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水不看她。
那繡蓉更來勁了,就要扯照水的衣袖。
照水拂過。
繡蓉就哀怨:“表哥,我知道你心不在我。但一碼歸一碼。我要的,隻是一個名分。至於你心中有沒有我,這無關緊要。”
她說的楚楚可憐,實則心裏是這樣想的:名分一事,重如泰山。有了名分,成為表哥的正妻,才有資本資格打壓阿田。至於感情麽,慢慢培養。
“阿田,你也開口呀!你我都是女人,女人不能為難女人。出了這樣的事,除了要表哥娶我,難道還有別的法子嗎?”
她又拉阿田的衣袖。
阿田後退一步,目光戚戚:“照水,我看……你就與繡蓉小姐定下婚約好了。不日你就要動身了。將此事定下,也免她心中生亂,與整個雲府也是好事,你去了邊關,也不用再為此事掛心。”
這是她的建議。
照水麵色黑沉。
“繡蓉,此事等我回來再議。我早說過,國事不寧,不談私事。”
他轉過身,到底拉著阿田,快步離開了紅圃軒,消失在花陰之下。
阿田想掙脫照水,無奈照水握得緊。
那繡蓉一直倚在門邊,注視他二人,目光冷冷:“表哥,待你走後,我定當使出種種手段,將阿田趕走。待你回來後,咱們即刻歡喜成親。”
阿田就停下腳步:“我累了。”她靠在一簇芭蕉叢下,抬著頭:“照水,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不怨你。都是我不好,這段時間不夠關心你。知道你從宮裏回來,便該去看你,而不是畏懼人言,遠遠躲著你,去池塘摘菜。”
阿田滿滿的,都是自責的話。
照水不讓她說完,猛然拉過,將她緊緊摟入懷內。
阿田依舊掙脫。
照水不讓。“阿田,我很抱歉。咱們還沒成親,就出了這樣的事。這叫我如何放心得下你?我走了,你一定也會離開府裏的,對不對?”
照水和阿田有過短暫的誤解,但心意大抵相通。
“不如,我帶你走?”他的眸子亮了亮。
“哪兒?”
如果能走,能離開雲府,跟著照水,哪怕各種吃苦,阿田甘之如飴的。
“邊關!”
邊關?阿田的眼眸也有期待之色。但馬上,卻又搖了頭。
“我不能去。”
“為什麽?”
“我不願拖累你。我去了,是累贅。我是女子,你是男人。一路出發行軍,惹人側目,也有損你的名譽。”
“這又有什麽?或者,你幹脆女扮男裝。”
這的確是個好主意。
“你扮作我的小廝、隨從。這樣就無人注意到你了。”照水鼓勵,輕撫阿田的肩膀。
“真的可以麽?”
“我說了算,你隻管放心。”
晚膳,照水去了梓桐苑。“出發之前,隻要在府裏,我日日與你吃飯。”但經了繡蓉之事,阿田直覺和照水之間,隔了一層霧,一道雨簾,迷迷蒙蒙的,看不清彼此。
不想問的,終還是要問。
“照水……”阿田吃了一口菜,“回來後,你就該和繡蓉成親了。”
這的確是煩難之事,避也避不過。
“不,我不會娶她。”
“為什麽?”阿田驚異。“你若不娶,那繡蓉的名聲可怎麽辦?”
“我若娶了她,你怎麽辦?”
阿田就歎:“我無礙的。可回虞山,可去別的地方。”
照水馬上握住她的手:“我不許你去。我不會娶繡蓉,是我覺得,還是有不對的地方。隻是,我無暇分身,待我從邊關回來,再細細琢磨。”
“又有哪裏不對?”
“很多不對。我既喝的睡著了,又怎知看錯了人?我下榻時,鞋子放得整齊。若喝醉了,又哪會顧及這些?所以,有很多疑點。我若斷然拒絕,顧繡蓉必和我鬧,不如將時間拖延。”
照水說的,也似有道理。
阿田心頭,一下又想起雙喜之言。莫非,顧繡蓉真的做了手腳?可是,那帕子上是真有血跡呀!
