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沾不得便宜,又因對茅屋內部構造不熟悉,若是被這兩名女子捉住了,那事情就糗大了。顧爺怪罪下來,隻有一個死字。

弓箭手體型高大,但很笨拙。

阿田和紅椹丟下鐵勺,拿著扁擔,劈頭蓋臉地對著此人打來。“出去!趕緊出去!”

弓箭手不敢回擊。他記著顧三的話,得活捉。鹿辭大皇子沒指明非要活捉葉阿田,但誰都知道,一個活人遠比一個死人有價值得多。

那紅椹更是拚命嚷叫,牛黃聽見就好。無奈坡上樹林茂密,將聲音一層層的遮掩住了。牛黃和紅玉還靠在石頭辺有說有笑地談話呢,壓根不知危險已經悄悄臨近了。

顧三已經帶人進了屋子後頭。

門反鎖上了,他們見窗戶開著,一個一個從窗戶外麵爬了進來。那弓箭手將來了邦說,顧爺也來了,一下不緊張了,反而勸阿田快快放下扁擔,免得受皮肉之苦。

此人以前也跟過顧三,去過邙山,認識阿田。

那顧三再見了阿田,竟很感慨,口中“哎呀”一聲,慢悠悠地道:“阿田,別瞎使力氣了。快快和我走了吧。”又見阿田容貌果然被毀,左臉坑窪,不似以前可比。想她本是花容月貌之色,卻成了個醜女,顧三心裏倒生出幾分同情了。

阿田冷笑一聲:“顧三,多行不義必自斃。你還是跟史進多學學吧。”說完,阿田自悔失言。史進跟隨照水,屢立戰功,更被安排在鹿辭身邊,充當眼線。

如不慎說出史進的下落,將會惹來禍端,阿田就閉口不言了。

顧三被激怒了。“史進?如今他哪兒配和我比?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我比他聰明多了。眼下,我跟著鹿辭大皇子,要啥有啥?他史進有什麽?不過落魄的和江湖乞丐差不多!”

阿田一聽,也就放了心。

看來,顧三並不知史進具體下落。

“葉阿田,休要和我強嘴。你我都是故人。這說白了,就是有緣分。乖乖束手就擒,可還省點力氣。”

“我要是不聽你的呢?”

對顧三,阿田充滿了輕蔑。

以前,在邙山,他可害得自己差點兒死了,也算生死之仇。

“你必須得聽我的,跟著鹿辭前途無量啊。”說到這裏,顧三還神秘兮兮地壓低了嗓子,“你可知道,宮裏小太子已經失蹤很久了?嗬嗬……照水傻,這個當口竟然不調轉馬頭聽鹿辭大皇子的差遣,他這不是腦袋欠抽嗎?誰都知道,皇上就倆兒子,這小兒子沒了,鐵定是大兒子接班!他的行徑已經惹惱了鹿辭大皇子,很快就得腦袋搬家!阿田,如今你最該做的,是去奉承大皇子殿下!他說要活捉你,雖有報複你,拿你做人質的意思,可他不想你死。你雖變醜了,但還能幹。留在鹿辭宮裏,當個女史,不是啥難事兒!”

可笑這顧三,竟勸起阿田。

紅椹聽不下去了。“可笑!我阿田姐姐豈會和一個敵人攪合一起?”

“你是誰?”顧三狐疑看著紅椹,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不用知道!”

顧三滴溜溜眼珠轉了一轉,猜測道:“莫非,你是雲清岫近日的相好?我聽說他和一個漁家女好上了。難不成,你就是她?若真是,也一並帶走!雖你姿色不如以前的阿田,但到底也不醜。你若投靠於我,我自也不會虧待了你。”

紅椹回他幾個白眼。

顧三很有耐性。他以為,這兒住的,除了阿田和這女子,就沒別人了。

他不知道,不遠處有牛黃和紅玉。

所以,他還很可笑地坐下,叫手下在屋子裏來會尋找,可有水喝。有一間房,是牛黃和紅玉的。門鎖上,打不開。看著顧三的一個手下不停地砸鎖,阿田卻是緊張。一旦他們進了去,發現了裏頭男子衣物,便知牛黃在附近,因擔心牛黃知道,肯定早早將她抓走。

