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眼瞅著又要杠上。
幸而離得遠,這吵吵嚷嚷的,那廂牛黃也未曾聽見。
他和紅玉感情甚好,你不嫌我,我不嫌你,彼此甚是投緣。牛黃勸紅玉忘掉過去的事,紅玉提醒牛黃不管到哪兒要幹淨,不能再邋邋遢遢的。
牛黃雖木訥,但在紅玉麵前,很會講笑話兒。
紅玉做的飯,初時滋味並不怎樣,但牛黃偏說好吃,勝過天下所有美食。
彼此讓步,這才和諧。
鸞蟾和顧三,罵罵咧咧的,壓根就在耗時間。
眼瞅著天要黑了,你不讓我,我不讓你,隻是眼巴巴地懟嘴皮兒。顧三實在不耐煩了,就叫一個手下,徑直從茅屋後頭進去,試探試探。
鸞蟾想邀功,一個勁兒地攔著。
顧三火了。“到底要去看看。你這樣攔著,到底啥意思啊?壞了大皇子的事兒,你我擔待的起嘛?再說,你不是在大皇子麵前立下軍令狀,為了討好大皇子,你還巴巴兒地拿自己的女人獻祭……你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嗎?葉阿田在不在,你就不能熬上幾分鍾,馬上不就知道了?”
鸞蟾反懟。“沒錯,我就要和你邀功。寧願尋不得葉阿田,也不能讓你擋了我的風頭!”顧三不是個省油的燈。要真找著了葉阿田,他非得將所有功勞都據為己有。這樣的話,還不如……還不如殺了顧三!鸞蟾心內,已然起了殺機。
反觀那顧三,也被鸞蟾磨蹭的要跳腳了,心裏狠狠地罵:“這天殺的!竟是自己命裏的魔星!他什麽身份,自己不管了。如他再遮擋,那不如一刀砍死他!”
若大皇子問起,就說途中,鸞蟾出了事故,出了意外死了。大皇子見自己綁到了葉阿田,肯定開心,哪裏會在乎鸞蟾的死活?
他明白,自己和鸞蟾一樣,都是鹿辭的棋子。他是心甘情願地當這枚棋子。鸞蟾是棄子,可他顧三卻認為當人棋子,沒甚不好的。隻要出力,隻要有用,能換來榮華富貴就行。其他的,他不想。
再則,他認為自己出身低賤,承蒙鹿辭不棄,重用與他,還是自己修來的福分。所以,辦事兒也就更往死裏賣力了。
一個時辰已經過去,阿田以為無事,想著該出來了。那紅椹躲在草垛,異常不舒服,說草裏有蟲子,咬著她了,阿田就扶紅椹出來。
紅椹撥掉頭上的草屑,歎息了一聲:“姐姐,那大皇子,那個叫鸞蟾的,是死活不放過你呀!這些人實在太可惡,有本事,明麵上對付,暗地裏找我們女子作甚?”
阿田也歎息,給她倒了一杯水,拿毛巾擦掉她臉上的汗水:“辛苦你了,都是我拖累了你。”
“姐姐,這哪兒是拖累?分明他們這也是衝著我來的。我知道,如今清岫哥哥投明棄暗,他們知道清岫哥哥看重我,也不放過了。”
清岫的的那一段過往,他已經坦白告訴了紅椹。
因為看重,便不能隱瞞。
隱瞞,便意味著不尊重。
當紅椹靠在一簇新綻的桃花樹下,聽著清岫講他的過往,紅椹是好奇的。因為喜歡清岫,所以就想知道他的一切。人之常情。
可當清岫用沉痛的語氣,告訴她自己是因嫉妒、誤會……一步步墮入歧途,成為鹿辭的走狗,幹了一些壞事的時候,紅椹是心痛的。
眼前的獨臂哥哥一身正氣,想不到有過那樣一段曲折經曆。
紅椹反過來安慰他。清岫又說自己殺過人,說自己殺過一個女子,這個女子名叫絮娘。這卻叫紅椹驚心。
見她沉默,清岫便苦澀離開。
晚上,紅椹睡不著,又去找阿田,詢問這絮娘究竟是誰?
阿田握住紅椹的手:“你喜歡他,就要接受他的全部。就譬如我,照水在乎我,便也就接受我的全部。如今他已經改過自新,你就不要再糾結了。絮娘麽,她也是咎由自取。她不死,也會用的方式自我毀滅。這個女人,活著也是行屍走肉,她不值得可憐。隻是,清岫不是官家,送去官府衙門處置才是正經。他虧就虧在這上頭。當然,那時他殺絮娘,並非刻意,是一時失手。論理,還是要坐牢的。此事究竟怎樣,你我卻也不得主。但清岫與性命是無礙的。若他以後將功補過了,更可赦免罪行。”
紅椹聽了,方重重點了點頭,心裏也就放下疑慮。
紅椹喝完了水,頭一瞥,就覺屋子裏有什麽不對勁。似乎,那窗戶底下,有個人影。她有點害怕,一時也不敢說話了。那個人影,不是牛黃,更不是紅玉,她識得出。
她就使勁兒對阿田眨眨眼睛,同時用手指著窗戶,神情緊張。
阿田會意。
她屏息了呼吸,拉著紅椹的手,想從屋子裏出來。
那人影等不及,掀翻窗戶就鑽進來了。這人身形彪悍,一下將前後屋子鎖上,嘴裏高聲叫嚷:“顧爺,顧爺,那女子果然在這!”