照水好似猜出了她的想法。
“這的確讓人疑惑。她也不似和別人通奸。”
照水勸說阿田一定要和他走。別的不說,那鸞蟾一旦回來,必要與阿田糾纏。便是這一樁,也讓他懸心。
清岫便將這一消息透露給了牛黃。
牛黃就道:“好啊。阿田必定跟了才好。”
清岫就歎,拿著一根柳條在地上隨便寫字。“牛黃,說真的,你也和阿田同住了好些時間,心裏……真的就沒喜歡過她一點?”
牛黃的臉紅了。
他訥訥地:“清岫公子,俺是莽漢,哪裏配得上阿田?阿田是俺妹子,俺拿她,是真的當妹子待。”牛黃搔了搔頭皮,又是一臉的認真。
清岫想了想,倒也不好問了。
不想牛黃粗莽,卻也有精細的時候,竟問清岫:“那俺問您,您可也對俺妹子動過心?俺進了這府裏,有事沒事的,隻瞅你不停地給阿田送東西,都打著照水將軍的名義。可俺知道,那些東西,好些都是你自己買的,這可騙不過俺去。”
輪到清岫發窘了。
他也搔了搔頭皮兒。“我是拿阿田當嫂子。”
“嫂子?”
“是啊。照水我當成是哥哥。他比我長一歲。他喜歡阿田,那我也尊重阿田、關心阿田。”
這個理由,也是冠冕堂皇,充滿感情。
“真的?”牛黃頭一探,嘻嘻地笑。
“天地可鑒。”清岫拍著胸口,臉上還是帶了一點臊。他瞞了牛黃。他的確喜歡阿田。莫名地,淡淡地。但這份喜歡也隻有藏在心裏,輕易不拿出來。
牛黃就嚷餓了。反正,在他看來,阿田隻有緊跟照水,才安全。
這消息,就在府裏暗自蔓延了開來。府中下人也悄聲議論。繡蓉就知道了。她氣得在屋裏摔東西。她有這個毛病。自照水回來後,她東西可摔得不少。
哐當……又是一哐當……
底下的丫鬟婆子收拾不休。雙喜更倒黴,腳下、身上、頭上,都沾滿了繡蓉扔的碎屑,卻是大氣兒不敢出。
“憑什麽?這個時候了,還帶她走?雙宿雙飛的,再幹那些沒臉的事?為什麽,表哥的心裏,偏偏一點沒有我?你們說,你們說!我到底哪一樣不及葉阿田那賤人?”
摔完了,繡蓉又喝酒,胡亂吃東西。吃完了,又用手指從喉嚨一點一點地摳出來,穢物在房間飄散。
如阿田走了,她當然不能實行計劃。
於是,繡蓉就在**裝病,說夢魘。又請算命的來看。那算命的收了銀子,就胡謅:別人的屬相都犯衝,都伺候不得,唯有屬兔的,生日是冬月初八的才使得。
偏巧這麽大的府裏,隻有阿田符合。
這一日,也是照水即將動身出發的時間。阿田都收拾好了。早上開苑門,那絮娘就虎虎地一頭闖了進來,叉著腰:“你得去伺候繡蓉小姐。”
阿田很不悅。漸次,她也看清了絮娘的為人。道不同不相與謀。
自那一日葉老螺夫妻離開後,絮娘就被繡蓉派遣著去了寺廟當了十來天的替身。此番,絮娘是剛回來。
“去不去的,與你何幹?”
“怎麽和我沒關係?繡蓉小姐是我恩人。那一日,我被攆出去,你狠心不救,幫我的隻有繡蓉小姐。葉阿田,”繡蓉小姐要是瘋了傻了,有什麽三長兩短,都是你鬧的!”
那繡蓉對著絮娘,沒說實話,口口聲聲地咬定,照水便是拿她當成阿田,破了她的身子。絮娘半點不疑,更給繡蓉出主意:“索性,您就裝死!那阿田不來,就是見死不救!您得使出苦肉計,逼她就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