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280、遺忘了什麽?

歐陽景軒出宮三月方才回來,蘇婉儀在永福宮擺了小宴,沒有旁人,也就兄弟幾個坐到一起……如今看來,倒是冷清不少。不過,倒也確實變成了一個小宴,沒有過多的繁文縟節,兄弟幾個和母後一起吃吃飯,小家氣息濃鬱。

蘇婉儀在這皇宮已經半輩子了,從最初的東宮到後宮,權利蒙蔽了她所有,而歐陽若琪的死對她打擊很大,從那之後,她的心真的歸於了平靜,也才恍然大悟,為什麽歐陽梟雲曾經和她攜手與共,最後卻對她若即若離……女人,一旦因為權利蒙蔽了心,那才是悲劇開始的時候……

而這場悲劇,最終以孤獨到老收場……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沅兒這次出去可有什麽收獲?”蘇婉儀看著歐陽沅淡笑的問道。

歐陽沅放下手中的筷箸,晶亮的眼睛看著蘇婉儀認真的回答:“回太後,沅兒這次出去隨著父皇有探訪民情民生,如果是自身的話……沅兒偶爾會有一些情感,算不算?”

“真的啊?”蘇婉儀一聽,頓時眼睛都亮了起來,隨即示意歐陽沅到她身邊,她上下左右的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後說道,“沅兒有了情感,真正是這次最大的收獲了……”

歐陽沅仿佛感受到了蘇婉儀的激動,本能的微微勾了下小嘴,自己不知道,可落在眾人的眼淚,頓時激動的不語言表,甚至,蘇婉儀激動的眼眶都紅了。

歐陽聰靜靜的看著歐陽沅,置於膝上的小手攥了攥後放開,嘴角也含了笑的說道:“太子弟弟笑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笑,父皇您看……還有酒窩呢。”

歐陽景軒並不是第一次看到歐陽沅展露些許的神情,可縱然如此,每一次看到還是激動的了得,他眸光深邃的看著歐陽沅,最後菲薄的唇角也漸漸露了笑意,一雙鳳眸更是越發的深凝起來……

膳後,眾人告退,蘇婉儀留了歐陽沅在永福宮聽聽他講外麵的事情,當然了,主要是看到歐陽沅有了感情,心裏歡喜的緊……曾經她怎麽也不會想到,有一天會和梅妃的兒子如此相處,更加的將歐陽景軒的孩子當做自己的孫子來寵愛著。

蘇婉儀有時候也會給自己找借口,覺得是歐陽晨楓沒有世子隻有郡主,她自然就偏愛了歐陽沅幾分……可是,不一會兒就被自己推翻,她喜歡歐陽沅,那是打心裏的喜歡,更是將他當做了自己的親孫子一般的喜歡。

小孟子帶著歐陽聰往琳琅寰宇走去,一路上,他感覺到小主子的不開心,不由得心下添堵,主仆二人就這樣一路什麽話也沒有的回了宮寢。

“小主子,奴才見您在永福宮也沒有怎麽吃,不如奴才讓小廚房給您在弄點兒?”小孟子試探性的問道。

歐陽聰搖搖頭,一雙眼睛落在前方,漸漸的溢出了悲傷的說道:“小孟子……”

“奴才在!”小孟子上前一步。

“為什麽大家都不喜歡我?”歐陽聰問道,“不管是母妃還是父皇,就算是太後也不喜歡……至於二伯父五叔他們,談不上喜歡和不喜歡,仿佛對我除了必要的恭敬外,什麽都沒有。”

小孟子被歐陽聰這樣一說,鼻子酸澀了起來,他想要寬慰幾句……可來來回回的那幾句,也已經起不到什麽作用了。

歐陽聰手握著扶手的位置,不自覺的小手漸漸攥緊了扶手,眼中含了憤恨的說道:“這一切都是歐陽沅造成的,都是他……”

小孟子一聽,先是一驚,隨即奔到寢宮門口左右看看的就關了門,他轉身到了歐陽聰什麽,壓低了聲音的說道:“小主子,禍從口出……有什麽,咱私下裏說,啊?”

歐陽聰雖然年紀小,可在皇宮這個千奇百態的皇宮裏,還有什麽鍛煉不出來?

