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自是有情癡,左紅昭以為深陷其中苦楚的隻有自己,卻沒想到,沉浮其中的,還有寧願放棄大好前途,孤注一擲的梁京墨。
知府大人驚堂木一拍,場麵肅靜。孟泊川站在一側,擔憂地看著站在堂中的左紅昭。
“大膽刁民!衙門之上,為何不跪?”捕快們幾番勸告後,左紅昭仍不願跪下,知府大人已然動了怒。
左紅昭淡淡一笑:“跪下又有何難?紅姑隻怕,大人你受不起。”
“紅姑,快跪下吧,別再惹怒知府大人了。”顧天冬站在圍觀百姓之中,害怕地提醒左紅昭。樸鬆蘿仗著普通人看不見她,拿了個小布袋裝了些葵瓜子,無所顧忌地坐在知府大人右邊的地板上,怡然自得地嗑著瓜子,一邊吃著還一邊對左紅昭做著鬼臉。
左紅昭回頭對顧天冬點了點頭,示意她不要擔心。轉而向前走了一步:“若是大人不擔心折壽十年,紅姑願意一跪。”
知府大人怒發衝冠,完全被左紅昭的話語氣憤到失去理智,“蹭”得一聲站了起來,拿起桌上的白頭簽,抓出簽桶裏所有的四十支簽就要往地上扔。孟泊川一驚,毫不猶豫地站了出來:“大人,不可啊,她一介弱女子,哪裏受得了這四十大板。”
大堂之上,知府大人的案桌之上有四個簽筒,每個簽筒上各有一個字,合在一起便是“執法嚴明”。四個簽筒中的簽分別為捕捉簽、白頭簽、黑頭簽與紅頭簽。不同顏色的簽代表的處罰不同,一支白頭簽便是一大板子,一支黑頭簽是五大板子,至於一支紅頭簽便是十大板子。而這三種簽懲治的力度為遞增狀態,同樣是四十大板,若是白頭簽,普通男子隻會低聲呻吟,若是黑頭簽,少不了皮開肉綻,若是紅頭簽,隻怕有性命之憂。如今知府大人準備將四十支白頭簽全數扔下,雖然說白頭簽的力度遠遠低於黑頭簽與紅頭簽,但是關心則亂,孟泊川不舍左紅昭受傷,竟然在大堂之上讓知府大人停止了手中的動作。
“孟泊川,你是朝廷的捕快,怎麽可以在這衙門之上為犯人求情?”知府大人更加氣憤,但出於對孟泊川和唐家堡關係的忌憚,隻好悶著聲音對孟泊川說:“還不快退下!”
左紅昭幫起了知府大人的腔:“是啊,孟捕快,快退下吧。”
孟泊川還想再說些什麽,又被左紅昭搶了話:“知府大人,紅姑不跪,並非對大人不敬,隻是真的為大人您著想啊。紅姑出生時,那白馬寺的住持方丈說,紅昭此生不能跪任何人,若是跪了,被跪的那個人可是會折壽的呢。”
“真是一派胡言!”知府大人將白頭簽簽桶直接摔在了地下:“給我打!”
就在此時,眾人被麵前的場景嚇得張大了嘴巴,知府大人也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這?這是怎麽回事?”
原來樸鬆蘿稍用法術,將所有的白頭簽連同簽桶放回了案台上,整整齊齊,猶如從未有人動過般。
左紅昭忍著笑,佯裝無辜:“大人您看,紅姑所言非虛,紅姑是真的跪不得打不得的呀。”
知府大人哪裏受得了這種氣,伸手拿起黑頭簽桶,再次扔在地下,此刻卻是連地麵都沒有挨到便回到了案台上。知府大人便又將紅頭簽桶拿起,孟泊川慌了神:“大人,不可啊!紅頭簽一下,紅姑就活不了了啊!”
