秦家的外孫女,值了!”

連穗歲逼迫連嘉良來秦家道歉的事情秦氏一五一十說給老夫人跟大夫人聽,老夫人聽得心裏樂嗬。

“原本你娘跟你爹的婚事我就不同意,但幸虧我當初沒堅持,否則,我這外孫女就沒了!”

連穗歲的火氣在遇上老夫人的調侃時偃旗息鼓了。

“外祖母,您就別調侃我了!”

“別說您不知道我差點害了詩瓊表妹跟沈家五公子!”

“我給您賠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