“小孟子……本王記得你上次說過,”歐陽聰雖然憤怒,可到底聲音也壓低了些的說道,“是不是有辦法讓他……”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眼神變得陰戾起來,甚至有著毫不掩飾的殺氣。

小孟子看著歐陽聰,先是想要看看小主子到底是什麽想法,隻是一時氣憤,還是真的想要去做……最後,當看到歐陽聰眼中的堅定的時候,他點了頭,俯身上前,在歐陽聰的耳邊輕聲低語了起來。

風玲瓏站在木棉花樹下,開了的木棉花溢出幽幽的清香,很淡,卻怡人心脾。

“卻想不到這後麵別有洞天……”風玲瓏含笑的看看左右,“清雅幽靜,和前麵的聲音隔絕,倒是別有洞天。”

“你喜歡便好……”離墨含笑說道,“明日和弄月給你打掃了這件,不大,卻緊挨著我的房間……帝都到底不比外麵自由,有些事情要是突發了,我也不會趕不及。”

“好。”風玲瓏淡淡應聲。

“你先小憩會兒,路上也不曾睡個安穩覺……”離墨示意了下芸兒後,接著說道,“魑魅和魍魎就在暗處,明日和弄月我也留下,等下我出去半點兒事情,想著你醒來的時候也就差不多回來了。”

“這裏我並不陌生,”風玲瓏淺笑,“你到弄得我好似第一次來一般。”

就是因為你不陌生,我才不放心……離墨心裏隻有想著,可嘴上卻說道:“你這容貌沒有辦法改,帝都能人較多,認得你的人也不少,你總是要當心了才是。”

風玲瓏知道離墨是在關心她,微微點頭後說道:“好。”

離墨點點頭,在風玲瓏和芸兒進了房間,又等了會兒,見芸兒躡手躡腳的出來後方才離開……五年又半載不曾回來,簫悅樓藏匿於帝都裏的人必須要召集起來,否則除了亂子可就不是他想看到的了。

權利這個東西,如果沒有得到最多就是個**。一旦得到了,讓再放下,那便是不舍……人要是不舍了,就會做出許多本身不會去做的事情。

“參見公子!”

離墨看著麵前的人,放眼看去,各式服裝都有,不超過三十人……這些人此刻看著一個個極為恭敬,可在各個領域裏,單個拉出來,那都是響當當的人物。

離墨視線再一次滑過眾人,最後落到最前麵靠左邊第一個人身上,淡淡說道:“煜瀛五年多不見,這朝中地位也是今非昔比了……”

李煜瀛一聽,恭敬的躬身說道:“都是公子培養的好……屬下不敢居功。”他們這些人,每一個人都是離墨培養的,但是,離墨卻從來不會管他們要幹什麽,你喜歡做什麽就做什麽,但是,有一點,你的主子到底是誰你要認清楚。

離墨在一旁坐下,“大家都坐吧……”他微微頓了下,看大家陸陸續續的坐下後,方才說道,“今天讓大家過來,也沒有重要的事情,隻是看看大家五年來都做了些什麽……”他視線落在李煜瀛身上,“我知道大家的心都沒有離開過簫悅樓,可是,有些事情我不喜歡看到的,我之前沒有回來,那便算了……”他收回在李煜瀛身上的視線,鷹眸犀利的一個個的滑過,猶如利刃一般的穿透著眾人的心的同時,聲音淡漠而緩慢的說道,“簫悅樓當初出現在西蒼,便是在這裏生了根,至於我為什麽這樣說,你們也都是清楚的……不需要我重複了。”

“是……”眾人恭敬,五年多來,有人偏離的軌道的,紛紛一臉的凝重。在他們的心中,簫悅樓就好似一座永遠也挪不開的大山重重的壓在心頭,不管他們在哪個領域如何的呼風喚雨,都在簫悅樓麵前是枉然。

“有些事情,當不當做我不管……可是,你們的根在哪裏?”離墨的眸光陡然一冷,“我不希望有一天,我親手培養的人需要我親自清理門戶。”

李煜瀛等人靜靜的聽著,一個個心裏都有了思量的同時,心下一片凝重。李煜瀛算是當中比較晚在離墨麾下的,可是,卻沒有人可以質疑他的忠心……這麽多年來,他努力靠近朝堂的核心,自然也是希望公子回來的這一日。

“公子,”李煜瀛起身看向離墨,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那原本常年不離身的墨玉簫變成了紫竹簫上一眼,隨即說道,“如今您回來,是打算……”

離墨微微勾了下唇角,眸光落在李煜瀛身上淡漠的緩緩說道:“別無其他,你們該如何還是如何……隻是,不要犯了簫悅樓的底線,”他說這話,眸光犀利的滑過眾人,“從你們離開我身邊的時候,我是第一次說,這次,是最後一次。”

所有人的心一緊,紛紛垂眸。隻是,有些人的心一旦變了,那壓在心裏的大山反而成了他越發想要逃離的阻礙。

咕咕……嘎……咕咕咕……

烏鴉停在房簷上,不停的嗚鳴聲叫的人心壓抑,片刻的功夫已經擾亂的人心不得安寧。

風玲瓏微微顰蹙了秀眉,想要睜開眼睛,卻怎麽也睜不開……有著什麽東西將她硬生生的墜入了黑暗中,四處都看不到一絲光亮。

突然,有聲音在身後傳來,風玲瓏轉身,可聲音依舊在她的身後……她試驗了幾次後都是如此,根本逃脫不開。

“你不用找我了……反正我在你後麵,你又看不到。”

風玲瓏停住了腳步,置身在黑暗中的她微微有些涼意從腳底湧入了心扉,她凝著視線,星眸努力的看向前方,可卻除了黑暗,便什麽都沒有了,“你是……木兒?”