知府大人哪有心情聽孟泊川的請求,他幾乎要失去理智,一遍又一遍地將簽筒將地上扔,又看著簽筒迅速回到案台之上。幾十個來回後,知府大人已經氣喘籲籲,癱坐在椅子上,臉色漲紅,又氣又累。顧天冬一開始也如孟泊川一樣,十分擔心左紅昭被責罰,看到後來,與圍觀群眾一起因為知府大人的舉動忍俊不禁。幕後操縱者樸鬆蘿玩得真開心,看著知府大人筋疲力盡,反倒覺得有些不滿,隻好拿出另一個布袋子,吃起了花生來。孟泊川卻始終保持著緊張情緒,擔心左紅昭有所不測。
“你……你這……你這刁民。”知府大人喘著粗氣。
“大人,民女提醒過大人,這是天意,民女也沒有辦法的呀。”左紅昭故意麵露難色:“大人若是堅持要民女跪,民女跪下便是了。”左紅昭說著便要下跪,知府大人趕忙攔住左紅昭:“別別別,本官看你一介女流,身體虛弱,就讓你站著吧。”
左紅昭暗笑,這知府大人,當真是個貪生怕死之輩,口中的倫理綱常不過是維護自己顏麵的說辭,若是與自身利益怯懦相關,便立刻慫了去。這麽想著,左紅昭還是拱了拱手:“多謝大人。”
這場案子還沒有開始審,就因為左紅昭這一鬧,讓知府大人在百姓麵前鬧了笑話。知府大人整理衣襟,努力恢複嚴肅神色:“堂下紅姑,江太傅府丫鬟霖兒被賊人毒害,拋屍城郊。而其中毒的源頭,便是你店裏的胭脂。對此,你有何解釋?”
“大人,此事理該由大人來證實紅姑犯罪的事實,為何成了由紅姑證明自己沒有犯罪呢?紅姑大喊冤枉,大人您就能信嗎?若是不能,紅姑要如何證明一件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情呢?”左紅昭口齒清晰,義正嚴辭道。
知府大人審案無數,第一次遇到如此伶俐口齒的人:“那將胭脂賣給霖兒後,你都去了哪裏,有沒有人可以證明?”
“紅姑在店中拾掇了一會兒,之後在大街上獨自閑逛至半夜,歸家便睡了。醒來後被帶來了官衙。無人可以證明。”左紅昭回答道,無意間看到孟泊川緊皺的眉頭,便對他微微點頭,以免孟泊川自己站出來做證人。
“既然無人可以證明,那你便有足夠的時間去殺霖兒。”知府大人接話。
左紅昭笑:“那紅姑我倒是想問問大人,前日上午之後,大人您都在做些什麽?有沒有人可以證明大人一直忙於政務?”
知府大人臉頓時紅一陣白一陣:“本官……當然是忙於政務。”
“那是自然,大人您愛民如子,事必躬親,若是有不平事,多加詢問也是應當的。我聽昭華園的丫頭說,大人您對民間疾苦可是關愛良多啊。”左紅昭話中有話,知府大人是昭華園的常客,為維護在百姓眼中的形象,平日裏都從側門進,若不是顧天冬,左紅昭也不知道知府大人的風流韻事。
知府大人聽到昭華園三個字,頓時失了聲。隻好轉換話題:“那你如何解釋你賣給霖兒的胭脂盒中令霖兒致死的毒藥?”
“知府大人,您這話有失偏頗。準確地說,我是將胭脂賣給江太傅府的二小姐江白芷,並非賣給二小姐的丫鬟霖兒。二小姐是我家的常客,我給她推薦的胭脂都是上好的材料,因此價格也是不菲的。試問一個丫鬟,又怎麽會去買這種類型的胭脂呢?因此,民女若是想殺害霖兒,又怎麽會將毒藥放進胭脂盒中呢?更沒有必要潛入江府,偷偷將霖兒屍體拋至城郊,愚蠢到將胭脂盒拋在屍首身旁,等著官府來抓呢?至於胭脂盒中的毒藥從何而來,便要仰仗大人您去查明了。”左紅昭這一番自辨,有理有據,知府大人不知如何回應,隻好將目光轉向站在一旁的孟泊川:“孟泊川,此案疑點頗多,本官早已將此案交由你負責,這也是給你的一個機會。本官給你三日時間,將真凶捉拿歸案,若是抓拿不住,你便回洛郡吧。”
這知府大人可真是推卸責任的一把好手啊,左紅昭內心暗暗感歎道,但是不想節外生枝,口頭上隻顧全了自己的安危:“那請問照知府大人您的意思,紅姑是否可以平安歸家了?”
