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因著連著已經有兩個妃嬪有身子了,雖眾人那眼睛都盯在她們二人身上,可一個是皇後,沒人敢碰敢動。另一個雖是個低位妃嬪,可偏偏的被太後那裏一手護住,不叫她出來請安,隻叫她安心養胎,等何時能生出來了就是大功一件。

皇後有了身子,太後那裏便命其不必再去請安了,每日早上隻出來坐坐,見見給她請安的眾妃嬪,便命眾人散去。

今日一早亦是如此,隻平素端莊大度的皇後娘娘,那兩隻眼睛卻不時的往那玉嬪同何才人處掃上兩眼,叫人心中摸不清是如何一回事。說她妒吧,可入宮如此久的時候了,也沒真見她妒過,同皇上那裏也是尋常。如今這是怎麽了?孩子都懷了,怎的卻沉不住氣了?還是說,這人一有了身子,性子就變了?

份妃嬪心中胡亂琢磨著,略說了幾句話,便匆匆離去了。

柳蔓月先回了秋水閣中,隻說頭疼補眠,再叫著白瑩,二人暗中從秘道中上了臨絕崖上麵,心中忐忑的瞧著南麵那裏,雙手緊緊攥著,眼不錯的瞧著鶴臨園中的一草一木,生怕錯過何事。

“什麽時辰了?”

“已經是巳正了。”

輕出了口氣,站在欄杆邊上,柳蔓月許久沒坐,竟絲毫不覺疲倦。

“主子,可要坐會兒?”白瑩本沒她那般的擔憂,可此時卻不由得不上心,畢竟,那邊兒要對付的可是那位閣主,一個沒弄好,就指不定便會改天換日了。

微微搖頭,柳蔓月仍站著,死盯著南麵那裏。

何才人所居之所,正在淩波園兒中,那處沒有主位,位分最高的隻是王芳儀,再就隻有幾個采女居於那處。

頭天夜裏承寵後,按著早先閣裏吩咐的,次日一早就點了王醫女過來。

院子裏的兩個采女,自從皇後娘娘處請安歸來,這會子相邀一並去了園中遊玩,王芳儀亦沒在,似是去了安嬪處。

沒多會兒,便聽著外頭來報,王醫女已到。

起了身子,坐到正室之位上,見那王醫女到了,這才揮手屏退室內服侍宮女。那王醫女低著頭,隻覺著她相貌清秀,一時並沒瞧見五觀到底生得何種模樣。

“主子……”大宮女望梅心中不安,隻留自家主子同這位醫女獨處,這是聽也沒聽過的事情,她哪裏能放得下心?

這望梅乃是何采女入宮後,被分來伺候的宮女,非是原本跟在身邊兒的。這會兒屋子裏頭其餘幾個小宮女也是各自低著頭,並未離去。

“下去!”何才人心中一陣不耐煩,若是自己個兒帶來的,自能明言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可如今這望梅也好,其餘伺候著的那幾個小宮女也罷,到底不是貼心的,連這麽點小小的事兒自己竟都吩咐不動了!

“……是。”見自家主子堅持,望梅隻得皺著眉頭,上前拜了一拜,轉身離開時,眼睛朝那王醫女處斜了一眼,隻覺得她麵貌似極是清秀,倒讓人眼前一亮。

那四個邊角打扇、伺候著的小宮女也上前一步,彎腰行禮,正欲離開時,忽的齊齊伸手,朝中間站著的那個王醫女撲去!

上頭何才人心中一愣,還沒領會到底生了何事時,就見那王醫女身子一縮,立時朝自己這邊兒撲了過來。

那人此時已抬了頭,兩眼中帶著股子陰霾之意,那相貌因已有大半年沒見,略顯得有些眼生,再加上那女子裝扮,隻遠遠的瞧了人並不能認出到底是誰來,可看了那眼睛,何才人立時嚇得臉色發白,驚呼了一聲出來。

一把把何才人拉進懷中,左手如鉗一般掐在她的頸部,勒得她立時張了口,把那叫了半聲兒的驚呼又給卡斷了。

“啪”的一聲,就在閣主剛剛要挾住了何才人,打算拿她當人質想法子脫身之時,背上忽的被人拍了一下。

心中一驚,猛的轉回頭去,身後立著一人,那人身穿玄袍,頭帶道冠,兩撇小胡子生在唇上,略顯得有些猥瑣,可那人臉上卻正氣逼人,手中長劍朝自己身上一劍劈來。

閣主心中大驚,沒曾想竟被人如此簡單的近了身,更沒想到自己進了這門好半晌,都沒聽出這裏還藏了個人……莫說此人,就連那四個身帶到功夫的宮女,他本應一進門時就有所察覺,卻不知怎麽,絲毫沒有所感……若說這何才人沒鬼?他這會兒心中已是不信的,隻恨適才抓著她時沒下了狠手!

