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愛不僅僅隻有甜蜜的一麵,大多數時候它是痛苦的,但是更多時候它是平淡無味的。左紅昭向來渴望快意恩仇,與高昱澗在一起時,更是將眾人眼光集聚在自己身上,而如今,當她失去過摯愛,又重新拾起信心從頭來過時,她發現,她很害怕情愛,但是她也很想待在孟泊川身邊,哪怕以飛蛾撲火的宿命作為終結。

欽犯沒有抓到的這些日子裏,孟泊川寢食難安。或許是被左紅昭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到,一邊想多在外尋找線索將欽犯繩之以法,一邊又擔心減少了陪伴左紅昭的時間。

左紅昭看著孟泊川左右為難的樣子,隻覺孟泊川可愛。

女人誇男人帥氣,隻能說明她認可他的外表。可是當女人誇男人可愛,那就是說明她真的對這個男人充滿了愛。

“這個案子真的這麽棘手嗎?”左紅昭問:“之前不是有消息,說他回了長安嗎?怎麽會一直找不到呢?”

“那次讓他逃脫以後,六扇門所有人都在極力追查他的下落,所有的客棧、酒肆都搜過了,大街上也貼滿了告示,重金懸賞,可是就是找不到。”孟泊川有些懊惱。

左紅昭想了想:“有沒有可能,他已經離開長安了呢?”

“不可能。一方麵城門已經嚴加看守,他絕對不可能出得去,另一方麵,我當時把他打傷了,他雖然逃走了,但是傷口不可能那麽快愈合,不可能立刻離開長安。”孟泊川分析著。

“路南琛在逃這麽多年,怎麽會突然回長安。他明明知道他已經是朝廷緝拿的欽犯,回長安一定是死路一條。”左紅昭忍不住好奇,她必須承認,她始終無法做一個置身事外的人。看到孟泊川苦惱的樣子,左紅昭希望能夠幫孟泊川找到些許思路。

孟泊川搖搖頭:“我也不清楚。發現他行蹤的同僚說,路南琛一路在打探兵馬大元帥府的位置。”

“沈家洛?路南琛回長安難道是為了找沈家洛……”左紅昭若有所思:“你說的這個路南琛和沈家洛有什麽淵源嗎?”

孟泊川點點頭:“當年江湖上有人出重金,買在西北驅除外敵的將軍譚渠先的頭顱。本已經消身匿跡許久的劍客路南琛聽聞,受到錢財和名利**,宣布複出接下了這個任務。雖然嚴加防守,但是譚將軍還是死在了路南琛的劍下。當時,沈家洛是譚將軍麾下最得力的戰將。譚將軍死後,路南琛成功逃脫,當時軍心大亂,全靠沈家洛才穩住了陣腳。雖然丟了三所城池,但是畢竟守住了防線。也是由於這個原因,沈家洛才被封為鎮遠將軍。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沈家洛和路南琛是有仇的,因為路南琛殺害了沈家洛的上級。”

孟泊川說到這裏,一陣沉默,似乎在思考些什麽。

左紅昭問:“可是你並不相信他們之間隻有仇恨這麽簡單,對嗎?”

孟泊川點頭:“我和路南琛交手的時候,他本身就受了傷,因此對於我們的突然襲擊,他並沒有多大的還手能力。眼看著我就要抓住路南琛,沈家洛突然出現,加入了我們的打鬥。雖然看起來是沈家洛一著不慎,被路南琛打倒在地,讓路南琛找到機會逃跑,可是我很清楚,沈家洛絕對是有意為之。以他天下兵馬大元帥的武功,不可能打不過身負重傷的路南琛。”

“而且……”孟泊川猶豫著。

“而且沈家洛本身身上也有傷。”左紅昭接了孟泊川的話。

孟泊川明顯有些驚訝:“你怎麽知道沈家洛身上也有傷?”