為了穩住顧三,阿田趕緊說道:“別砸。那是我存銀子的地方。可憐我就一點私房錢擺著,你就不要搶了。”

顧三見阿田心平氣和地和他說話,怔了一怔,也就舒展了眉頭:“好,不砸就不砸。真正我要你的一點銀子幹什麽?如今我顧三跟著鹿辭大皇子,早不窮了。”

阿田就給他們倒水,又問他們可要東西吃?

紅椹看出來了,阿田就是在拖延時間。紅椹也假意殷勤起來了。“吃的也是有的,就是粗鄙了一些,你可要吃?”

顧三眨巴眨巴眼兒:“有哪些?我顧三行走江湖,吃過豪宴,也吃得苦,現在我餓了,隻要能飽肚皮兒,隻管拿出來。”

他叫三個弓箭手和幾名隨從放下弓箭,團團在一張小矮桌旁就坐。

紅椹和阿田就去廚房端來一盆紅薯,還有幾隻饅頭,外加一點小菜。

顧三吃得很香,還誇阿田蒸的饅頭入味、筋道。喝了點熱水,想起鸞蟾,又不免想誇耀一番。顧三慢悠悠地:“阿田,你可知,今兒個,我可是和一個人同來的。”

“誰?”

阿田的腦子裏已經冒出一個人的名字。

“鸞蟾。”顧三抿著唇。

阿田不說話。

“你可知……他為甚不來?隻要是捉拿你,從來他都是十分積極。”

“我哪裏知道?”

阿田更是慌。鸞蟾沒來,難不成在半路給顧三做幫襯?

“你想知道嗎?”顧三來勁兒了。

“你不想告訴我,那我問了也是白問。”

“哈哈……”顧三大笑,又吞下一隻饅頭,“他麽,永遠不會騷擾你了。因為,就在剛才,我把他殺了!不,這話也不對!我也沒把他殺死,他是被我的手下扔到河裏喂魚了!阿田,你說我顧三牛不牛!想我也就是一個小小山賊,但卻敢將雲鸞蟾殺了。鸞蟾雖然落魄了,但他畢竟是雲照水的弟弟,老康王的兒子。雖當不成王爺,但封一個郡王,或是侯爺才是綽綽有餘的!這個道理,我顧三懂!我殺了鸞蟾,心裏一點兒也不怕!一來,我的手下會替我遮擋;二來,鸞蟾死了,擋我路的人也沒了。隻要等鹿辭大皇子登上皇位,我顧三也能封個侯爺公爵啥的!哈哈!這日子當真是說不出的美妙呀!”

顧三得意倉皇,阿田隻是冷笑。

可笑鹿辭一幹人,壓根不知璽宴還活著,還好好地活在世上,還在做著篡位的美夢。

阿田更勸顧三:“既然你這麽高興,不如喝點兒酒,這屋子我藏了不少好酒。”天快黑了,牛黃和紅玉也該回了。

“酒?真的有?”顧三還不信,他很自大。六七個男人,對付兩個弱女子,那是手到擒來。天兒也黑了。連夜返回雲都,似也太辛苦。莫如,就在這裏呆上一宿,明日一早,再押解阿田二人去雲都,向鹿辭報喜。

“當然。雖是米酒,但喝起來極其過癮。”

紅椹心領神會,也就忙去廚房將一個厚實的大壇子抱了出來。一擰開布塞,滿屋的酒香味。

顧三一拍大腿:“好酒!”

這酒,卻不是阿田釀的。阿田什麽都來得,唯獨不會釀酒。這酒,是紅玉釀的。當時她為討好鹿辭,專門向雲都一個技藝高超的釀酒師學怎麽釀製醇香的米酒。

顧三和手下,一氣兒喝了幾大碗,尤不嫌夠。

阿田假意詢問紅椹:“酒還有沒有了?”