“這……”知府大人猶豫著,心中被左紅昭戲弄的怒氣未消,但是左紅昭一字一句皆有道理,不好明麵裏為難左紅昭,隻想找個理由再關她三天。左紅昭看出了知府大人的心思,正想著如何脫身,孟泊川再次站了出來:“大人,既然此事交給了泊川來辦,泊川自當全力以赴,找出真凶。目前種種跡象表明,紅姑並無犯案嫌疑,小人認為,可以先讓其歸家,留在京中,隨時等待傳喚即可。”
左紅昭無奈,這孟泊川,可真愛多管閑事。孟泊川的話在知府大人處起了作用,知府大人已經將此案交給了孟泊川負責,確實不好再駁了自己的臉麵,隻好點點頭:“好,就依你說的辦。紅姑,你可以回家,但是不準離開長安。”
“謝大人。”左紅昭沒再多言,簡要回應了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驚堂木再次一拍,宣布退堂。左紅昭沒和孟泊川再有眼神交流,低頭看了一眼還坐在地板上吃零食的樸鬆蘿,樸鬆蘿隻好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左紅昭走向顧天冬,顧天冬已然迎了上來:“怎麽樣?還好嗎?”圍觀的群眾看得乏味了,紛紛散去。
“還好,我沒事。”左紅昭答。
顧天冬扶著左紅昭:“走吧,咱們先回去,好好沐浴,把這身晦氣給洗了去。”正說著,突然一個小廝跑進了衙門,邊跑邊大喊:“大人!我家大小姐失蹤了!”
左紅昭本不想多事,正預離開,顧天冬卻停下了步伐:“誒?那不是江太傅府的小廝嗎?”
左紅昭回過頭,隻見那小廝驚慌失措地對知府大人說:“大人,我家大小姐自昨日清晨起,便再未歸府。我家太傅找遍了長安城,實在找不到,便遣小人來報官,還望知府大人能幫助我們尋找我家大小姐。”
知府大人一聽是江太傅府的大小姐江白芨失蹤了,立刻打起了精神,若是能幫江太傅找回掌上明珠,這便是巴結江太傅的最好時機。除此之外,江太傅家大小姐還是唐家堡少爺唐蘇木未過門的妻子,如果能找到江白芨,還能順勢與唐家堡搭上關係。
因此,知府大人即刻對小廝說:“你回去告訴你們大人,三日之內,本官定傾己之力找回江家大小姐,請江太傅保重身體才是。”
小廝很快便被打發走,孟泊川卻又遭了殃。
“孟泊川,此事事關江太傅府,我便一並交由你處理了吧。三日之內,找到江大小姐與殺害江家丫鬟的凶手,對你來說,肯定沒問題吧?”
又是三日,左紅昭倒吸一口冷氣,這兩件難以完成的任務,在知府大人的口中竟是如此雲淡風輕。真是“高高在上”啊。
孟泊川拱手:“大人,這兩件事雖然都事關江家,但是查找殺害江家丫鬟霖兒這個案件,本就需要耗費諸多時間去搜查證據,而江家大小姐失蹤一事,至今還未有眉目。若是要求三日之內將這兩件事都完成,實在有些難處。可否……”
“不不不,泊川你就不要自謙了。本官一眼就看出你是可造之才,本官也相信你的能力,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本官失望的。這兩件事情若是解決得好,本官便讓你列入捕頭候選人名單,這可從未發生在新人身上啊。泊川,你該不會讓本官失望吧?”知府大人官話說得一流,左紅昭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小聲地說:“沒安好心。”
顧天冬聽了之後便笑了:“隻怕這麽拙劣的伎倆,還是能哄得那傻小子上套。”
顧天冬猜得沒錯,聽罷知府大人如此虛偽的一番誇獎後,孟泊川欣喜若狂地點頭:“多謝大人賞識,泊川一定不負大人所托,絕對不會讓大人失望的。”
知府大人心滿意足地點點頭,高高興興地離開了。左紅昭搖搖頭:“這世間,還真有人將自己當成救世主了。”
“我倒覺得這傻小子挺有意思的。剛看他在公堂之上幫你求情,你們認識?”顧天冬問。
“認識的。他是我家租客。”左紅昭挽著顧天冬的手臂一步步走出了衙門,樸鬆蘿本在左紅昭身旁跟著,一蹦一跳,在左紅昭的淩厲眼神下,隻好乖乖跟在身後走著。
顧天冬饒有興致地看著左紅昭:“紅姑,我竟不知,你家房子還是可以出租的。”
“莫說你,我也是昨日才知,我家房子是可以出租的。”左紅昭和顧天冬打趣:“他初到長安,無處落腳,向我求助,我看他可憐,便答應了。一個月而已,一個月過了,他便搬走。”
顧天冬笑:“這租客倒是夠仗義,能在公堂之上為房東求情,你日後若有這樣的租客,不妨介紹來我昭華園幹些力氣活,必定十分賣力。”
左紅昭知道顧天冬是在和她說笑,感激於顧天冬的陪伴,又想到這樁案子仍然未結,便問顧天冬:“對了,天冬,我讓你幫我打聽江家的事情,可有什麽消息嗎?”