“我為天冬的事情,找過沈家洛。”左紅昭歎了口氣:“沈家洛和天冬的事情,你想必也是聽說過的。”

孟泊川沒有否認,雖然他從不在人前人後議論他人的感情,但是顧天冬和沈家洛之間的事情,整個長安城無人不知。當孟泊川得知沈家洛將本要和自己成婚的顧天冬送給宦官李明英來討好李明英時,在心中便默默將沈家洛歸為了巧言令色的小人。孟泊川想不明白,為什麽一個軍人,會泯滅心中的正義感,去乞求一個宦官的庇佑。在沈家洛出手幫助路南琛逃脫後,他更加無法對沈家洛產生好印象。得知左紅昭去找過沈家洛後,孟泊川明顯有些不悅:“你去找他做什麽?你若是有需要找他,應該讓我陪你去。”

“泊川,沈家洛不是壞人。”左紅昭知道孟泊川擔心自己的安危,但是還是忍不住打趣他:“再說了,你現在是六扇門的紅人,哪有空陪我去處理朋友的感情問題。”

孟泊川被揶揄一番,但是又無法反駁左紅昭的說法,隻好抱歉得看著左紅昭。左紅昭說得沒錯,孟泊川越來越忙,左紅昭連提出讓孟泊川陪她去找沈家洛的這個要求的機會都沒有。

左紅昭被逗笑:“我逗你的。你越來越忙,說明你得到了重用,這是好事,我不會生你的氣。”左紅昭正想繼續詢問孟泊川關於沈家洛的事情,孟泊川突然一本正經地說:“紅昭,我們一起回洛郡吧。”

“什麽?!”左紅昭嚇得向後退,被椅子絆到,差點摔坐在地上。孟泊川眼疾手快,將左紅昭拉住:“你怎麽了?”

“你再說一遍!”左紅昭雙眼睜得老大,麵露驚恐狀。

孟泊川第一次看到左紅昭這麽驚恐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你看屍體的時候,眉頭都不帶皺一下,怎麽聽到要和我回洛郡,嚇成這個樣子?”

左紅昭想也不想,立刻拒絕:“不,我不去。”

孟泊川大惑不解:“我好不容易向六扇門告了假,說要回鄉,暫時不用忙工作了,以為你會高興的。”

“六扇門哪有什麽回鄉探親的假?你別嚇我了。”左紅昭臉有些發紅。

孟泊川點點頭:“六扇門確實沒有回鄉探親的假,但是有婚假啊。”

“婚假?”左紅昭疑惑著,突然反應過來,大喊一聲:“你要和我成婚?”

左紅昭徹底嚇蒙了:“孟泊川,我和你說哈,你可別衝動。婚姻大事,不能兒戲。我們還沒到那個地步呢,我不可能和你一輩子的。”

看著左紅昭驚慌失措的樣子,孟泊川苦笑了一下:“不是我的婚事,是我表弟的婚事。因為他父母走了,我作為他唯一的兄長,要回鄉幫他主持婚事。”

左紅昭這才放下心來:“不是你的婚事就好。”拍了拍自己,埋怨孟泊川:“你真是的,說話不說清楚。你表弟的婚事在哪天啊?”

左紅昭的問話,並沒有得到孟泊川的回應。

“泊川?”左紅昭覺得奇怪,看向孟泊川,隻見孟泊川的眉目低垂,耷拉著腦袋。

孟泊川擠出笑容:“這個月月底,我後天就要動身了。之前因為怕假期不被批準,又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現在才和你說。你若是不願意去,就別去了。洛郡雖然不遠,但是一路顛簸跋涉,也不輕鬆。”

左紅昭知道是自己剛剛大驚失色的模樣讓孟泊川傷心了,有些不知所措,想道歉又不知從何說起,隻好尷尬地站在原地。

孟泊川拿上佩劍:“我去六扇門了,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好。”

左紅昭看著孟泊川匆匆離開,唇齒輕啟:“對不起。”

對不起,孟泊川,對不起,我們不可能成為“我們”,不管你我付出多大的努力,我們都絕對不會有結果。

懷著心事,左紅昭索性去昭華園找顧天冬,想找她喝酒聊天,沒想到顧天冬卻讓小廝說暫時在忙,讓左紅昭先回胭脂鋪,隨後親自去胭脂鋪找她。

左紅昭雖然不解,也隻好照做。

顧天冬姍姍來遲時,左紅昭已經等了兩個時辰。

左紅昭在櫃台旁算著賬,聽見顧天冬的腳步聲,連頭都每抬。

顧天冬走近,賠著笑臉說:“喲,這是誰把咱們紅姑惹生氣了?”

左紅昭沒好氣地說:“不知道是在忙什麽,居然還讓我回胭脂鋪等。”

顧天冬不好意思地笑:“確實是有事情在處理嘛。這不,剛處理完,就來找你了。”顧天冬看著左紅昭悶悶不樂的樣子,料定左紅昭絕對不是因為自己的遲到而生氣,因此湊近左紅昭,問:“怎麽了?是不是和孟泊川發生什麽事情了?”