閣中對宮中,安插暗子也好,暗中動手腳也罷,上一位是死在他們手中,上上那位也是因著他們的緣故才亡朝了。一路過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隻是他想的,便沒做不成的,這會子出入皇宮如入無人之境,他竟大意了!

心中驚詫之時,人便立時朝後躍去,背後重風響起,連帶著一聲大吼,背上立時被人砍出一刀,鮮血如潑墨一般的衝出傷口,撒出一片雨霧。

“嗬……沒想到本仙竟被你們這群宵小算計。”身中一刀,人已站不穩當了,閣主強撐著身子,臉上冒出一個詭異笑容。

雖被人算計了,可最多十六七年,他便能再卷土重來,隻這回要靠著那遊魂慢慢找尋合適的身子,隻怕不能立時聯絡到閣中,這些個暗子怕也有損失,倒是可惜了……

自他會了那轉世大法,便是遇上了那死劫,也能靠著這法子再尋新身子,於生死,哪裏還會在意?

想著,便深吸了口氣,正欲調動身上精氣,連帶著這屋子整個毀掉,就聽前麵那老道大吼一聲:“退!”

那四個宮女並一個護衛,連同那老道飛身而出,後頭轟響一聲,再回頭時,那何才人所居之所,這會兒已經被炸得少了多半個,磚瓦塵土漫天紛飛……

眾人驚詫之餘,臉色皆是慘白無比,若是慢上半步,指不定便連骨頭都得叫他給炸飛了。

“收!”那老道退出來後,卻並沒如旁人一般呆住,手上掐訣,口中念咒,這會兒大喝一聲,手朝前一伸,一股氣息裹著一張符咒從那被炸毀的屋飛出,朝那他手中飛來。這道符,便是他適才拍到那閣主肩頭的。

單手掐住那張靈符,黃紙宛若剛釣起的活魚一般掙紮扭動,抬手起劍,朝那靈符猛的一戳,“噗”的一聲,那符中噴出一股鮮血,扭動了兩下,再不動了。

長出了一口氣,道士抬手摸了摸胡須,轉頭衝臉色發白的趙統領點了點頭:“好了。”

“好……了?!”看著他手中那張靈符,趙統領臉色再變了幾變,又轉回頭去朝那毀了一半的屋子瞧去,隻想去扒開那堆磚瓦,瞧瞧那裏頭那人可否真個斃命了。

“嗬嗬。”老道笑著抬手縷須,並不多說——

“什麽動靜?!”站在亭子上頭,隱隱的聽著一絲悶響,柳蔓月心中一揪,兩眼朝那園子中極目眺望。這聲響動不光柳蔓月所在的臨絕頂中聽得到,園中其它處亦多能聽得著,隻驚得眾妃嬪臉色忽變,心中惴惴,不敢妄動。

白瑩亦自心驚,雖知道今日園中必有動靜,可哪裏想得到,這“動靜”還真真是出了大“動靜”呢!

宮中慌亂一片,太後處、太妃處、皇後等處各自遣出人來四處打聽查看,皇上這會子人還在宏心殿裏,得了消息遣退大臣,亦回園查看。

那淩波園兒中狼藉一片,被大內侍衛圍了個水泄不通,外頭的進不去,裏頭的出不來,隻知道不到午時,便從裏頭抬出三個竹架子,又聽說裏頭塌了處屋子,旁的,一應不知——

“你說出事兒的是淩波園?!”皇後手中的湯藥撒了一身,驚得春雨忙湊過去給她身上擦拭著。

“隻是聽說是那處有的響動,到底怎麽著還未可知呢。”春雨一邊給皇後身擦著,一邊低聲道著。便是真個出了什麽事兒,也比不上主子肚子裏的要緊!雖說出事兒的那個極有可能是那位……但閣裏頭的長老們還沒動靜呢,哪裏輪得到她們這裏著急?

“再叫人過去瞧瞧去。”抬手按在太陽處,越發覺得頭疼的厲害,皇後伸著手,朝門口指去。

“已經派人過去了,娘娘先別心急……”說著,左右瞧了一眼,見除了門口守著的小宮女外再沒別人,這才湊到皇後耳邊,低聲道,“娘娘您想,那位是誰?便是真有個什麽,也輪不著那位出事啊!”

心中微微一動,原本緊著的心方才鬆了下去,輕舒了口氣,緩緩點頭道:“倒是我著急了。”

見她如此說,春雨方鬆了口氣,這位本就左性,再要真叫她鑽了牛角尖兒,還指不定要出什麽事兒呢,隻她自己想明白了方好。

靠在亭子邊兒上,極目朝著東南方向瞧去,適才那響動似是打那處傳來的,又見從那處驚飛起了一群鳥雀。這會兒再沒見著動靜,倒讓人心中忐忑難安。想讓白瑩過去瞧瞧清醒,可若讓她走了,萬一有個什麽,自己這邊怕一個人不好擅自行動。

那邊便又遲遲沒人過來報信兒,更是讓人心中焦急,又不能去做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