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等沐浴過後,皇帝又去看了三皇子,替他上了次藥,等到三皇子睡了,皇帝才回了徐鶯的房間。

徐鶯正在鏡子前梳頭發,見他回來,連忙站起來迎接他,問道:“三皇子睡了呀?”

皇帝點了點頭,然後有些頭痛的揉了揉額頭,然後臉上的怒氣又畢現。他大約惱極了趙嫿,又道:“當初旭兒一生出來,就不該讓她養著。”

千金難買早知道,就是皇帝也有意料不到的事。若是早知道,當初趙娥死後,他就不該同意宣國公府的做法,讓趙嫿進來照顧昹兒。

徐鶯不好說趙嫿什麽,隻好握著皇帝的手笑著給他順毛道:“莫氣,莫氣啊,誰也想不到寧妃會這樣是不是。”

其實徐鶯也是不太理解趙嫿的做法的,或者她信奉的也是現代那些“棍棒之下才能成材”“孩子要贏在起跑線上”之類的。

徐鶯想到前世有個鄰居,跟她差不多的年紀。人長得很漂亮,性子也聰明,但卻從小被父母逼著彈鋼琴,學跳舞,上各種藝術培訓班,稍有做不好的時候,便會被父母巴掌衣架伺候,簡直是望女成鳳的典型。聽自己前世的老媽說過,那鄰居一家從小到大被打斷的衣架,疊起來能有兩打。徐鶯記得最狠的一次,是那鄰居參加比賽沒有得前三名,結果在大冬天的時候被罰在陽台跪了兩個小時,最後連她一向不愛管閑事的老媽都看不下去了,敲了鄰居的門為那鄰居求了幾句情,不過結果是被那鄰居的一對父母用一句“我教育我自己的孩子,關你什麽事”給弄得灰頭鼻臉的回來了。

所以徐鶯在追韓劇的時候,鄰居在練琴上藝術培訓班,徐鶯在看漫畫的時候,鄰居在練琴上藝術培訓班,鄰居考上了中央某藝術學校的時候,徐鶯上了一個三流的醫學院,等鄰居畢業後參加比賽拿了獎在電視上大放異彩的時候,徐鶯則在某三流醫院裏當個三流的護士拿著三千塊的工資。

那鄰居的父母後來一直頗為自得,覺得是自己從小對女兒教導有方,才成就了女兒的今天,在親朋好友麵前十分推崇自己的一套教育方法。

不知道哪位誰說過,父母對孩子的影響是巨大的,孩子小時候父母用在自己身上的一些做法,總會影響孩子以後也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

徐鶯不由想,趙嫿前世很可能跟她前世的鄰居一樣,在父母的嚴厲之下做出了很大的成功,所以現在也用從父母那裏學來的一套方法對待自己的孩子。

每個人遭遇不同選擇也不同,反正前世的父母對她是放養政策,隻要不殺人放火犯罪反社會,隨便你幹什麽都行,而這一世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所以現在她對四皇子等人也基本上是放養政策。

徐鶯安慰了皇帝幾句,皇帝也不想說趙嫿了,越說隻會越氣,讓人拿了文房四寶進來,他要練字靜心去。而徐鶯自然得在旁邊陪著。

而在另一邊的臨華宮裏,又是另一番的景象了。

趙嫿半躺靠在羅漢床上,麵露淒色臉色蒼白,眼睛無神的看著前麵,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青盞端著藥走了進來,對她道:“娘娘,該喝藥了。”

皇帝踢在趙嫿身上的那一腳踢得不輕,青盞替她請了太醫來看,然後熬了藥。

趙嫿搖搖頭,揮了揮手,然後問道:“去打聽到了嗎?三皇子的手如何了?”

趙嫿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怎麽會這麽抑不住自己的脾氣,會對三皇子下手這麽重,或許隻是一直擠壓在胸口的鬱氣在這個時機被發泄了出來,或許是因為對三皇子太失望了。可是等打完了之後,她就已經後悔了。

現在三皇子如何了,手上的傷嚴重嗎,有沒有傷到筋骨,現在三皇子是不是在生她的氣?趙嫿在想,她或許又將三皇子推離了自己身邊一步。

青盞看著趙嫿的樣子,安慰她道:“娘娘不要太擔心,奴婢已經去打聽過了,太醫說三皇子的手並沒有大礙,上點藥,過些日子就好了。”

趙嫿又問道:“皇上是將三皇子抱到玉福宮去了?”

青盞看了趙嫿一眼,然後垂下頭,不敢說話。

趙嫿的一顆心,隻覺得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冰水,冷得已經要凍僵了。

趙嫿想到皇帝臨走時,說出的不讓她再養著三皇子的話。他此時將三皇子抱到玉福宮去,難道是要將三皇子給徐鶯撫養嗎?趙嫿突然苦笑了一下,皇上對她可真是信任,明知道她和徐鶯不和,竟然還能相信徐鶯會對三皇子好。何況徐鶯自己已經生有四個孩子了,根本不是撫養三皇子的好人選。

皇帝對她從來沒有公平過,她想要去得到自己想要的,這又有什麽錯。這後宮的女人,哪怕是沒有生下兒子的皇後,哪怕是生了大皇子的柳淑妃,哪怕是在他眼裏善良得如同白花一樣的徐鶯,哪一個對儲君之位沒有想法,為什麽皇帝唯一厭惡的卻是她。

她不是什麽好人,在這後宮裏好人是活不下去的。但她也從不承認自己是個壞人,哪怕是對二皇子,哪怕是對待養不熟的二皇子,她也從來不曾想過要害了他。她隻是不想他成為儲君,不想他成為皇帝而已。

她想過,等以後三皇子成了皇帝,他會讓二皇子成為一個安樂閑王,讓他富貴無憂一生的。反正,二皇子的性子本就不適合成為儲君,更沒能耐承擔起天下的重任。將天下交到他的手上,大齊又有什麽前途可言。

趙嫿看著偌大卻寂靜無聲的臨華宮,突然覺得,這裏怎麽這麽冷呢,冷得幾乎讓她發抖。

她從前從來不懼怕宮裏的冷清,哪怕皇帝不再愛來她這裏,她也從來不曾覺得自己選擇進宮來是錯誤的選擇。可是這一刻,她卻有些害怕這裏的冷清了。

她今年才二十四歲,一生還這樣長。她想到在這悠長的一生,她還要再這裏清冷的度過,她便覺得有些恐懼。在慧明寺時,她嫌棄那些日子枯寂難熬,每一日都要數著日子過。可是回了宮裏,這裏除了吃食好一些,衣服漂亮一些,其他的又有什麽分別呢。

倘若,倘若……

不,沒有倘若,她不能後悔。如果後悔,她以前做的那些又算什麽呢。到了如今,她隻能按自己早已選擇的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