“你竟然還記得我?!”木兒興奮的叫了起來,“我還以為你忘記我了呢。”

風玲瓏見真的是木兒,不由得微微顰蹙了眉的問道:“我記得……最後你給我說你過些時候就要走了嗎?不是說去找你姐姐了嗎?”

木兒歎息了聲,仿佛透著傷感的說道:“我也不知道……出了梅林後,我就被困到了這裏,也沒有看到姐姐,也沒有了光亮。”

風玲瓏感受到木兒的悲傷,心裏一緊,竟是也生了濃濃的傷感,“怎麽會這樣呢?”

“我也不知道……”木兒撇嘴,“估計主君也沒有找到姐姐,我就隻能在這裏等著。也許,這裏是個結界,姐姐有一天會在這裏出現吧……”她這樣說著,可是,聽聲音就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風玲瓏下意識的轉身,可是,她沒有看到任何,除了黑暗就還是黑暗,“你一個人在這裏多久了?”她回想著最後一次夢見木兒的時候,那個時候梅子都還不曾離開她。

“你都不記得許多事情了,倒是還記得我走了去找姐姐……”木兒突然沒有了悲傷,興奮的說道。

風玲瓏微微皺眉,不解的問道:“我不記得很多事情了……什麽意思?”

“你不記得和我一起的梅林在哪裏,也不記得……”

風玲瓏猛然睜開眼睛,木兒的話仿佛還在耳邊,可是,卻切實的不在了。

“姑娘,你醒了……”芸兒的聲音傳來,“是我動作太大,驚擾到姑娘了嗎?”

風玲瓏沒有應聲,隻是努力的想著方才最後木兒說的話,她什麽意思?什麽東西她記不得了?為什麽她的腦海裏沒有印象?縱然離墨想要讓她忘記許多,她都不曾切切實實的忘記過……那木兒嘴裏的忘記是什麽?

她什麽時候真正的去過和木兒相遇的梅林?

許許多多的問題在風玲瓏腦子裏縈繞的散不開,漸漸的,就好似一張被編織的細密的網徹徹底底的罩住了她,怎麽都撥不開。

“姑娘?”芸兒上前,疑惑的看著風玲瓏。

風玲瓏閉了下眼睛,努力的沉澱了下心思後睜開,隨即緩緩起身的問道:“現在什麽時辰了?”她的聲音虛軟無力,透著幾分沉重。

芸兒看著風玲瓏問道:“已經是酉時了……”微微一頓,她看著風玲瓏一臉的疲憊,不由得問道,“姑娘,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風玲瓏搖搖頭,心扉有些沉悶的吞咽了下後,抿了唇角下了床榻,看看外麵已經落了夕陽的天色,問道:“他還沒有回來嗎?”

“公子已經回來了……”芸兒笑著說道,“見姑娘睡的香甜,就不曾打擾……不過,公子說,等姑娘醒了,也差不多該用晚膳了,公子就連姑娘睡到什麽時候都是了如指掌呢。”

風玲瓏淺笑了下,有些苦澀,因為那個夢境,她的心神不管如何,都凝聚不起來。

外麵有腳步聲傳來,風玲瓏下意識的看去……就見墨袍的衣袂隨著踏入的墨色繡了暗紋的靴子進來,緊接著帶著離墨那頎長偉岸的身體。

“估摸著你差不多該醒了……”離墨淺笑的說道。

風玲瓏努力的扯了扯嘴角,可就算如此,也無法掩飾心裏的不安和慌亂。

離墨是心細之人,尤其是對風玲瓏更是如此,不過細微的一個表情就已然看出不妥,“怎麽了?是又做惡夢了,還是……”

風玲瓏搖搖頭,看著離墨說道:“一個很久不曾在夢中出現的人又出現了……不知道為什麽,我仿佛不管什麽時候做夢,都預示著什麽。夢裏的人說我有許多事情遺忘了……”說著,她垂了眸,略微思忖的片刻,離墨那雙鷹眸中有著什麽東西泛了出來。

就見風玲瓏又抬了眸,星眸灼灼的看著離墨問道:“阿墨,是不是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我記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