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湛心微微一顫,不由抬眸看著眼前傾城的容顏,她亦是眼含希冀的回望著他。
在這個靜謐而長久的對視中,他不由自主的屏息,指間微微蜷縮,仿佛連周遭的空氣都靜止了,心裏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覺,讓他想要抓卻又抓不住。
他沒有想到福莞一字一句都說進了他的心裏,她……懂他。
她說的對,他想活著,因為他還有滿腔的政治抱負未能實現。
幼時他曾在饑荒年見過有人為了生存,賣兒賣女,甚至還出現了人吃人的現象,處處都是哀鴻遍野,所有人臉上都流露出絕望之色。
這對他的衝擊很大,所以他想奉獻自己綿薄之力,願所有百姓安得廣廈千萬間,可壯誌未酬,生命已被劃上時限,這讓他根本無法接受。
當得知雙親為了他,甚至要將整個薛家都賭在外人手裏時,他徹底爆發了,他已經沒有幾年活頭了,怎麽能拖累全家人?
所以,他想一死了之……
就在他萬念俱灰時,福莞出現了。
從他年少成名後,見慣了太多虛偽和奉承,隻有她敢於指責他,也讓他看到了少見的真誠。
是啊!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是他鑽牛角尖了。
想通這一切的薛湛心情豁然開朗,看向福莞的目光也多了一絲感激。
“謝謝,你放心吧,我不會就此放棄的。”
福莞聽到薛湛的這句保證,徹底鬆了口氣。
世事無常,她幼時曾和母親去忠勇公府時見過薛湛,粉雕玉砌,活蹦亂跳,很招人喜歡。
誰想到再見時,雖然他名氣大了,卻身中劇毒,整個人都呈現出頹廢之氣……
想到這裏,她的心裏不免又升起一股憐憫,這樣一個出類拔萃的少年,不應該英年早逝。
不行,她必須幫助他一起度過難關。
這時,從外麵闖進來一名丫鬟,她趾高氣揚地走到福莞麵前。
“福姑娘,我家三皇子讓你現在去參加秋日宴,你快點,別磨蹭!”
福莞在看到來人時,眼中就冒出了絲絲的寒氣。
是秋月,赫連承的暖床。
人人都以為赫連承謙謙君子,潔身自愛,誰曾想他早與自己身邊的侍女私相授受,甚至還有了庶長子,這也是她後來成了皇子妃才知道的事兒。
後來赫連承做了皇帝還封這個秋月做了美人,而秋月一向與她不對頭。
這個秋日宴她沒有什麽興趣,隻不過裏麵有樣東西卻深得她心。
“我知道了。”福莞淡淡地回答道。
得到回複後,秋月冷哼一聲,直接扭頭就走。
薛湛默默的問了一句:“你喜歡三皇子?”
這麽伶俐的女子,怎麽會看上那種表裏不一的人?
福莞冷嗤一聲。
“赫連承這種垃圾我可看不上,我日後的夫君定是頂天立地、天下無雙的大英雄。”
薛湛注視著福莞遠去的背影,眸光沉沉,心裏默默的想,是天下無雙的英雄麽……
……
福莞剛一踏進狩獵場,就看到狩獵圈裏的雪狼正在撕咬著一個人。
而那個人無力的掙紮著,可人的力量終歸過於渺小,抵不過凶獸的蠶食。
不過片刻他已被雪狼吃的隻剩下骨頭,雪狼意猶未盡的伸出舌頭掩飾著嘴邊的血液,血腥味令它興奮。
這就是權貴,他們視生命於無物,甚至將狼吃人的場景當做他們的取樂。
突然,人群中傳來了一陣譏笑聲。
“那不是花癡女福莞嗎?”
“對啊,聽福淮之說那個花癡女要獵雪狼皮給三皇子!”
“啊?她一個女子怎麽能鬥的過凶狠的雪狼?”
“嘿嘿,沒準人家認為,為愛犧牲也是死得其所!”
所有人嘲笑的聲音,一字不落的進了福莞的耳朵裏。
果然,人不能做錯事,否則真的會成為別人一輩子的笑柄。
“福姑娘,聽說你要為我獵雪狼皮,那就辛苦你了。”
福莞目光倏然轉冷,一顆心緊成一團,那驕揚跋扈的聲音十分熟悉,令她的靈魂在這一刻都顫抖了。
赫連承!
前世種種的仇恨,立刻浮上心頭。
她一邊理智地提醒著自己不能做出奇怪的舉動,一邊卻死死地盯著赫連承,恨不得衝上前將她撕成碎塊,食其肉啖其血。
福莞緩緩鬆開緊握的雙手,壓下心頭恨意,掩去眼底冷漠肅殺之氣,冷漠道:“上好的雪狼皮,你配嗎?”
“你說什麽?”
赫連承懷疑自己聽錯了,福莞怎麽敢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
還反了她了!
福莞根本不在意赫連承的反應,一個縱身跳進了狩獵圈。
雪狼一看食物又來了,它也毫不猶豫,張著血盆大口,呲著白色獠牙,朝著福莞的脖頸咬去!
福莞瞄準雪狼的頭,狠狠地踹過去。
雪狼打了個滾,匍匐在地上,一雙綠眼睛裏射出凶光。
站在狩獵場外的薛湛著急地大喊:“福莞,快回來,雪狼凶殘,你打不死它的!”
福莞對薛湛的話充耳未聞,隻是繼續做好與狼搏鬥的準備。
隻見那隻凶殘的雪狼再次向她撲來,不過分毫之間。
福莞迅速從腰間抽出從不離身的匕首,手腕一翻,匕首脫手而出,化成一道流光,刺進了雪狼的後腿,雪狼慘叫一聲,身子向後倒去。
福莞伺機而動,躍步上前,抽出匕首,扼住雪狼的咽喉狠狠刺下。
鮮血四濺,雪狼哀嚎一聲,停止了掙紮,斃命。
看著已經死透了的雪狼,福莞淡漠地抽出匕首拭幹血跡,塞回腰間。
所有人都驚訝的呆愣在原地,誰也想不到這麽凶殘的一個猛獸,竟然被福莞三兩下就屠殺了。
福莞看著雪狼皮,想起了前世。
在這次皇家狩獵中,她‘無意中’聽福淮之說了句赫連承喜歡雪狼皮,便不顧危險獨自一人前去獵殺雪狼。
雪狼生性凶殘,即便被誘捕在狩獵場,也沒人能製服。
她卻人傻膽大的隻拿了一把匕首去屠狼,結果險些丟了半條命。
拿到雪狼皮,她不顧傷重,滿身狼狽的當眾和赫連承告白。
最後因失血過多暈倒在他麵前,落下一個“花癡”的名號。
現在想想真是恥辱!
福莞閉了閉眼,前世的種種錯誤,似乎都是從今天開始。
而今日,注定要成為她今世的轉折,一雪前恥的開始!
福莞堅定的朝死透了的雪狼走去,欠她血債的那些人,就從現在開始償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