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盛林在其他人麵前展露的性子,可以說得上是溫和的。雖然對人略微有些疏離,不怎麽親近,不過卻不怎麽發火。更不會動輒就打罵身邊的人,看著性子很是好。
如今見她竟然摔了手中的簪子,竟然還要對景恒推說身體不適,避而不見。其他人就愣住了。半夏略微遲疑了一點,低聲道:“娘娘,這……似乎不大好吧?”
難得盛林今日在酒宴上做的妥帖,讓景恒放在了心上,若是再這樣拿嬌,豈不是把皇上推得更遠了?
這麽想著,半夏就想要勸慰盛林。盛林冷著一張臉,“我如何說,你如何做就是了。之前張禦醫不是開了藥方嗎?把藥熬了端來我喝。”
半夏見她這麽說,就知道她主意已經定了。略微不安的應了,伸手招呼鋪床整理衣物的兩個宮女出去,這才往前去迎了進入椒房宮的景恒,跪在廊簷下麵忐忑不安的說盛林因為酒宴勞累,回來之後就先喝了藥水躺下休息了。
景恒本是興致勃勃的來,想要多問問盛林席間的事情,聽到半夏這麽說,心中的喜悅立刻就消除了大半,又看著屋子裏麵依稀還有人影晃動,心中就更是不滿。
最巧合不過的是,此刻剛好綠桑端著冒著熱氣的湯藥過來……
“這是幹什麽的?”
綠桑一愣,連忙跪下:“回皇上的話,這湯藥是之前張禦醫開給皇後娘娘的。娘娘身子不適,晚宴之上又耗費了心神……”她人向來機靈,見著半夏跪著,就隱約猜到了一些事情,低聲道:“這湯藥是奴婢趁著皇後娘娘睡下之後又熬了一份的,想著過會兒她醒來了,再喝一些安神的湯藥……”
景恒看著跪在跟前把門擋著嚴嚴實實的兩個宮女,心中愈發的煩躁,又想起麗嬪雖然愛使些小性子,可是依然是嬌柔可人,就更是沒了待下去的意思,沉聲道:“朕不過是來看看皇後,既然她已經睡下了,那就讓她好好歇息,這幾日裏麵好好養著就是了。”
他說著就轉身離開,半夏和綠桑跪在廊簷下麵直到人影都沒了,這才一起鬆了一口氣,然後才對視露出了一絲驚魂未定的笑容。一時間,兩個人之間長久以來的芥蒂竟然消失不見了。
“起來吧,娘娘還在裏麵等著喝藥呢。”半夏先起身,然後才扶著綠桑起來,“你也真是厲害,竟然張口就敢……這麽說,要是我,可是說不出來。”
綠桑勉強笑著,把手中的托盤給了半夏,這才勉強自己站了起來,低聲道:“你就別笑話我了,這會兒我的腳都軟了……剛剛可是嚇死我了……還好,皇上沒有深究……”
“娘娘不知道怎麽的,生氣了……”半夏略微遲疑了一下,這才低聲提醒,兩個人這才一起相攜著進了內殿,親自伺候了盛林洗漱、喝藥,躺下又蓋了被子,把內殿的燭火都一一熄滅隻留下兩盞小小的螢火,這才退了出去在外麵守著。
盛林一晚上都做著奇怪的夢,今世與前世的景象相互交錯著,一會兒是景恒無情的麵孔,一會兒是杜左躺在棺材中灰白而年輕的臉,杜氏夫婦要讓她活活封死在棺材裏麵給杜右陪葬,她幾乎要悶死,棺材卻突然被人打開,抬頭一看竟然是景玥……
“娘娘……娘娘……你醒醒……”
景玥的臉在一瞬間消失,盛林雙眼空洞,半響才意識到了一旁有人抓著自己的手臂。她茫然的扭頭,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的嚇人。
“半……咳咳,半夏,給我端點水過來?”
話音剛剛落,綠桑就端了水過來,和半夏合力扶著她起身,這才小心翼翼的喂了她喝下。喝了大半杯的水,盛林覺得略微好受了些,這才揮手示意夠了。綠桑回身投了帕子絞幹這才拿過來細細的幫著盛林擦拭額頭和身上的汗水。
過了兩刻鍾,盛林這才覺得整個人都好了一些,那種沉甸甸的窒息的感覺好了不少。
半夏看著她臉色好了些,這才低聲道:“姑娘好久沒有發噩夢了,那張禦醫開的安神藥一點效果都沒有!”言語之間頗為看不上張禦醫的醫術。
“不賴張禦醫的醫術。”盛林低聲說,反而覺得這次噩夢發了汗水之後,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似乎一些以前總是橫在心中的結都隨著之前的冷汗發散了出去一樣。
如今斜靠在床頭,她反而覺得舒適了不少。
盛林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多想,然而聽在一旁忙碌著的綠桑耳中卻是別有意味的。她動作微微頓了一下,拿出了給盛林換上的新的內衫,伺候著她換好,這才跪在了床頭。
“你這是做什麽?”盛林一愣,卻也沒有立刻就叫了綠桑起來。
綠桑抬頭看著盛林,低聲道:“娘娘對奴婢的照顧和信重,奴婢心中感激……隻是杜家給娘娘吃的東西……”她謹慎的沒有說出什麽過分的言語,遲疑了一下才道:“有人或許願意給娘娘永絕後患的東西……”
盛林自然是明白她話中的意思的,隻是,她還有著她自己的遲疑。
“你說的那人,我知道是誰。隻是,她怎麽可能願意,這可是關係到整個杜家……”難道,她杜幼就一點都不關心杜家其他人的生死嗎?甚至於連她自己都不敢肯定,一旦杜家失去了對她的鉗製,她會不會報複杜家。
那杜幼又怎麽可能會冒這樣的風險?
這麽想著,盛林就搖頭。“這不可能……”
綠桑的臉上就露出躊躇的表情,很明顯,有些話她不知道該不該說。盛林注意到她的樣子,微微蹙眉道:“這裏隻有我們主仆三人,有什麽話,你盡管直說就是了。”
“奴婢在外走動的時候,偶爾聽過一兩句的閑言碎語,說是杜家夫人身子不好,之前曾請了三十年前曾經盛極一時的神醫夜闌之徒入府中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