被顧天冬這麽一問,這下換左紅昭耷拉下了腦袋,垂頭喪氣的說:“孟泊川怕是不會原諒我了。”

顧天冬撲哧一聲笑出來:“紅姑啊紅姑,你趕快拿鏡子照照,看看你此刻的模樣,哪裏還是當初喜怒不形於色的紅姑,簡直就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

“哎呀,你就別打趣我了,快幫我想想,怎麽解決這件事吧。”左紅昭毫無心情理會顧天冬的打趣,埋怨著顧天冬。

顧天冬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狀態:“來,說吧,我接下來的時間都給你。”

“簡單說就是,孟泊川好端端說請了婚假要回洛郡……”左紅昭剛開口就被顧天冬打斷了。

顧天冬張大嘴巴問:“什麽?你們要成婚,還要回洛郡成婚?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沒有告訴我?什麽時候成婚?都準備好了嗎?哪天動身?”顧天冬的一連串問題,讓左紅昭在心裏忍不住直翻白眼。

顧天冬追問著,左紅昭無奈地坐在凳子上:“是吧,你看,連你都這個反應,我當時被嚇到一點都不奇怪。”

“你當時被嚇到?”顧天冬看向左紅昭:“不是你們要成婚?”

“是孟泊川的表弟。孟泊川要回洛郡幫他表弟主持婚禮,想讓我和他一起回去,玩一玩什麽的。”左紅昭生無可戀的解釋著這件事。

顧天冬想了想:“這不挺好的嗎?孟泊川在六扇門這些日子都特別忙,難得有機會,你們一起回洛郡放鬆一下。照我說,孟泊川這個人其實挺好的,熱心又熱情,就是工作上太較勁了。”

左紅昭無奈地癱在椅子上,沒有回答顧天冬的話。

顧天冬回想了一下左紅昭的話,突然也大聲問道:“你不會在孟泊川和你說要一起回洛郡時,嚇得口不擇言了吧!”

左紅昭咬著嘴唇,委屈狀向顧天冬點了點頭。

顧天冬一拍腦袋:“紅姑啊,你……哎呀,你真是。那孟泊川後來什麽反應?”

“他還能什麽反應啊?我說我和他不會有未來的,他說如果我這次不想和他去洛郡,就不用去了。”左紅昭悔不當初:“我真的是被他那句‘婚假’嚇到了。”

“孟泊川對你也真的是太包容了,你說出‘不會有未來’這種話,他都沒有摔門走人?”顧天冬驚訝不已。

左紅昭歎著氣:“他有啊,他立刻就走了,說去六扇門。就是沒有‘摔門’而已。可能因為胭脂鋪的門本來就開著吧,他也摔不了啊……”

顧天冬忍不住笑出來:“紅姑啊,也隻有你,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思說笑。”

“我讓你來,是讓你幫我想辦法的,不是來看我笑話的。”左紅昭假裝一副惡狠狠的樣子看著顧天冬:“快幫我出出主意,接下來要怎麽做,孟泊川回來才能不把我‘五馬分屍’?”

“難哦。”顧天冬搖搖頭。

左紅昭從椅子上跳起來:“顧天冬,你趕快給我想辦法,不然我就一個月都不理你。”

“你這威脅人的方法能不能有點威懾力啊?我的意思是啊……”顧天冬輕輕掐了一下左紅昭的臉頰,掐完後連顧天冬自己都沒有想到,她和左紅昭的關係已經好到了這個地步:“我的意思是說,孟泊川絕對不舍得將你‘五馬分屍’。我猜,孟泊川當時離開,隻是不知道怎麽接受你那句話吧,並不是真的生你的氣。他好不容易才和你在一起,不會因為幾句話就放棄你們的關係的。”

“可是……”左紅昭為難著:“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孟泊川現在指不定在哪裏一個人過著冬呢。”

“你若是真愧疚,倒不如就趁著這次機會,和孟泊川一起回一趟洛郡。他家裏可還有什麽人?”顧天冬建議道。

左紅昭想了想:“孟泊川的妹妹已經不在了,家裏隻有他爹娘。不過這次他表弟成婚,估計所有親戚都會來。我如果去了,還不和戲班裏的猴子一樣,遭人圍觀,評頭論足,保不準還被叫出來表演個才藝。”想到這裏,左紅昭趕忙搖了搖頭:“我才不要。”

“你這是說的哪裏話。”顧天冬樂不可支:“你如果真的和孟泊川一起回了洛郡,孟泊川的親戚們誇你都來不及,怎麽會對你評頭論足。你也不想想,孟泊川現在可是在六扇門當差,哪個親戚敢讓他未來的妻子表演才藝?”