此人見過葉阿田被毀容後的畫像。驚異過後,卻更是興奮。
因他叫嚷的大聲,顧三和鸞蟾也都聽見了。
二人心頭各自一喜。但同時又厭憎地瞪了對方數眼。
顧三拔腿就走。他自詡腳勁兒比鸞蟾好,趕在他的前頭,不是事兒。那鸞蟾慌了,拚了命地搶在顧三的前頭。顧三再走,鸞蟾再搶。如是幾次,鸞蟾氣急敗壞。他身邊,正巧有跟著顧三的一個弓箭手走過,鸞蟾想也沒想,一下奪過弓箭手背著的弓箭,連帶腰裏別的箭靶子,一一地搶奪過來。
弓箭手一怔,但還是規矩說道:“鸞爺,這是小人的東西,還請歸還小人!”
“我給你個屁!我就喜歡你的箭靶子,你就送了給我,這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弓箭手一臉的為難。
顧三聽見了,黑著臉轉過來。
“鸞蟾,有意思嗎?你有意思嗎?你欺負我,連帶我的手下一起欺負?趕緊的,你將箭靶子還給他!”顧三將步子放慢一些。
鸞蟾哪裏會還?
他握著弓箭,洋洋得意:“爺爺我劍術不怎樣,武功不怎樣,但爺爺我會射箭!嗬嗬,這還多虧了我爹!小時候我還不樂意,心情不爽快,沒少揍過人!”鸞蟾一徑說,一徑拉開了弓箭,上了箭靶,將鋒利的箭靶兒對準了顧三的胸膛。
在顧三眼裏,鸞蟾就是一個慫貨。
他的話,顧三半點不信。他壓根不信,就憑鸞蟾那三腳貓的工夫,能拉弓射箭?這些鬼話,還是騙騙小孩子罷了。顧三反倒刺激起鸞蟾:“好啊,鸞爺,你會拉弓,那你就射我呀,將我射死呀!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麽殺死我的!”
他的話,更逼得鸞蟾發狂叫嚷:“你以為我不敢嗎?爺爺我又不是沒殺過人!我鸞蟾殺個人,如殺一隻狗耳!你小子給我看好了,很快我就一箭射穿你的胸膛,將你的屍體扔了喂狗吃!”
“來,放馬過來!”顧三拍著胸膛。
顧三有心眼兒。他不忘提醒身旁另一個弓箭手。那弓箭手趁著鸞蟾叫嚷的工夫,悄悄走到他的身後,來個不防,將他手裏的弓箭拽走。
顧三大喝一聲。
那弓箭手立即行事。
鸞蟾被顧三突如其來的喝叫聲,弄得有點懵。
“你幹啥?你幹啥喝叫?”他罵罵咧咧的,又見弓箭被奪走,現在十分被動,更是受不住,揮起拳頭,要和顧三幹架。“你是不想活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難我,勁兒就想死在這對不對?”
他的話,也激怒了顧三。
顧三殺心再起。
他奪過弓箭手的弓箭箭靶,幹脆利落地,拉弓射箭,利箭當即射中鸞蟾的胸膛,鸞蟾倒地。“鸞蟾,今天是你的死期!我顧三明人不做暗事,既想殺你,那絕不拖泥帶水!”
鸞蟾還沒死。
躺在地上不停地哀嚎。
鸞蟾跟來的幾個隨從已經慌了,大大慌了。真沒想到,鸞蟾竟然死了!這顧三,心狠手辣,說幹就幹呀!他們對視了一眼,顫抖著腿子。不知誰,大喊了一聲:“跑呀!”
才跑出數米遠,顧三又拉弓,幹脆利落地將三人一並射死。看著三人應聲倒地,顧三便囑咐手下將他們的屍首扔到一旁的河水裏。
顧三的手下,見頭兒已經殺了人了,自己在旁,也算幫凶,也不能撇清了,索性一起幫顧爺隱瞞。二人一一地將三具屍首抬走扔了,就剩鸞蟾還躺在地上,嘴裏發出微弱的哼哼。
顧三將心一橫:“雖他沒死,但也不值得救活。他若活了,難道不會去找鹿辭大皇子告狀?到時,我們依舊倒黴。也將他一並扔了,大家豈不幹淨?”
“是!”
那鸞蟾不從。他不想死呀!好死不如賴活著!
他想求饒,但顧三壓根不想聽,也聽不出什麽。
鸞蟾像死狗一樣地,被顧三的手下拖住腳,一直拖到了河邊。撲通一聲,扔了進河裏。
顧三點了點頭,又拿出當土匪的狠勁兒來。“兄弟們,幹得漂亮!”
那個率先鑽入屋子的弓箭手,見顧三始終不來,急得要撞牆。他本以為,對付兩名手無寸鐵的女子不在話下。但葉阿田不是一般女子!她頑強抵抗,屋門前後不得出去,便尋出家常的鏟子鐵勺,與他對抗,這弓箭手沾不得半點便宜。