“霖兒死後,江太傅府一直沒有什麽動靜,江家二小姐江白芷沒有露麵,所以我也無從得知江家的情況。我便想去城郊發現霖兒屍體的地方看看有沒有什麽可用的線索,誰知我到了城郊,居然碰見了與江太傅政見不合的梁丞相府的公子梁京墨。你猜他在做什麽?”顧天冬故弄玄虛地說。
左紅昭笑:“還能做什麽,不過是碰巧經過吧,難不成還是特意去拜祭不成?”
“誒?你還別說,真被你猜中了。”顧天冬點點頭:“我見到梁京墨時,他正孤身一人,給霖兒燒著紙錢,神情歉疚,就像霖兒是被他殺死的一樣。”
“你說梁京墨一個人?連隨從都沒有帶?”左紅昭疑惑道。
顧天冬給了肯定的答案:“對,隻有梁京墨一個人。按理說,梁京墨是當今丞相的兒子,不該出門不帶個隨從,更別說獨自去城郊拜祭本就不合的江太傅府的一個小丫鬟了。我走上前,梁京墨看我來了,很是驚嚇。我問他作何而來,他隻說聽聞有人被殺,為積累福澤,便來拜祭。我想再多問幾句,他卻逃也似地走了。實在費解。”
“梁京墨……”左紅昭思忖著:“我對他倒是有幾分印象,他去年來我店裏,花重金讓我給他心上人做一款胭脂。要用金箔做裝飾,銀線勾畫,胭脂色澤透亮,要求很多。我本不想接他的單子,看他實在誠心,對心上人又是一片癡情,才畫了大半個月將胭脂做了出來。我還記得,那款胭脂裏,我按照他的要求,特地加了一朵櫻花,帶有淺淺香味。”
“櫻花花瓣?紅姑,改明你倒是也給我做盒這樣的胭脂可好?”顧天冬問。
“加櫻花進去當然不難,隻是梁京墨讓我加入胭脂中的櫻花,是他從塞外采來的,一朵有十六片花瓣,很是奇特。當時我還感歎真是一個情深意重的好男兒,不知道哪家姑娘有這麽好的福氣。如今他去拜祭霖兒,倒讓我想起了那盒櫻花胭脂。”左紅昭回憶著。
顧天冬似乎想起了什麽,麵露哀傷:“櫻花胭脂定情,真是浪漫。”
談話間,不知不覺走到了昭華園,左紅昭對顧天冬說:“天冬,你先回昭華園吧,我自己回胭脂鋪便好。”
顧天冬本想堅持,但見左紅昭主意已定,便轉身走進了昭華園。
“出來吧。”左紅昭說。
“哎呀,你們怎麽不繼續說呢?我還沒有聽夠呢。”樸鬆蘿現了身。
左紅昭沒等樸鬆蘿,邁步向胭脂鋪的方向走:“今天簽桶玩得可還痛快?”
“那是自然,那笨蛋知府肯定嚇壞了,還有那個叫孟什麽的傻小子,看著那簽筒,眼睛瞪得可大了!多虧了他,我終於算是知道喜怒不形於色的高昱澗吃驚起來到底是什麽模樣了。”樸鬆蘿開心地說。
“好啦,給你買串糖葫蘆,算是獎勵。”左紅昭聽到高昱澗的名字,心中一震,連忙轉移話題,掏出銀兩,給樸鬆蘿買了一串糖葫蘆。
樸鬆蘿興高采烈地接過,一邊吃一邊說:“紅昭姐姐,你對這個案件,有什麽看法?”
