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夏家

下午,薛姨媽得了薛蟠消息心情大好,正與寶釵說話,卻見薛蝌匆匆進來,手中是一封薛蟠的書信。

薛姨媽打開叫寶釵看時,上寫:男在縣裏也不受苦,母親放心.但昨日縣裏書辦說,府裏已經準詳,想是我們的情到了。”說完兩人對視一

眼,都是欣喜,接著寶釵往下念去:

“豈知府裏詳上去,道裏反駁下來.虧得縣裏主文相公好,即刻做了回文頂上去了。那道裏卻把知縣申飭。現在道裏要親提,若一上去,又要

吃苦。必是道裏沒有托到。母親見字,快快托人求道爺去.還叫兄弟快來,不然就要解道。銀子短不得.火速,火速!”

薛姨媽聽了,卻是大悲不已,又哭了一場,自不必說。

薛蝌一麵勸慰,一麵說道:“事不宜遲。,當速速籌辦。。”

薛姨媽沒法,隻得叫薛蝌到縣照料,命人即便收拾行李,兌了銀子,家人李祥本在那裏照應的,薛蝌又同了一個當中夥計連夜起程。

那時手忙腳亂,雖有下人辦理,寶釵又恐他們思想不到,親來幫著,直鬧至四更才回府。

到底富家女子嬌養慣的,心上又急,又苦勞了一會,晚上就發燒。到了第二日,湯水都吃不下。林峰忙告了假,請太醫來診治。

幸虧太醫說隻是焦慮過度,又晚上受寒,並無大礙,方才放心,林峰親自給寶釵喂藥一邊隻得道:“如今雖說有事,可你自個的身子自個清楚,雖比妹妹好些,卻也不是什麽鐵打的,如今早出晚歸,一天到晚的往娘家跑,我雖不說,也知你是去盡孝,可畢竟外頭人多眼雜的,難免讓人說閑話。。”

出嫁從夫,按說,寶釵如今是林家人,自是不好一天到晚的往娘家跑,聽了林峰這話,也覺得有些羞愧,點頭不吱聲。

“我知你念著嶽母也是有的,親情不好斷,可你若是擔心也可將她老人家接來,也省的這外頭的奔波,倘或如今這般受了風寒,豈是玩笑的。。”林峰將藥碗遞給晴雯,邊說著。

另一邊,卻早驚動榮寧兩府的人,先是鳳姐打發人送十香返魂丹來,隨後王夫人又送至寶丹來。賈母邢王二夫人以及尤氏等都打發丫頭來問

候,一連治了七八天,才得大好。

那時薛蝌又有信回來,薛姨媽看了,怕寶釵耽憂,也不叫人通知她知道。自己來求王夫人,並述了一會子寶釵的病。

薛姨媽去後,王夫人又求賈政.賈政道:“此事底下好托,上頭卻是不易,你也知道咱們家早已今非昔比了,那道裏又是個不好說話的,雖

說我那史家表兄算是大員,執政四川一省,可卻管不了江寧之事,因此這上頭必須想法打點才好。”

一日,賈府裏,王夫人叫了賈璉來,詢問家務,又交代了幾件事,賈璉答應了,才要出來,隻見薛姨媽家的老婆子慌慌張張的走來,到王夫

人裏間屋內,也沒說請安,便道:“我們太太叫我來告訴這裏的姨太太,說我們家了不得了,又鬧出事來了。”

王夫人聽了婆子不成體統,皺眉便問:“鬧出什麽事來?”

那婆子又說:“了不得,了不得!”

王夫人氣了哼道:“糊塗東西!有要緊事你到底說啊!”

婆子便說:“我們家二爺不在家,一個男人也沒有。這件事情出來怎麽辦!要求太太打發幾位爺們去料理料理。”

王夫人聽著不懂,便急著道:“究竟要爺們去幹什麽事?”

婆子道:“我們大奶奶死了!”

王夫人聽了,便啐道:“這種女人死,死了罷咧,也值得大驚小怪的!”

婆子道:“不是好好兒死的,是混鬧死的。快求太太打發人去辦辦。”說著就要走。

王夫人見她毛毛躁躁的又生氣,又好笑,說:“這婆子好混帳!璉哥兒,倒不如你過去瞧瞧,別理那糊塗東西。”

那婆子沒聽見打發人去,隻聽見說別理他,他便賭氣跑回去了。

薛府薛姨媽正在著急,再等不來,好容易見那婆子來了,便問:“姨太太打發誰來?”

婆子歎說道:“人最不要有急難事,什麽好親好眷,看來也不中用。姨太太不但不肯照應我們,倒罵我糊塗。”

薛姨媽聽了,又氣又急道:“姨太太不管,這可怎麽辦?也不知你姑奶奶那邊怎麽樣了?”

婆子道:“姨太太既不管,我們家的姑奶奶自然更不管了,所謂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薛姨媽啐道:“姨太太是外人,姑娘是我養的,怎麽不管!”

