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霾密布,蒼茫大地上血流成河,屍橫遍野,觸目皆是殘肢斷臂,還有那翻滾角落的顆顆不屈的頭顱。

空氣中飄**著濃重的血腥氣,長矛和利劍都折損殘破,半掩在泥土和屍骨之間,在昏暗的天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澤。

寧泊遠的慘死刺激了所有赤羽軍的將士們,他們每個人都像發了瘋的野獸似的,所向披靡之處,盡是敵人的屍首。

守一城,捍一國,寸土必守,寸土不讓,血戰到底,寧死不退。

一時之間,西羌國軍隊根本無法抵抗這一波強過一波的進攻,他們節節敗退連丟兩座城池。

福莞盔甲上沾滿敵將鮮血,她雙目空洞的看著戰場,突然放聲大笑,笑著笑著,淚流滿麵。

她這一世的努力,好像也白努力了。

最終,連最疼她的外祖父也沒有保護的了。

忽然,她的手心一暖,木然的扭過頭,看到滿眼關心帶著傷痛的薛湛,正在注視著她。

一連串淚水,從她悲傷的臉上無聲地流下來,她沒有一點的哭聲,隻任憑眼淚不停的往下流。

薛湛感覺喉嚨仿佛被一塊難以言說的東西堵塞,令他感到難以呼吸和刺痛。

他停頓了片刻,艱難的開口。

“一切都會過去的……”

福莞再也無力支撐了,她傾倒下去,緩緩的跪坐在地上,嘴角嚐到了一絲鹹苦,閉上眼,任隨淚水慢流。

薛湛上前一步抱住了她,一再收緊手臂,像是生怕她像一陣霧氣散去。

有了溫暖的支撐,福莞再也忍不住了,她嚎啕大哭。

“怎麽辦?怎麽辦?薛湛我從今往後再也沒有親人了,我再也沒有家了……”

她一遍一遍的喊,像是下一刻就要死去一般,眼神淒楚,滿是悲痛。

她又成孤兒了……

以後再也沒有人可以無條件的關心她,愛護她了……

薛湛從未見過如此脆弱的福莞,一幅失去了所有的樣子,讓他一顆心都碎裂成沫,心疼不已。

他緊緊的摟住她,在她耳邊一遍遍說。

“有我,你還有我,我會陪著你。”

福莞雙眼通紅,滿是淚水。

“我好失敗,我根本保護不了,我想要保護的人,你是如此,外祖父也是如此,薛湛,我甚至不明白,我繼續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麽?”

她的聲音裏滿是痛苦和絕望。

薛湛一遍遍的安慰著她:“福莞,不怕,你聽我說,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寧老將軍是死得其所,他懂你,不想成為你的負擔,因為你是雄鷹,你需要更遼闊的天空……”

福莞拚命的搖著頭,聲音淒厲到絕望。

“不,不是這樣的,是我害了外祖父,我明明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為什麽不早一點想辦法將它接到一個平安的地方?無論如何,外祖父都是因我而死!我這輩子都會過不去這個坎兒!”

誰也體會不到要親手殺了自己至親的人,心是多麽的痛,好像要將心整個撕裂成了兩半。

而外祖父他怕傷害到她臨死,還在用盡全力對她微笑。

薛湛知道今天經曆的一切,一定會成為她永生的噩夢。

他隻能很用力的抱緊眼前的女子,薄唇微動,哽咽道。

“福莞,你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振作起來,不能愧對你的外祖父,不能讓他白死!你最後要用收歸所有的故土,以及踏破西羌國的江山來為他報仇!”

今天發生的一切事都在意料之外,甚至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他多想能替她分擔痛苦,緩解心中的痛。

眼中是驚天之恨意,隻聽她咬牙切齒的說。

“不光如此,我還要秦越國的江山!顯德帝不是最在意他的皇帝之位嗎?甚至為了安穩的當個皇帝,連自己的江山臣子都可以出賣,我總有一天會讓他悔不當初,過著生死不如的日子!”

福莞一把推開了抱著她的薛湛,她的眼中一片血紅色的恨,血紅血紅的,淚水沾濕了整個臉頰。

她的怨,她的恨,她的痛,通通湧上來,齊齊將她淹沒。

外祖父的心她明白,無論他怎麽懊悔,時間都不可能重新倒流。

薛湛說的對,她隻有更強才能替外祖父報仇,她絕不能讓外祖父的苦心付諸東流!

她要讓他含笑九泉,讓他引以為傲!

這一刻的她猶如浴火重生,君臨天下的帝王,脫胎換骨的她,每一步都走出了,抗人於千裏之外的冷然和威儀。

有時候有的人成長,隻是在這一瞬間。

時間踏入臘月,冬天來臨,北風如冰刀。

定京又處在北地,越發的冷的出奇。

誰也想不到,堂堂的西羌國,馬背上的民族,竟然不過一年的時間,就已被踏破大半的山河。

這一年裏,西羌國發出了無數次的談判邀約,甚至都提出了分合河而治,侍奉福莞為主,西羌為其附屬國。

但是,都被福莞毫不留情的撕毀掉。

永遠隻留下一句話,絕無談判的可能,她要的就是西羌國國破山河!

顯德帝也發了無數次詔書,召她回京,福莞做的幹脆更絕,直接將使者殺了,並且怒斥他們都是賣國賊!

最後,到頭來顯德帝也無可奈何,隻能任她為所欲為。

同時,他也知道自己此次暗中將長陵侯送到西羌一事,惹怒了她,現在他雖然名義上是自己的臣子,實則早就不將他這個君主放在眼裏。

兩人曾經表麵和睦相處的假象,也徹底被打破了。

反,是遲早的事!

顯德帝也開始在國中招兵買馬,大量操練士兵,做好了以防萬一的準備。

北風呼嘯,寒風刺骨,無情的北風呼呼地刮著,吹在臉上像刀割一般。

福莞站在定京三十裏外,臨時架起的高架台上遠眺著不遠處的定京城。

忽然身上一暖,就聽身後響起一陣抱怨的聲音。

“每次都要叮囑你,每次你都不願意多穿點衣服,這天寒地凍的,萬一生病了怎麽辦?”

福莞緊了緊身上的貂毛大衣,淡笑著回首。

“沒關係,我身體強健,越冷才越有精神。”

薛湛走到她的身邊,兩人並肩而立,一同眺望著遠方。

“不出意外,明日就能攻破定京,你想好滅了西羌後,下一步該怎麽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