“我?我沒什麽看法。這件事已經與我沒有關係了。”左紅昭淡然地說。
“你沒什麽看法,我倒是有很多看法。”樸鬆蘿眼珠一轉:“照我看啊,這莫非是丫鬟與少爺的愛情故事?梁京墨與丫鬟霖兒相愛,無奈門第之隔,丫鬟霖兒為免心上人左右難以抉擇,又舍不得用定情之物櫻花胭脂自殺,隻好盜用小姐江白芷的胭脂,加入毒藥,自殺而死。梁京墨得知,萬分心痛,因此孤身一人前去祭拜。從此隔著生死,二人再不能相見。你看,多感人啊!”
左紅昭不想理會樸鬆蘿天馬行空的推測,安靜走著,已到胭脂鋪門口。
樸鬆蘿湊上跟前:“紅昭姐姐,你說嘛,我這樣推測是不是很有道理?”
“你……”左紅昭正想說話,被一個男聲打斷:“原來你叫紅昭啊。”
左紅昭回頭一看,正是身著捕快服的孟泊川。左紅昭沒有應答,隻問:“你不查案,跟著我幹什麽?”
“我來看看你安全到胭脂鋪了沒,確認好後就打算去江太傅府看看情況呢。”孟泊川很快回答。
“其他捕快呢?不與你同行?”左紅昭問。
孟泊川憨厚地笑:“他們各有各的事情要忙,隻是去看看江太傅府情況,了解一下江家大小姐失蹤的案子,下回,下回他們就會和我一起去了。”
“你真是個傻小子啊!被人欺負了還不知道?”樸鬆蘿搖搖頭:“你呀,要是有原來一半聰明就好了。”
“原來?”孟泊川不知何意,疑惑地看向樸鬆蘿:“請問姑娘是?”
樸鬆蘿咬了一口糖葫蘆:“我?我是我紅昭姐姐的妹妹,我叫樸鬆蘿。”
“好了,鬆蘿,快回家吧,再不回去,可能就再也不用來看我了。”左紅昭用眼神示意樸鬆蘿快點消失,樸鬆蘿會意,隻好說:“好吧,那我先回家啦。”說著又拍了拍孟泊川的肩膀:“傻小子,能見到你,我很高興。”
孟泊川更加疑惑,轉眼間,卻不見了樸鬆蘿的身影。
“你這個妹妹,說的話怎麽我都聽不懂?”孟泊川問左紅昭。
左紅昭笑:“她的話,你聽得懂才不正常。快去江太傅府吧。”
孟泊川點點頭,想了想,對左紅昭說:“今日堂上將簽筒變回桌上的戲法,以後還是別再變了,萬一穿了幫,知府大人生氣起來,我不知道怎麽保你。”
“戲法?”左紅昭有些奇怪,她沒想到早先在公堂上的舉動,在孟泊川的眼中居然是戲法:“為何不認為是法術?”
“什麽法術?這世上都是凡人,哪有人會法術。”孟泊川長於洛郡,自幼生活在山村之間,未見過大世麵,更別提去茶樓聽說書先生說故事,在他的見識中,除了“戲法”再難解釋簽筒不落地回到案台的情況。
左紅昭點點頭,心想,你若是這樣想,那就當作是戲法好了。轉身想回胭脂鋪,孟泊川又說:“原來你的名字叫紅昭啊,真好聽。”
左紅昭回過頭:“你這人,話倒是格外多。”
孟泊川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我爹娘說我自小就愛說話,幼時對著貓狗都能說上幾句。”
“竟有你這麽坦誠的人。”左紅昭想到從前話多的自己,忍不住笑了,想了想,還是提醒了一句:“去了江太傅府上之後,若有時間,去拜訪一下梁丞相府的公子梁京墨,興許會有收獲。”
孟泊川不知其意,但是還是應承了下來。
左紅昭再次轉身走進了胭脂鋪,不過一天時間,胭脂鋪裏並無改變。但因為孟泊川這一天的陪伴、關懷與挺身而出,似乎又改變了許多。隻是,這改變,不在鋪子裏,而在左紅昭的心裏。
那好不容易結了痂的傷口,似乎感受到了暗流的湧動。帶著絲絲疼痛,在空氣裏揮之不去。人生自是有情癡,左紅昭以為深陷其中苦楚的隻有自己,卻沒想到,沉浮其中的,還有寧願放棄大好前途,孤注一擲的梁京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