“見了麵,免不了問姓甚名誰,芳齡幾許,家中還有什麽人,自己是做什麽行當的,和孟泊川什麽時候認識的。這些問題,想想就頭疼。”左紅昭抓了抓頭發:“我倒是知道我的名字,可是如果我說我家裏一個人都沒有,現在幾百歲了,他們能相信麽?”

“你又開始胡說了,幾百歲這樣的俏皮話千萬不能當著長輩的麵說,是非常不禮貌的。”顧天冬對左紅昭這樣的說法完全不相信,左紅昭隻好癟癟嘴,沒再往下說:“反正,洛郡我是萬萬去不得的。”

“紅姑,你到底在怕什麽?”同樣的問題,被孟泊川問過後,從顧天冬的口中再被問一次。

左紅昭裝傻:“什麽怕什麽?”

“你是喜歡孟泊川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你對孟泊川是真心的。可是為什麽你總是在努力和他保持著距離,好像你在害怕著什麽,又或者說你是在顧忌著些什麽。”顧天冬心細如塵:“你說‘你和孟泊川沒有未來’不是玩笑話,是真的,對嗎?”

左紅昭有些吃驚,沒有否認:“是的,我沒有奢望過我和孟泊川有未來。”

好在顧天冬不知道左紅昭的真實身份和背景,以為左紅昭和自己一樣,喜歡上了一心想要建功立業的人,因此勸慰左紅昭說:“男人可能都是這樣的,如果他要在事業上有所成就,在家庭上難免會忽略妻子。我知道你的性格,要強慣了,肯定和我一樣,也不希望每日就是數不盡的等待。可是紅姑,你和我不一樣。孟泊川願意為了你放棄六扇門,他願意為了你放棄手中的一切和你每日相伴。隻要你一句話,他就會立刻辭職不再做捕快。你們和我不一樣,你們是有未來的。你要有信心。”

左紅昭知道顧天冬誤解了自己的意思,擺擺手準備解釋:“不是的……”

顧天冬再次打斷左紅昭:“難道還是因為你放不下之前的那個人?”

沒等左紅昭反應,顧天冬便嚴肅地說:“紅姑,那個人已經死了,他不會再回來了。即使他有一天會回來,他也不一定是原來的那個他了。”

“不是的,孟泊川就是孟泊川,和他完全不能在一起比較。我不和孟泊川回洛郡,是不想給孟泊川和他的家人太多希望,因為,我擔心有一天,他們會失望。”左紅昭發現顧天冬越說越偏,趕忙直接說明自己的想法。

顧天冬笑,寬慰左紅昭:“事情還沒有做,怎麽就知道不行呢?因噎廢食,不是明智之舉。如果你和孟泊川說你和他一起回洛郡,他一定非常高興。”

左紅昭猶豫著,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顧天冬說得不無道理,不能因噎廢食,詛咒雖然是詛咒,但是至今為止,也還沒有發生什麽異常,陪著孟泊川回一下洛郡,也不算什麽大事。

左紅昭采納了顧天冬的提議,但是還是說著:“我才不是因噎廢食,我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顧天冬笑:“你是因為什麽都好,反正我的意見也給了。昭華園裏還有些事情要做,我得先回去了。”

左紅昭知道留不住顧天冬,隻好打趣著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昭華園裏藏了個大男人呢!”

顧天冬也配合地笑,離開了胭脂鋪。

左紅昭按照顧天冬的說法,將決定回洛郡的消息告訴孟泊川時,孟泊川高興地一蹦三尺高。

“你先別急著高興,我們明天一起去買一些禮物,帶給你爹娘和你的一些親戚吧。哦對,還有給你表弟和你表弟媳的新婚賀禮。”左紅昭看著孟泊川高興的樣子,自己的眉眼也忍不住洋溢笑意。

孟泊川忙點頭:“好,好。”

左紅昭笑看著孟泊川的樣子,強迫自己不要去想詛咒的事情,也強迫自己不去想顧天冬說的話,就享受著當下觸手可及的喜悅。

情愛不僅僅隻有甜蜜的一麵,大多數時候它是痛苦的,但是更多時候它是平淡無味的。左紅昭向來渴望快意恩仇,與高昱澗在一起時,更是將眾人眼光集聚在自己身上,而如今,當她失去過摯愛,又重新拾起信心從頭來過時,她發現,她很害怕情愛,但是她也很想待在孟泊川身邊,哪怕以飛蛾撲火的宿命作為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