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首

天地茫茫,荒草枯枯,極目望去一片灰蒙,這裏似乎早已不是人間了,更像九幽之下那陰暗恐怖的絕域。

張行健就走在這樣的地方,他本不知道要走向何方,卻還是走了,至少那裏不屬於他。

這個世界突然變得孤零零的了,不在有歡樂,不在有笑聲,甚至是那一雙雙鄙夷的目光也突然消失無蹤了,隻剩下寂寥、荒僻、無聲。張行健抬首而望,前方路遠遙遙,沒有歧路也沒有岔道,筆直的一條路。

原來已沒有了選擇了,可是這條路要通向哪裏,難道真要沿著一條陌生的路繼續走下去嗎?

可惜他已不可以回頭,這條路一定要有個盡頭,盡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昆侖山!

可是張行健並沒有到達昆侖山,因為他遇到了一個人,或許不是他遇到,而是這個人來找他。

張行健正在樹蔭之下坐著,手中反複摩挲著那把漆黑的劍。黑,卻像血,血一般的黑,任誰看到這把劍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所以這個人也靜靜的盯著這把劍多看了幾眼。

張行健抬頭,望著這個全身上下籠罩在黑色之中的人,眼神沒有任何的變化,隻是又低下頭輕輕的擦拭起來。

耶羅已開口,道:“這把劍已經整整被封印了千年,你可曾知道他的往昔?”

張行健還是沒有說話,繼續著似乎亙古不變的動作,動作雖然簡單卻不是每一個人可以做的出。

耶羅見張行健不動聲色,一雙銳利的眸子輕輕動了兩下後又道:“其實這些不必我說你也應該早就知曉了,能得到騰蛇劍傳承的人又豈會不知道這些早已逝去的記憶呢?”見張行健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接著又道:“其實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要知道,可是你卻並不會問。”

這句話似乎本來就是一句廢話,但是張行健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神色之間卻似乎有些變化。

耶羅急忙又道:“周曉涵也許並不會死,所以你也不需要時時牽掛,至少禪宗有好幾種辦法可以挽回她的性命,我想禪宗這些老禿驢應該不會見死不救,”不在乎張行健的臉色變化頓了頓又道:“還有一點你一定恨不得現在立刻飛身前往,可是以你現在的法力道行根本就奈何不了他,雖然你暫時借助無妄血池,體內法力暴漲,但也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張行健眼中射出一絲怒意,望著耶羅,然後起身就欲離去。

耶羅哈哈一笑,道:“原來你並不在乎這些,原來你也如我們這些魔教妖人一般六親不認,雙親之仇也可當做兒戲,看來我還是看錯了你。”

耶羅的話音剛落,一道疾風突然吹來,接著一把幽黑劍就抵在了胸前,而這把劍的主人正用一雙閃爍著怒火的眼光瞪著他。

耶羅無視張行健的憤怒,還是無所謂的道:“青雲道行何其之高,就算是我遇到他也得小心翼翼。如今你的法力雖然勉強可以與青雲鬥上片刻,可是如若你敗了,這世間又有誰能替你報的了這血海深仇。”

“你體內的洪荒圖錄也僅僅隻是修習了一部分,洪荒圖錄一共有幾卷我不知道,但是我聖教卻有一卷。我想你也應該知道洪荒圖錄的厲害,隻要你修煉成了洪荒圖錄,這世間就再也沒有能難得住你的了!”耶羅循循善誘,因為眼前這個男子對於聖教來說實在太重要了,不然當時也不會叫玄冥一直保護著他了。

張行健眼中的憤怒慢慢的逝去,然後輕輕的收回騰蛇劍,道:“不需要!”轉身竟然走了。

耶羅望著越來越遠那孤單桀驁的背影,心內微微的一抽,忍不住衝著背影喊道:“你要去哪?”

張行健霍然頓住腳步,仰天而望,眼中有無助流過,然後頭也不回繼續走下去。

你要去哪?

很普通的一句話,可是張行健卻回答不出來。

唯有走,不停的走,不問前路的走,走到哪裏就算哪裏罷了!

人海茫茫,有人歡喜有人愁,有人餓也有人撐,而他也僅僅隻是也隻是這蒼茫地下的一粒塵埃而已,何去何從又有誰會在乎!回首一望,原來一切也不過是過眼雲煙,不會留下太多的東西,唯一留下的就是一抔黃塵,隨風飛揚而已。

可是他不能回首,也不敢回首,因為回首有太多的歡笑,更有無限的哀愁。

可是他還是回來了。

一處院子,院子裏還有兩所小屋,小屋荒敗,顯然是早已不在住人了,遠處還有一片茂密的樹林,似乎已以前密集高大了許多。

院子裏雜草叢生,甚至是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屋子的門也已破敗不堪,倒在了一旁,可是唯一不變的就是裏麵那顆還在不停成長的樹,越長越高,越來越茂盛,張行健已緩慢的走了進去,不放過院子裏麵的一草一木、窗戶、門。

這一切都變了!

