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赫連消失,天下大亂

章節名:059??赫連消失,天下大亂

回到天訣周城已經是仲春時節了,與他們離開時候相比,周城城郭破敗人煙更加稀少,處處都透著荒涼殘破。

白鈺扮作車夫駕著一匹老瘦的黃馬,拉著破舊的馬車在周城裏緩慢行進著。往日繁華街頭再也沒有了擺攤的攤販,初春時候長出來的茅草漸漸地已經高到小腿的位置,石階上橫七豎八地癱著痛苦呻吟,麵黃肌瘦的的百姓。許是被病痛折磨著,他們的臉上程度不一地呈現出病態來。

隔著密實的草簾子看到長街上的一幕幕,魚璿璣冷峭的麵容上沒有絲毫變化,可那眸光卻幽深得望不到底。旁邊丫鬟打扮的玉落看著那些人的可憐模樣,不禁地動了惻隱之心,懇求道:“璿璣姐姐,我們給他們些吃的吧?”

亂世實在太可怕了,讓好好的城郭到處都見著殘垣斷壁,健康的百姓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她是知道天機子的預言的,可她從來沒見過真正的亂世是什麽樣的,隻是在心底想象著可能就比尋常時候過得困苦而已。誰知道,她所想的艱苦竟然連所見的三分都不到。她更不清楚的是,在接下來的日子來,她會真正見識到什麽是亂世,體會到那句被世人掛在嘴邊“寧做太平犬不做亂離人”的真意。

她眉頭揪緊著,越開下去心裏就越發不能忍受。眸光柔柔地轉向魚璿璣,懇求的意味越發濃厚,可魚璿璣卻紋絲不動,嘴巴更是緊得像是蚌殼般一個字都不吐出來。玉落急了,拉著她的胳膊輕輕搖晃著,低聲道:“璿璣姐姐,我們就給隻給他們一點,一點就行了。你看他們的樣子多可憐啊,你就當若日行一善好不好?”

他們都是易了容的,玉落也明白外麵的情況對他們來說很不樂觀,也不敢大聲講話給別人的注意都引到這裏來了。她聲音輕若蚊吟,外麵駕車的白鈺聞言,眉峰蹙起想提醒她,可又不好開口。

魚璿璣仍是一字不說,讓玉落等得焦急不已。車輪聲滾滾,碾壓過凹凸不平的地麵。紮堆聚在一起的年輕男子蜷縮在街角,看著慢慢走來的馬車,灰塵的眼眸瞬時就亮了起來。抬手幾個輕易熟悉的暗示後,蹲在地上的人們前後相次地站起來,朝著馬車前行的方向漸漸圍了上去。

他們的無言的動作引起了車內正要向魚璿璣說好話的玉落注意了,看見他們眸子裏貪婪的目光,玉落就算再笨也明白了這些人來者不善。白鈺衣著樸素,身量削長,刻意的裝扮後他看起來就是個身子單薄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那些人自然是看準了這點,心想也不是什麽達官貴人出行,就放心大膽地當街攔路。

為首的那人約莫三十多歲,膀闊腰圓滿臉絡腮胡子,見白鈺仍舊趕車沒露出什麽驚怕的表情。隻以為是個沒見識的小子,要出聲“好心”地提醒兩句。他嘴巴剛一張開,白鈺便反手在背後突然抽出一把砍缺了口反射著明晃晃光亮的大刀,從袖子裏掏出塊棉布垂下頭擦拭著,嘴裏還似乎很不滿地嘟囔道:“東家也真是摳門,前些時候遇上山賊,我把刀都砍壞了。讓東家給買把新的用,東家竟然說這把舊刀還能用。要是在遇上賊寇,砍不動人那可怪不得我了……”

他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可街道上很是冷情,就是圍上來的人也都沒有說話的,他的話隨風都被聚攏的人聽了個清清楚楚。那些人中大多是周城的百姓,兵荒馬亂的不忍背井離鄉死守在城裏,並非什麽大凶大惡之人。逢著戰亂又沒吃的,大家才聚在一起做些打劫弱者的事情來。誰曉得那看起來破破爛爛的馬車,弱不禁風的車夫竟然還敢拿刀砍人。

見識了軍隊廝殺,看多了強盜般的軍隊掄刀切菜對付手無寸鐵的百姓的場景,眾人心裏都忍不住生出了驚懼之意。膽小的已經在開始慢慢後退了,白鈺把刀抗在肩膀上,一手拉著韁繩不輕不重地在馬屁股上打了下,老馬嘶了一聲抬起蹄子就要往前加速。為首的大漢忖度了一二,做了個散的手勢,圍攏在一起的百姓帶著不情不願卻又不得不走的神情散開。