婆子一時省悟道:“是啊,我這就去門口瞧著。”

這日,寶釵大好,在府裏修養幾日,晚間,與林峰方才寬衣睡下,邊聽晴雯進來回說薛府來了一個婆子,寶釵忙出去見,不一會臉色不好的

進來。

林峰奇怪,撫了撫她白皙的臉頰便問:“出了什麽事?看你嚇的。”

寶釵急道:“那老婆子說娘家大嫂子沒了!而且說是藥死的!如今那邊一個男丁都沒有,隻有母親一人掌家,這可如何是好?”

林峰聽了便起身來,寶釵忙取過衣服,伺候林峰穿衣,林峰見其焦急,便道:”你先過去罷,讓晴雯來,我一會便過去,讓嶽母先別急,自

個亂了陣腳。。”

寶釵忙應下,帶著鶯兒並丫鬟小廝打著燈籠匆匆往外去了。

林峰抬起雙手,紫嫣和晴雯一前一後的給林峰整冠配玉,林峰想了想命人叫來林全去你去通知衙門裏,畢竟是一條命案。

薛府裏,薛姨媽急得直跺腳,隻見賈璉來了,給薛姨媽請了安,道了惱,回說:“我嬸子知道弟婦死了,問老婆子,再說不明,著急得很,

打發我來問個明白,還叫我在這裏料理。該怎麽樣,姨太太隻管說了辦去。”

薛姨媽本來氣得幹哭,聽見賈璉的話,放下了一半心,便笑著說:“倒要二爺費心。我說姨太太是待我們最好的,都是這老貨說不清,幾乎

誤了事。請二爺坐下,等我慢慢的告訴你。。不為別的事,為的是媳婦不是好死的。”

賈璉道:“想是為兄弟犯事怨命死的?”

薛姨媽道:“若這樣倒好了。前幾個月頭裏,他天天蓬頭赤腳的瘋鬧.後來聽見你兄弟問了死罪,他雖哭了一場,以後倒擦脂抹粉的起來。

我若說他,又要吵個了不得,我總不

理他.有一天不知怎麽樣來要香菱去作伴,我說:`你放著寶蟾,還要香菱做什麽,況且香菱是你不愛的,何苦招氣生.‘他必不依.我沒法兒

,便叫香菱到他屋裏去。可憐這香菱

不敢違我的話,帶著病就去了。誰知道他待香菱很好,我倒喜歡。前日,王妃知道了卻說隻怕不是好心罷。我也不理會。”

說完,薛姨媽擦了擦眼淚又道:“頭幾天香菱病著,他倒親手去做湯給他吃,那知香菱沒福,剛端到跟前,他自己燙了手,連碗都砸了。我

隻說必要遷怒在香菱身上,他倒沒生

氣,自己還拿笤帚掃了,拿水潑淨了地,仍舊兩個人很好。昨兒晚上,又叫寶蟾去做了兩碗湯來,自己說同香菱一塊兒喝.隔了一回,聽見他

屋裏兩隻腳蹬響,寶蟾急的亂嚷,以

後香菱也嚷著扶著牆出來叫人。我忙著看去,隻見媳婦鼻子眼睛裏都流出血來,在地下亂滾,兩手在心口亂抓,兩腳亂蹬,把我就嚇死了,問

他也說不出來,隻管直嚷,鬧了一回

就死了。我瞧那光景是服了毒的!寶蟾便哭著來揪香菱,說他把藥藥死了奶奶了。我看香菱也不是這麽樣的人,再者他病的起還起不來,怎麽

能藥人呢.無奈寶蟾一口咬定.我的

二爺,這叫我怎麽辦!隻得硬著心腸叫老婆子們把香菱捆了,交給寶蟾,便把房門反扣了。一邊又通知你們府裏和王府那邊,二爺你是明白人

,這件事怎麽好?”

賈璉道:“夏家知道了沒有?”

薛姨媽道:“也得撕擄明白了才好報啊。”

賈璉道:“據我看起來,必要經官才了得下來。我們自然疑在寶蟾身上,別人便說寶蟾為什麽藥死他奶奶,也是沒答對的.若說在香菱身上

,竟還裝得上。”

正說著,隻見鶯兒進來說:“我們王妃來了。”

賈璉雖是表哥,因從小兒見的,也不回避。寶釵進來見了母親,又見了賈璉,便往裏間屋裏同寶琴坐下。

薛姨媽也將前事告訴一遍。

寶釵想了想便說:“若把香菱捆了,可不是我們也說是香菱藥死的了麽?媽媽說這湯是寶蟾做的,就該捆起寶蟾來問他呀.一麵便該打發人

報夏家去,一麵報官的是。”

薛姨媽聽見有理,便問賈璉.賈璉道:“王妃說得很是。報官還得我去,托了刑部裏的人,相驗問口供的時候有照應得。隻是要捆寶蟾放香

菱倒怕難些。”

薛姨媽道:“並不是我要捆香菱,我恐怕香菱病中受怨著急,一時尋死,又添了一條人命,才捆了交給寶蟾,一視同仁,也是一個主意。”