夕陽西下,逐漸落下去的紅日正在掙紮著射出最後一絲光芒,卻是越來越弱,最終消磨不見,重歸黑暗!

這黑暗似乎永遠未曾離去,還是你已淪為了黑暗?

張行健已睡著了,睡在黑暗中,睡在雜草中,睡的是如此的安詳,這樣的安詳似乎很久已沒有見到了。

多少年了?

黑暗中有人在輕輕的恥笑,原來光陰早已流轉,多少年多少個日月早已沒人去在乎了。

他的嘴角溢出一絲笑意,似乎正在做著一個遙不可及卻如此值得開心的夢,夢裏有誰,是你,還是你,或者一個人也沒有,僅僅隻是自苦自憐罷了。

醒了再睡,睡了再醒,已不知過去了多少個時日,唯見天上烏雲密布,陣雨眼看就要來襲。

陣雨唰唰而下,不帶一絲猶豫,瞬間將那個還在昏睡的人淋了個全身濕透。

張行健眯著雙眼看著這突然而來的陣雨,慢慢的站起身來,抬頭望著烏雲密布的天際,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回首望了眼那還在雨中矗立的屋子,轉身而去。

樹林密集,正好將著雨滴輕輕的遮擋了不少,張行健緩步走來,任這無情的雨滴重重的打落,就如當年一樣,失落,傷心,無助!

眼前是一處絕望的斷崖,向下望去深不見底,似乎其中正隱藏著未知的惡魔,翹首以盼呢!

張行健縱身一躍卻是向著斷崖之下跳了下去,隻見紅光乍現,瞬間將張行健的全身都籠罩了起來。下降之勢越來越快,忽的一陣紅芒爆閃,斷崖之上的一處突出的石壁瞬間被斬了一塊,而他的下降的速度也變的緩了起來。過了很久之後,才慢慢的落到了斷崖之下,卻好像過了多少年一樣。斷崖下有一處不斷的溪流正向著一個方向輕輕的流淌,溪水清澈,似乎很久未有變化了。

張行健順著溪流而走,溪流有盡頭,盡頭處是一處溪水所集的湖泊,溪水清澈見底,下麵似乎正有魚兒在遊來遊去,好不自在。張行健當然不會去在乎這些,因為他已向著旁邊的一處石壁走去,這裏並沒有異樣,很普通沒有一絲的特別之處。

站立在石壁之前,張行健眼中露出一絲苦澀的神色,然後騰蛇劍怒嘯般的出鞘,化作一條血龍瞬間向著石壁斬去。

嗡嗡之聲忽然響起,隻見一陣投石入水的波紋震動,波紋震動越來越急最後竟化作一抹煙雲不甘的消散了。石壁之上驀然顯現出來一個洞口,洞內似乎隱隱有光,幽幽而令人恐懼,張行健卻抬步走了進去。

洞內昏暗不堪,那發著幽光的東西似乎也承受不了這時光的流散也慢慢的所剩無幾了,但是以張行健的目力還是可以看得清這裏麵的一事一物,甚至是不遠處平台上那個早已化為枯骨的老人。

張行健慢慢的走到平台的前麵,深深的凝望著,良久良久!然後輕輕的坐到地上,將手中那緊緊的法寶放到了地上,閉上雙眸低下了頭。

“求求你,把這一切都收回去吧,”黑暗中響起了一陣脆弱的喃喃之聲,像似在訴說,卻又像似帶著濃濃的求乞之意。

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你卻要收回去,是你瘋了,還是世人傻了?

“我不想要什麽成仙得道、永世千秋,隻希望和爹娘、哥哥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就夠了,可是你為什麽選擇了我?”

“為什麽你不說話,你說話啊!”

“為什麽不能是別人,為什麽要如此的折磨我?”

一聲聲動人心扉的聲音經久不衰,可是誰又能聽得到呢?

聽得到的恐怕也隻有這無盡的昏暗與孤寂了。

黑暗深深,唯有那不斷的低吟,苦苦哀求,慢慢回首著不堪的歲月,歲月多磨,再難回首。

沙沙!

黑暗被打破了,一個人的腳步聲緩緩而來,沉重而遲緩。

一張俏麗的臉龐出現在了洞穴之口,還是那般的清麗,還是原來的模樣,也不知她的道行是否有所精進,可是她的道行就算是再精進似乎也鬥不過眼前這個男子了。

傳說,狐生九尾的時候成就天狐之身,道行逆天,不似凡間所有,可是她呢?

張行健抬頭,已看清了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