馬車順利地同行了,朝著城中最大的長街行駛去。車廂裏,玉落回想著方才的一切,臉上難得地凝重了。

“本座向來殺人不眨眼,何需日行一善?如今的世道,同情不可泛濫,否則自己就會淪為被同情的對象。”那些百姓看起來也不是餓了一天兩天的,哪怕他們隨意丟下一個饅頭,都會讓那些人把他們的馬車掀了,甚至還會被搶劫一空深陷困境。玉落跟著自己也算有段時間了,總得來說她涉世並不深,忍心險惡世道艱辛沒有深刻體會她不會懂得。

回去之後,她可能顧及不上玉落,在亂世中自保也是需要本事的。在沒把她遣走之前,給她個提示,也不枉相識一場的情分。

這回玉落沉默了,她知道璿璣姐姐是在告誡自己,而剛才的事的確讓她在心裏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她似乎還不太明白,現在的她不再是初出天族的時候,也不是跟著他們在大海上漂泊,亦或是警惕地麵對著可能做出不利於他們事情的曇月族人。這裏已經開啟了亂世的序幕,以後這樣的場景很可能還要見很多次。

連自己都沒法保護好,同情別人有什麽用?她懂了,明白魚璿璣的心意了。

周城原本在薛洋的控製之下,襄惠帝調集了部分軍隊暗中對叛亂長風的薛洋勢力下的各處城鎮討伐,倒是拿下了不少地方,可那些城牆高深堅固的大城還是被薛洋掌握在手中。五日前,襄惠帝手中的天字軍和薛洋手下的大將徐大在周城較量,徐大不敵棄城而逃。天字軍也乘勢占領了這裏,可大軍很早就開走了,隻剩下小部分守軍在這裏。

魚璿璣現在已經感覺不到那股刺骨錐心的寒意了,考慮到她身體需要恢複,白鈺就一上岸就給隕聖樓的人發了消息,他們會在周城先停留一兩日,隨後再決定去哪裏。回信已經收到,是柳屹親筆,說的是隕聖樓的人大部分都在秣陵城。別的地方又是打仗又是死人的,可秣陵卻在那一片血腥環侍之中仍舊歌舞升平,儼然如太平盛世。

此次出海,柳屹等人也不知他們何時回歸,在襄惠帝的天字軍和薛洋叛軍開戰之前,首選了在各方中相對比較安全的秣陵。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對的。南方大部分地方已經被司空淩占領了,帝月、星池雄兵邊關卻按兵不動,跟襄惠帝的軍隊對峙起來,一下就是三個多月。司空玨去了方諸山,桐封的虎賁騎群龍無首,可能是得了什麽密令,他們就守在桐封那塊地方,外麵打得怎麽熱鬧都不出來。

這樣的狀況隕聖樓也是樂見的,畢竟主上不在,他們也不能越俎代庖地下令將清風山的兵力都拋出來,說不定沒辦成想要做的事,反而引起其他勢力的注意,得不償失。好在主上回來了,他們緊繃著的心弦算是能鬆一鬆了。隻等主上身子好些,沉寂了一段時間的隕聖樓就該活躍起來了。

與他們為了日後的雄圖大業躍躍欲試相反,魚璿璣擔心赫連燼,給柳屹下了命令要他一定要查到赫連燼的消息,可據傳回來的消息看,赫連燼似乎在人間蒸發了一般,連隕聖樓輕鴻閣都沒尋到他的蹤跡。

赫連燼到了去了哪裏?為什麽就是找不到他呢?

狹小的窗戶打開,隨著海風暗暗流動著的大霧吹進來,打在臉上有著股暗暗的痛疼敢感,手臂抬起,雪色廣袖隨著手腕抬高而順著往手肘的方向滑下,一隻手指修長的白皙手掌拂開桌案上白色絹帕上沾染的冰霜,鳳眸裏透著股深深的讓人猜不出的顏色。

絹帕被四四方方地展開,上麵焦黃的痕跡錯**纏,手執沾滿了墨汁的狼毫筆,下手輕快地勾勒出條條線墨痕跡。不消片刻,絹帕上已經看不見燒焦的痕跡,反倒是呈現出一幅地圖來。

狼毫筆置於筆架山上,負手站在書案前,鳳眸閃過暗淡的光,唇瓣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

“蘇穎昔年自殺,被襄惠帝用盡靈藥留住了一口氣,冰凍在冰棺裏。要想讓她醒過來,方法很簡單,去方諸山能求到還魂的丹藥,她就不用再做活死人了。”

蘇穎和明郡王隱居的山野小屋外,鬼麵人將他引出去,說的最重要的一句話就是這個。

蘇穎之於他是個特殊的存在,他從來沒有在那個女人身上得到絲毫的溫情,別人在父母懷抱中長大的時候他隻能站在一處,羨慕地看著。二十多年過去了,他自己都快習慣了那樣的生活,偏偏被告知親生母親沒有死。他不能放棄蘇穎讓她繼續待在冰棺中,那種母子天性的感覺很微妙,尤其是在身世之事經曆了那麽多的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