賈璉道:“雖是這麽說,我們倒幫了寶蟾了。若要放都放,要捆都捆,他們三個人是一處的。隻要叫人安慰香菱就是了。”

薛姨媽便叫人開門進去,寶釵就派了帶來幾個女人幫著捆寶蟾。隻見香菱已哭得死去活來,寶蟾反得意洋洋.以後見人要捆他,便亂嚷起來

。那禁得榮府的人吆喝著,也就捆了

。竟開著門,好叫人看著。這裏報夏家的人已經去了。

原來那夏家先前不住在京裏,因近年消索,又記掛女兒,新近搬進京來.父親已沒,隻有母親,又過繼了一個混帳兒子,把家業都花完了,

不時的常到薛家。

那金桂原是個水性人兒,那裏守得住空房,況兼天天心裏想念薛蝌,便有些饑不擇食的光景。無奈他這一乾兄弟又是個蠢貨,雖也有些知覺

,隻是尚未入港。所以金桂時常回去

,也幫貼他些銀錢。這些時正盼金桂回家,隻見薛家的人來,心裏就想又拿什麽東西來了。

不料說這裏姑娘服毒死了,他便氣得亂嚷亂叫。金桂的母親聽見了,更哭喊起來,說:“好端端的女孩兒在他家,為什麽服了毒呢!”哭著

喊著的,帶了兒子,也等不得雇車,

便要走來。那夏家本是買賣人家,如今沒了錢,那顧什麽臉麵。兒子頭裏就走,他跟了一個破老婆子出了門,在街上啼啼哭哭的雇了一輛破車

,便跑到薛家。

進門也不打話,便兒一聲肉一聲的要討人命。那時賈璉到刑部托人,家裏隻有薛姨媽,寶釵,寶琴,何曾見過個陣仗,都嚇得不敢則聲。便

要與他講理,他們也不聽,隻說:“我女孩兒在你家得過什麽好處,兩口朝打暮罵的。鬧了幾時,還不容他兩口子在一處,你們商量著把女婿

弄在監裏,永不見麵.你們娘兒們仗

著好親戚受用也罷了,還嫌他礙眼,叫人藥死了他,倒說是服毒!他為什麽服毒!”說著,直奔著薛姨媽來,一把拉著薛姨媽的袖子。

薛姨媽隻得後退說:“親家太太且請瞧瞧你女兒,問問寶蟾,再說歪話不遲。”

那寶釵看了著急心疼母親,出來攔護,卻不及夏家的潑辣,終是較弱,雖幫著薛姨媽推開夏家的,卻作用不大。

正拉扯著,恰好王夫人打發周瑞家的照看,一進門來,見一個老婆子指著薛姨媽的臉哭罵。周瑞家的知道必是金桂的母親,便走上來說:“

這位是親家太太麽?大奶奶自己服毒死的,與我們姨太太什麽相幹,也不犯這麽遭塌呀。”

那金桂的母親問:“你是誰?”

薛姨媽見有了人,膽子略壯了些,便說:“這就是我親戚賈府裏的。”

金桂的母親便說道:“誰不知道,你們有仗腰子的親戚,才能夠叫姑爺坐在監裏。如今我的女孩兒倒白死了不成!”說著,便又拉薛姨媽說

:“你到底把我女兒怎樣弄殺了?給我瞧瞧!”

周瑞家的一麵勸說:“隻管瞧瞧,用不著拉拉扯扯。”便把手一推。

夏家的兒子卻混跑進來不依道:“你仗著府裏的勢頭兒來打我母親麽!”說著,便將椅子打去,卻沒有打著。寶釵寶琴恐怕周瑞家的吃虧,

打夥的上去半勸半喝。

那夏家的母子索性撒起潑來,說:“知道你們榮府的勢頭兒.我們家的姑娘已經死了,如今也都不要命了!”說著,仍舉起椅子奔薛姨媽拚

命。地下的人雖多,那裏擋得住,自古說的‘一人拚命,萬夫莫當。眾人又都是女眷,都驚的不敢動。

正鬧到危急之際,卻見有人挑簾進來,寶釵等人見是林峰進來,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忙躲過去。

林峰見鬧成一團,寶釵寶琴薛姨媽等人嚇的不輕,一個男子舉著椅子,衝過來,皺了皺眉,跨步迎上去,右手抓住椅子腿抬起左腳一腳踹在

那男子腹部。

“砰~~”一聲,夏三痛的哎呦直叫,林峰也不管他,因家丁不便進來,便扔下手中的椅子走上前拎起夏三,拖到門口一腳踢了出去。

門外早有跟來的家丁將夏三按住,林峰撇了周圍一眼,走到上首坐了下來又讓寶釵扶著薛姨媽坐下方看著金桂母親道:“你便是夏家的?”

金桂母親卻也被嚇到了隻得點頭稱是,林峰冷笑:“你說是薛家毒死了你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