紅椹就裝舍不得:“姐姐,都喝光了,咱們喝什麽?”

顧三再次大笑:“小妞兒,你別舍不得,趕快拿出來。我看你模樣憨憨,也是爺爺我喜歡的一型。跟著那雲清岫,更是死路一條。照水都不能自保,那清岫更是枉死的命!你顧三爺爺如今都三十大幾了,可還沒一房妻室。你若從了我,我讓你當管家娘子。日後,等我封官賞爵了,你也得個誥命夫人!”

紅椹聽了,心裏嗤之以鼻,但麵色還是從容不迫。

她跟著阿田,經了不少事,為人也曆練了。“是麽?我一個漁家女,有當誥命的命麽?”

顧三就抬起三角眼兒:“如何沒有?我說你有,你就有。隻要你從了我,和那雲清岫斷了,心甘情願地當我的誘餌,將他誘出來。給我立了功,我自然不薄待你。”

顧三酒量不錯,但此刻也湧上了三分酒意。

紅玉釀的酒,添了一點黃曲,度數不低,算是烈酒了。

顧三一時就捉住了紅椹的手,肆意地揉捏,還讓紅椹不要扭捏,幹脆坐在他的腿上,快活快活。紅椹的肺都快氣炸了。

阿田也氣得兩手兒顫抖。

雖然拖著顧三,對自己有利。

但他酒勁兒一上,想行猥瑣之事,玷汙了紅椹,那可萬萬不行!阿田的心裏,就在念叨:牛黃,紅玉,你們趕緊回來呀!天黑了,難不成你們要勞作到天亮?

她是真的害怕。

牛黃勤快。

隻要紅玉在身邊,他憑借一身使不完的牛力氣,真的能從太陽下山幹到明月東升,從明月東升再幹到東方日出。若真如此,那真是令人焦急萬分!

紅椹自然一萬個不肯坐上顧三的大腿,但又不能露出反抗之色,無奈之下,她便道:“我這般小氣作甚呢?有好酒,就拿出來。這世上的事兒都說不準。你先給你拿酒。你容我想藝想。或許,跟著你,真的比更雲清岫有前途。”

顧三十分滿意。

又在紅椹屁股上掐了一把,得意道:“這不是瞎子都能看到的嗎?那雲清秀如今成了個殘廢,沒了一隻手,整個一廢物!”

一聽顧三說清岫是廢物,護郎心切的紅椹再也忍不住了,嘴巴動了動,要爆發了。阿田見狀,一把掐住她的胳膊,示意她萬萬不能激動。

紅椹死死忍住。

阿田又去拿酒,親自倒上。

“顧三爺爺,紅椹還是個大姑娘呢。你別這樣,人家多不好意思啊。”

那顧三瞪著一雙色眯眯的眼睛,又瞅阿田的胸脯,哈哈笑道:“我倒忘了,你是過來人兒。男女之事上,你是再明白不過的。如此,你來陪我喝酒?你雖變醜了,但我並不嫌棄,看在故人的麵兒上!”

阿田一怔,腦中在想何詞搪塞,就聽門外有腳步聲,很重,很沉,很極速。她以為是牛黃,實在驚喜。但想想又不是。外頭的,不止一人。

那麽,又是誰?

若是顧三的幫凶,那便更不好了!

門哐當被大力推開了。

漆黑的夜晚,火燭明亮。

阿田捂著胸口,不知這門外人,到底何人,自己是吉是凶。紅椹的心口也是撲通撲通地直跳。

門開了。

阿田的眼睛都亮了。

進來的那個高大的男人,是照水!

照水身後,還跟著獨臂清岫。但阿田的心中,除了照水,其他人等都不存在。

清岫身後,還有人。

照水既派人跟蹤鸞蟾,又怎會將阿田之於危險境地?

“照水……”阿田忍不住,牽住照水的手,心頭一顆大石頭放下了。

照水擁了擁阿田,柔聲安慰:“別怕,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